川前雨過風(fēng)止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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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著么?!鳖櫨ㄕ驹谒媲? 看到她提籃里的花和菌子:“你把花借我點(diǎn)?!?/br> “自己采去?!?/br> 顧峻川找到一朵花,蹲下身去看,那花朵顏色太艷麗,看著就像有毒:“能摘嗎?” 藺雨落跑過去看一眼, 認(rèn)真搖頭:“不能?!?/br> “這朵呢?” “這朵能?!?/br> 藺雨落童年有一門很重要的功課就是隨父母上山的時候去認(rèn)哪些植物有毒,哪些菌子可以吃。好像每一個當(dāng)?shù)氐男『⒍颊莆樟诉@門本領(lǐng)。到了山上就像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 她對一切都了解。 顧峻川蹲在那采花, 說實(shí)話, 藺雨落有點(diǎn)怕顧峻川萬一誤摘了中毒死了,就跟在一邊看著。顧峻川看著很虛心好學(xué)的樣子, 摘一朵問一次。哪怕剛剛摘過, 他也問:“能采嗎?” “你不是剛采過?”藺雨落意識到顧峻川在逗她, 就說:“不能。采了倒地就死, 口吐白沫?!?/br> 蹲著的顧峻川抬起頭,樹葉縫隙灑下的陽光隨輕風(fēng)在他臉上跳動。嘴角一揚(yáng),笑了。到底是采了很多花。 藺雨落跟在他身后, 途經(jīng)父母的墳前她停下了,看到顧峻川在樹林里穿行。她大概猜到了,顧峻川要去前面的墓地, 那年的災(zāi)難去世的人后來都被葬在前面。 顧峻川走到那些墳前, 依老隊(duì)長的囑托, 把酒灑在地上,又在每座墳前放了幾朵花。從始至終他只說了一句話:“下次我們再快點(diǎn)。” 少年時覺得身體好可以肆意揮霍,真到了穿越封閉道路那天才知道自己曾經(jīng)驕傲的體能不堪一擊。那時他跟在子弟兵后面,看他們勇敢無畏果斷,就痛恨自己太慢。老隊(duì)長安慰他:“你還年輕,從前的救援難度不高,這一次是大仗硬仗,恐懼是很正常的?!?/br> 他在那站了一會兒,把花朵拍給老隊(duì)長看,算是踐諾。 當(dāng)他向回走的時候,藺雨落姐弟正在給父母鞠躬,天快黑了,他們也準(zhǔn)備下山了。他們看起來很平靜,并沒有顧峻川想象中的抱頭痛哭,單純就像在一個天氣不錯的下午,背著東西去看望故人,陪他們說會兒話。 雖然平靜,但顧峻川分明能看到這對姐弟內(nèi)心深藏的暗涌。能忍住不哭,該有多么堅(jiān)強(qiáng)。 “川哥?!碧A雨舟跟他打招呼:“你剛剛是去看望朋友嗎?” “算是吧?!鳖櫨ㄕf,拉了拉藺雨舟雙肩包的肩帶,藺雨舟身體繃直做抵抗?fàn)睿缸×祟櫨ㄍ蝗缙鋪淼睦В骸翱梢园⌒≈?,有進(jìn)步?!?/br> “我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鍛煉。”藺雨舟抬起自己胳膊,拉顧峻川手去檢查他的肱二頭肌。 “可以說有接近于無了?!鳖櫨ǘ核?,又?jǐn)堊∷绨?。兩個人一起向山下走:“小舟我問你,你在這里長大的,是不是爬山很厲害?” “我覺得還行?!?/br> “那咱倆比比?” “行?!?/br> 顧峻川卸下藺雨舟的背包,抬頭看了看,山上有一棵樹,不明原因斷了,樹冠傾倒下來,非常明顯:“就那棵樹吧,從這里上去再回到這里。輸?shù)娜送砩险埧统燥?。?/br> “胡鬧。”藺雨落終于開口。 但沒人聽她的,兩個人已經(jīng)竄出去了。顧峻川身體素質(zhì)好,爬山不費(fèi)力氣,藺雨舟在這里長大的,自然也很習(xí)慣。