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400節(jié)課，40萬，顧峻川輕描淡寫。藺雨落真正看到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當住在王劉莊的外賣員、廚師、司機、快遞員為了四十塊錢奔波的時候，有人用四十萬換一張照片。藺雨落無法形容這帶給她的沖擊，盡管方柳和同事們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給她鋪墊，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運行規(guī)律，有的人富有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你不要以為一千元一節(jié)課是一件要命的事，那對很多人來說無關(guān)緊要。

    藺雨落不太習慣拍照，顧峻川相機拿起來就察覺到她的緊張，在鏡頭里看了兩秒，走到她面前，對她說：“我給你調(diào)整下？”

    “好?！?/br>
    “我動手了？”

    “哦?！?/br>
    顧峻川指尖虛探著藺雨落的下巴，向左微微移動，又去到她唇角，讓她緊抿的嘴唇放松，離開她臉頰的時候，指尖還留有細膩溫熱的觸感。她的嘴唇很適合碾上去，而相機里的她看起來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倒不像她平常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淺白。

    咔嚓一聲，顧峻川看了看：“行，可以了。”他拿出手機給藺雨落轉(zhuǎn)賬：“先轉(zhuǎn)定金，其余的明天去你館里處理。除四十萬以外，單獨付一次參考費用。你的照片不會放在公開場合使用，我會把它給設(shè)計師和化妝師，參考你的輪廓給模特化妝。”單獨把5000塊錢轉(zhuǎn)回給她。

    藺雨落看到轉(zhuǎn)回來的五千塊錢，顧峻川用她的錢買她的照片，機關(guān)算盡了。但藺雨落還是說了句：“謝謝?！?/br>
    顧峻川對她扯扯嘴，把照片發(fā)給高沛文。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高沛文問他。

    “對?！?/br>
    “絕了。”

    高沛文搞服設(shè)出身，顯然也對美女免疫，卻稱贊了藺雨落：“的確很美，有風格的不浮夸的美?！?/br>
    “她不想做模特?！?/br>
    “因為拒絕你了，所以顯得更美了?！备吲嫖目偨Y(jié)：“但你這次竟然沒有征服欲？”

    “不至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不夠有趣？”

    顧峻川沒回。他盡管自傲，卻不太會公然貶低別人。但他內(nèi)心是清楚的，他對如此漂亮的藺雨落沒有任何旖旎的念頭，是因為他喜歡有趣的有才華的頂尖聰明的女人，漂亮在他這里，不過是一張皮囊而已。

    藺雨落在等待的時候，為藺雨舟下單了一個手機。藺雨舟的手機真的太舊了，早上通話的時候信號嚴重不好。她在路上翻了很久網(wǎng)站，最終挑選了一個不到三千元的。挑選的時候她重新分配了她的工資使用計劃，卻沒想到顧峻川轉(zhuǎn)回給她五千元。

    藺雨落盡管討厭顧峻川的做事風格，但并不討厭這五千元。這五千元刨除買一部新手機，還可以請?zhí)A雨舟吃一頓烤rou，剩下的錢，夠付一個月房租。她對藺雨舟說：“后天我休息，你忙完后來找我，我?guī)愠燥??！?/br>
    “剛好，我有東西要給你。”藺雨舟回她：“吃rou嗎？”

    “對，吃烤rou。發(fā)工資了，打牙祭?！?/br>
    “好啊?！?/br>
    藺姐進門的時候看到在客廳里坐著的兩個人，他們并沒有交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格格不入。這讓她對藺雨落多了一點欣賞。

    以藺書雪行走江湖數(shù)十載的經(jīng)驗來看，藺雨落是一個有分寸感的人，并且從來沒有過不切實際的念頭，她非常踏實也很誠懇，甚至帶著一點點正直。藺書雪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在想，她但凡想賺快錢，以她的相貌和身段來說，都會極其容易。

    上課的時候她問藺雨落：“家里都有什么人?。俊?/br>
    “只有一個弟弟?！?/br>
    “嗯？”藺書雪眼睛微微睜大，等藺雨落的下文。

    “高三時候父母在山洪時候去世了。爺爺奶奶也走得早?！?/br>
    “抱歉啊?！?/br>
    “沒事，藺姐。這又沒什么?！?/br>
    “那你弟弟現(xiàn)在在哪？”