兩個人齊頭并進(jìn),偶爾互看一眼,下一句戰(zhàn)書:“就這程度啊?不行??!”大叫一聲沖上去,掌心拍樹,又笑著向回跑。 快到書包的時候顧峻川飛速沖刺過去,最后甚至來了一個蛙跳,他贏了。藺雨舟驚訝地睜大眼睛,而藺雨落絲毫不意外。你讓好斗的顧峻川在比賽中放水,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才懶得搞那些虛的。 “怎么像驢一樣。”藺雨落看他們這么跑,跟剛從驢圈里放出的驢一樣,用北京話說:挺魯。 “晚上吃什么???”顧峻川當(dāng)沒聽見,把書包丟給藺雨舟:“就咱倆吃,不帶別人。” “別人也不愛跟你們吃?!碧A雨落在一邊還嘴。 “想吃也不帶。避嫌?!?/br> 等他們到了山下,藺書雪和穆力堯已經(jīng)在藺雨落家的院子擺好了露營桌椅,正在喝茶看夕陽。看到他們回來了就招呼他們一起坐下。 藺書雪很喜歡藺雨落家的院子,她申請多呆一會兒,看看月亮再回縣城,順便申請晚上跟藺雨落擠一個房間。 “可我睡覺不老實(shí)?!碧A雨落說。 “說得好像誰老實(shí)似的。咱倆就比一比,看誰能放倒誰。”藺書雪說完哈哈大笑:“決定好了嗎?翻新嗎?” “決定好了。翻。”藺雨落很堅(jiān)決:“我今年的年終獎加上過去的存款,有小30萬了,不知道夠不夠。如果不夠就一點(diǎn)一點(diǎn)來,時間長點(diǎn)也無所謂。民宿老板說他們裝修的時候用的那個設(shè)計(jì)師很好,管設(shè)計(jì)和裝修,價格合理。我想多找?guī)讉€人談?wù)劇!?/br> 藺雨落敢把自己那點(diǎn)存款拿出來,她可真狠啊。穆力堯小聲對藺書雪說:“我沒見過你年輕時的樣子,是不是就這樣?” “不如她。”藺書雪湊到他耳邊:“我還是會留后手的?!?/br> 藺雨落做好了假期全部用來感受民宿和溝通裝修的打算,反正藺雨舟完全支持她,甚至還悄悄對藺雨落說:“我有兩萬多塊錢…我還可以多參加幾個比賽拿獎金?!笨傊且鷍iejie站在一起,重建他們的家。 “小30萬啊。。。”藺書雪慢慢說:“都不夠顧峻川開瓶酒?!?/br> “我什么時候開30萬的酒了?”顧峻川終于開口,他真服了自己這個媽了,真是什么話都能說出來。他喝酒都從蘇景秋那順,什么時候自己花過錢。 大家都笑了。 這天晚上顧峻川真的拉著藺雨舟去縣城找了家小店,要求藺雨舟愿賭服輸請他吃飯。綠春縣城的東西不算貴,兩個人點(diǎn)了大半張桌子不過一百多塊錢。藺雨舟堅(jiān)持要請顧峻川喝山楂酒,跑出去一整條街,半個小時后揣了兩瓶回來。藺雨舟也是個傻子,待人實(shí)實(shí)在在,沒有什么虛活。顧峻川看他跑得臉蛋都紅了,就拍他腦袋:“隨便喝點(diǎn)就行!挨這累干什么!” “不一樣,這是我們紅河的酒。雖然現(xiàn)在哪里都有山楂酒,但我覺得最好喝的還是這個。我請客,當(dāng)然要喝到這個,不然多遺憾?!?/br> 顧峻川被這個小傻子感動到,他從第一次看到藺雨舟就喜歡,有時甚至覺得自己要有這么個弟弟,應(yīng)該幸福死。 顧峻川爽朗笑了兩聲,嘗了一口山楂酒。果子味道醇厚,酸酸甜甜。他因?yàn)檫@碗紅河特色酒加持,覺得整個人有輕飄飄的美妙感。他問藺雨舟除夕準(zhǔn)備怎么過,藺雨舟說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這家民宿的老板娘說聯(lián)系了周邊幾個民宿,準(zhǔn)備給來這里過年的游客們搞長街宴。藺雨落姐弟也很多年沒有吃過長街宴,報名參加了。 “你呢?川哥?!?/br> “明天晚上營地搞篝火晚會,放天燈,寫福字,唱歌跳舞包餃子。午夜還有一場煙花秀。