    “弟弟在清大讀書，他很棒?！?/br>
    “你也很棒?！碧A書雪說：“令我刮目相看?！?/br>
    藺雨落微微紅了臉，對藺姐說：“謝謝您。但剛剛這幾次呼吸不太對，吐氣的時候慢一點，把腹內(nèi)的濁氣一點點擠出去，隨著呼吸，將脊背更加拉長。用心感受每一次呼吸?！?/br>
    “好。待會兒我再續(xù)點課?！?/br>
    “顧先生幫您續(xù)完了。”

    藺雨落告知她，但省去了那些細節(jié)。

    “顧峻川是不是又動什么壞腦筋了？”藺書雪問她。

    “顧先生動不動壞腦筋我不知道，但他人是真壞?！碧A雨落說完這句，又嘆口氣：“他似乎會在頭腦里把人凌遲?！?/br>
    藺書雪大笑出聲：“落落教練，我提醒你，大多數(shù)男人只會在頭腦里把人扒光。”

    “眼睛睜大點，沒準顧峻川就是那個畜牲。”

    第7章 藺雨落養(yǎng)備胎

    顧峻川說話算話，在第二天去了瑜珈館。

    他去的時候著實引起了館內(nèi)不小的轟動，一個看起來風流倜儻的男人，交錢簽字又無比痛快，順帶著送了每個人一套樣衣。人前人模狗樣的。

    臨走前還對藺雨落說：“落落教練繼續(xù)加油?！彼茉炝艘粋€好客戶的形象。其他教練羨慕藺雨落，而藺雨落有苦說不出。

    但想到要跟藺雨舟吃飯，就覺得日子晴朗。第二天早早起床打掃房間，神清氣爽坐在烤rou店。

    而藺雨舟進來的時候滿頭大汗。

    “這么熱的天你跑什么？”藺雨落遞給他紙巾：“我都說了我不著急。我今天休息?！?/br>
    “主要是我餓了?！碧A雨舟嘿嘿一笑，拉開雙肩包，從里面拿出一套水乳給藺雨落：“我聽女同學說這個好用，剛好家教那家付了課時費。你不要說我亂花錢，剩下的錢我存起來了。”

    “話都讓你說完了?！碧A雨落笑他狡猾，從帆布包里拿出手機給他：“那你也別拒絕了，把你的破手機換了吧。”

    姐弟兩個對看一眼，齊齊笑了。

    烤rou滋滋響，轉(zhuǎn)眼就冒出香氣，藺雨舟夾了一塊熟rou用生菜葉卷好，遞給藺雨落：“你先吃！”

    藺雨落接過烤rou，想起藺雨舟上次提起的女孩，就問他：“跟你那位女同學還有后續(xù)嗎？”

    藺雨舟搖搖頭：“沒有。”

    “為什么沒有？你很喜歡人家?！?/br>
    “感覺時機不成熟。我想等我以后工作穩(wěn)定了，有點積蓄了，再談這件事?！碧A雨舟給藺雨落算談戀愛的必要花銷，要一起吃飯、逢節(jié)日要送禮物、要一起參加聚會，他嘗試過兩次，第三次就覺得錢包吃緊。

    藺雨落有點心酸：“大學里戀愛已經(jīng)很單純了，步入社會更難?！?/br>
    “大學也是小社會，姐?！碧A雨舟說：“再說我現(xiàn)在很忙，也的確不適合。跟我談戀愛的女生會很委屈，也會讓我覺得自己沒有擔當?！?/br>
    藺雨落沒再說什么，安靜吃飯。她心里明白，因為他們現(xiàn)在的境況，勢必有很多東西是別人唾手可得對他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

    “會越來越好的。”藺雨舟對她說：“咱們家會越來越好。”說是“咱們家”，無非就是姐弟倆。

    他擦擦手拿出電腦坐在藺雨落旁邊：“姐，我給你講講我這學期的學習安排?！碧A雨舟了解藺雨落，她關(guān)心他，又怕自己的關(guān)心成為他的壓力，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不問。她雖然不問，藺雨舟卻每次都要主動告訴她。

    藺雨落認真聽藺雨舟給她講他的學習科目和實驗安排，也會問他：“上次你說你未來考慮去哪里工作？”