你藺姐斥巨資搞的,說要放肆一下。” 藺雨舟想象了一下那種情形,大概屬于萬籟寂靜,唯那一處燈火通明笑聲歡暢。也是一種人間極樂。這樣的想象又讓藺雨舟回憶起小時候圍著火堆等著爸爸mama蒸茶喝,土鍋里盛滿山泉水,水開撒一把老茶葉。土鍋咕嚕嚕冒著熱氣,他們坐在那望眼欲穿。每每這時,mama會再烤上幾個粑粑,熟了撒紅糖和豆粉,一口茶,一口粑粑,那種香味貫穿整個童年。 “你這么一說讓我也想嘗嘗?!?/br> “我姐會?!?/br> “你姐…會?你姐做個飯能把廚房掀開?!?/br> “不一樣不一樣?!碧A雨舟搖頭為jiejie正名:“cao作手段不一樣?!?/br> 顧峻川搖搖頭,他想象藺雨落的烤粑粑上面應(yīng)該是沾著黑糊的灰,那破玩意兒根本沒法吃。 那頭藺雨落還真的在民宿院子里的火架上給藺書雪和穆力堯烤粑粑。天大地大的夜空下,她們守著一個火堆,聞著粑粑的香味。穆力堯給她們單獨(dú)說話的空間,拿著相機(jī)出去拍夜空。 “你不開心?!碧A書雪說:“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br> 藺雨落看著帶給她母親感覺的藺書雪,由心底覺得自己是無比幸運(yùn)的。不是所有人都會遇到這樣一個人。她娓娓道來自己的想法,她的在近日來被不停撕扯的念頭。有時覺得自己荒謬,有時覺得自己清醒。 “是因?yàn)槟阏娴暮軔鬯院茈y做決定。你無法判斷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以及對你們雙方可能會帶來的傷害。但有一點(diǎn)你是肯定的,這段戀愛開始的時候是滿腔熱血,但在相處過程中你會慌亂疲憊。你害怕失去自己。”藺書雪以過來人的眼光去看:“所有的猶豫都是因?yàn)閻?。試想你跟顧峻川離婚的時候多么堅(jiān)定。” 藺書雪講話很直接,她其實(shí)知道藺雨落很難愛上什么人,所以寧風(fēng)是藺雨落的心結(jié)。她當(dāng)然不會直接給出建議,她會更好地傾聽。至于決定,藺雨落身為一個清醒的成年人,她自己會去做。同時藺書雪也覺得藺雨落有承擔(dān)后果的能力。 她對藺雨落講起她的婚姻: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婚姻出現(xiàn)問題的第一個瞬間,就決定從生活中挖掉這塊壞rou。當(dāng)然她的情況跟藺雨落不一樣,顧西嶺多惡心,而寧風(fēng)真是一個罕見的好人。 她吃了一塊藺雨落做的烤粑粑,太好吃了。就用小簽子扎了一塊給穆力堯送去。 藺雨落拿出手機(jī)給寧風(fēng)發(fā)消息,她問他:“你會考慮找個機(jī)會跟叔叔阿姨說我的事嗎?” 寧風(fēng)沒有馬上回她。 “我決定把老家的房子重裝了。” 寧風(fēng)也沒有馬上回她。他覺得可以當(dāng)面跟藺雨落談,他愿意給她全部,她可以不必太辛苦。 藺雨落知道答案了。寧風(fēng)不會說的,他不認(rèn)為應(yīng)該向父母坦白這件事,他還是覺得這是他們兩個自己的事,他覺得欺騙是善意的。而從根本上來講,是他心里對這件事本質(zhì)的不認(rèn)同。寧風(fēng)是介意的。盡管他從未提起過。 如果他們繼續(xù)在一起,這將會成為他們之間永遠(yuǎn)無法抹掉的問題。盡管他們可以選擇回避,但它會在他們信任的土壤里慢慢生長,最終將他們兩個人之間完整的信任打破。 她深知這不是小題大做。 她知道自己有了答案。 也同時感受到了深刻的痛苦。 藺雨舟和顧峻川回來的時候,看到藺雨落一個人坐在院子里,面前是一堆快要滅掉的火,還有幾塊烤好的粑粑。藺雨舟一看看到,拉著顧峻川蹲到火邊,搞了一塊給他吃。 沒有黑糊的表皮,至少視覺上能接受。顧峻川小心翼翼吃一口,真是意外好吃。于是兩口一塊,接連吃了五塊。 吃完才想起這黏糊糊的東西不好消化,而藺雨落坐在那里跟丟了魂一樣。顧峻川也沒多說,起身繞著村子走路消食。路遇拍星星的穆力堯和藺書雪,就站在那看了會兒。 “云南是好。你愿意在這里待著也是正常的。”顧峻川對藺書雪說:“不如我以后也在這里定居好了。上次去昆明看到大師用樹皮做衣服,我也可以學(xué)一學(xué),別人叫張樹皮,我叫顧樹皮?!?/br> “我看你根本不是喜歡云南,你是喜歡綠春?!碧A書雪挎住他胳膊陪他走路:“綠春是不是你的緣分我也說不準(zhǔn),我也看不出你難受來?!?/br> “我難受什么?” “不難受不難受。我問你啊,你還喜歡月亮嗎?”藺書雪問的是顧峻川過去十年的執(zhí)念。 顧峻川停下來抬頭看了會兒月亮,說:“我喜歡誰,誰就該是月亮?!?/br> 等他們走回去,民宿院子里已經(jīng)安靜。藺書雪徑直去了藺雨落房間,陪她睡了一夜。 深夜里藺雨落睜著眼,聽著藺書雪的呼吸聲入眠。第二天當(dāng)她睜眼以后,藺書雪三人已經(jīng)離開了。而民宿老板正在忙長街宴的事。 他們見了那個設(shè)計(jì)師,帶她去了老宅。設(shè)計(jì)師姓馮,要求別人叫她“二馬”。二馬開著車帶藺雨落他們倆又回了老宅,站在那個院子里認(rèn)真聽藺雨落的一些訴求: 我想保留一些童年生活的痕跡,屋子里的陽光可以通透些。質(zhì)樸一些、便利一些。 藺雨舟的訴求則是:那棵樹千萬別砍。 二馬聽到他們的話笑了。她報價的確不高,還能做整包。她從前在上海開設(shè)計(jì)工作室的,后來有一天膩了,就來云南提前養(yǎng)老,自己做民宿,也幫別人設(shè)計(jì)民宿。她覺得這姐弟倆根本不是為了賺錢,單純是為了找回生活丟失的碎片。 “這樣吧,jiejie寫給我對你而言童年生活最幸福的五件事;弟弟寫給我這個宅子里哪些東西一定要留著。然后我再出方案,行不行的到時候再商量?!?/br> “好的。那我們什么時候能看到圖?” “也不能太快,畢竟我給自己放假呢。但我三天之內(nèi),可以給你手繪一張草圖,行不行啊?” “行啊。” 一件看起來很復(fù)雜的事,就算敲定了。藺雨落覺得自己現(xiàn)在做決定真是快,快到看起來魯莽。 了卻了一件大事,索性就一起回去奔了長街宴。 綠春的長街宴,原本是每一家拿出幾樣好吃的飯菜來,本質(zhì)上是一場盛大的聚會。因?yàn)榻裉焓且恍┟袼蘼?lián)合搞的活動,所以基本都由客人們動手,菜品真是五花八門??梢猿缘轿骱奶谴佐~、也能吃到東北的鍋包rou、還有廣東的生腌。藺雨落看到生腌繞道走,最后還是沒忍住,回去夾了一些。 大家坐在桌邊慶祝除夕,有人放起煙火,有人吃著吃著唱起歌。藺雨落身處熱鬧之中,看著藺雨舟笑得歡暢。她拍拍藺雨舟的手,說她出去走走,然后順著那條路一直走,走去了縣城。 她走了一個多小時,找到那天寧風(fēng)指給她的黃色的樓,然后給寧風(fēng)打電話。她說我在你自己房子樓下,要不要一起倒數(shù)新年? 寧風(fēng)是小跑著過來的。藺雨落在他臉上看到當(dāng)年分手時隱忍痛苦的表情。 藺雨落沒有問他為什么不回她消息,而是問他:“要不要去你家里看看?” “好啊?!?/br> 寧風(fēng)牽著她的手上樓,開門的時候手微微抖著。藺雨落按住他的手,低聲說:“寧風(fēng),我來?!?/br> 接過寧風(fēng)的鑰匙,利落開了門。 寧風(fēng)自己的房子很漂亮,他把他在老家的書都搬了進(jìn)來,整個客廳只有書墻和木書桌。他父母在這個房子里養(yǎng)了很多花,其中有一些開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