    “核研所。”藺雨舟又打開一頁：“我把這幾年去核研所工作的學長學姐發(fā)表過的論文都整理出來了，我覺得我跟他們是有很大差距的。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要啃一些文獻，再深入思考自己的課題，爭取早點補齊我的短板?！?/br>
    “要讀博?！碧A雨落說：“你看他們的履歷，都讀了博。還有，多參加社會實踐?！?/br>
    “我同意。但我有一個要求，姐你別再給我錢了，我希望你趕緊搬出王劉莊?！?/br>
    “你別管我了。”

    “我昨天看新聞，王劉莊有入室盜竊，還傷了人。昨天晚上我一宿沒睡，半夜在線上看了你瑜珈館附近的房子，待會兒吃完飯咱們就去看?！碧A雨舟收起電腦，看著藺雨落：“咱們先看看大概的情況，心里有個譜?！?/br>
    “我不需要你照顧我。我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碧A雨落笑了：“我二十五歲了?！?/br>
    “我如果不管，你永遠不會搬出王劉莊。”

    “我會的。”

    “先看房。”

    “行。”

    藺雨落坐在電動車后座上，看著藺雨舟日漸挺拔的背影，又心酸又感動。藺雨舟長大了，不是從前那個jiejie說什么他都會聽的小孩了。他現(xiàn)在敢做藺雨落的主，因為一則新聞?chuàng)牡秸顾恢P算著攢錢為jiejie租房子了。

    但現(xiàn)實并不如他們想象得那樣簡單。

    藺雨落瑜珈館附近的房子，一個小單間，月租三千多，押一付三。

    藺雨舟要為她定下來，她忙攔住他：“你聽我說啊，我下個月有階梯提成，大概有三萬左右。拿到提成后我就搬家。今天早上我出來的時候村口還有警察呢，短時間內(nèi)治安不會有問題?！?/br>
    “我們先租下來?！?/br>
    “不。等我拿到提成?！碧A雨落堅持：“你現(xiàn)在讓我搬，我會有壓力，知道嗎？”

    她拉著藺雨舟出了小區(qū)，看到藺雨舟板著臉，就捏他：“笑一個！”

    藺雨舟偏頭躲開，假裝笑了一下。

    “會越來越好的。”藺雨落說：“搬家只是一件小事。”

    藺雨落回到王劉莊，看到自建公寓前臺的小孩子正蹲在地上挖土，就單手把她夾起來帶進門去放到前臺的桌子上：“外面來回過車，她蹲那挖土，萬一看不到就被撞到了?！?/br>
    “她又跑出去啦？就一眼沒看到?！鼻芭_對藺雨落笑笑，小聲說：“剛剛房東讓統(tǒng)計大家的門鎖，說不結(jié)實的換一道。我把你的房間也報上去了，再給你加一道鎖。”

    “謝謝啦。”

    “客氣什么！”前臺又說：“你旁邊那個唱歌的上午搬走了，你能清凈幾天?！?/br>
    “搬哪去了？”

    “說了一句我沒聽清?？傊愠眠@幾天好好休息?！?/br>
    藺雨落點點頭，回到房間，將床單被罩都換下來，臟的丟進洗衣機。又去打掃房間。小小的房間五臟俱全，廚房衛(wèi)生間都有，只是小而已。其實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至少不是終日不見陽光的地下室。

    她花了兩個多小時徹底打掃房間，然后打開手機看學習視頻。方柳花錢買了一套網(wǎng)課，讓她們學習時尚知識。以此拉近與客戶的距離。

    藺雨落對時尚不太敏感，死記硬背一些品牌、性格色彩等等晦澀的名詞，看一會兒就覺得頭疼，把手機丟到一邊。好在她記憶力好，多少有一點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

    藺姐的電話進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黃昏時分昏昏欲睡，接到電話就坐起身來：“藺姐。”

    “我今天加一節(jié)課，方便嗎？”

    “方便。我現(xiàn)在就出門?！?/br>
    藺雨落套上t恤背上健身包向外走，一路小跑到公交車站，上了公交車。藺姐樓下的保安已經(jīng)認識她，讓她登記后自己上樓，幫她刷了卡。她對那個保安道謝，保安說不謝：“我叫季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