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酷刑(終)
庭院里響起引擎發(fā)動的轟鳴聲,正文的林致遠(yuǎn)不假思索的跟了過去,飄進(jìn)了車?yán)铩?/br> 跟仇人之子待在同一個空間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考驗一個人的定力,探測一個人的修養(yǎng)。 不好意思,這時候的他沒素質(zhì),一丁點(diǎn)也不可能有。林致遠(yuǎn)試圖掐死他,甚至打算將那個贅生物丟出窗外…一番功夫下來,徒勞而返。 草! 殺不了你回去就殺你爸!把你爹骨灰揚(yáng)去下水道,垃圾就該待在垃圾的地方。 汽車在高速上奔馳著,而后又緩緩駛?cè)豚l(xiāng)間小道。 車停在外面,農(nóng)家小院太小了。 “爸,媽?!迸吮灰蝗喝舜?fù)碇萝嚒?/br> “爺爺,奶奶。”陳晨跟在母親身旁,比mama高一個頭。 林致遠(yuǎn)臉都黑了,這是叫誰爸媽呢?喪夫再婚了就跟前夫家再沒關(guān)系了,梁碧荷這都不懂! 老人家細(xì)細(xì)地打望著孫子,“晨晨又高了,越來越像你爸爸了?!毕氲桨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兩位老人眼眶開始發(fā)紅。 碧荷也想到了他,想到了他冰冷的手,想到了他躺在這里,而她只能陪他最后三天… 女人輕輕觸碰了眼角一下,指尖有些濕潤。 男人本就面無表情的臉蒙上一層冰霜,心如刀割。 眾人進(jìn)了屋子,原本客滿院的院子一下變得空蕩蕩,冷冷清清。 林致遠(yuǎn)不假思索地跟了過去,盡管每一腳踩下去,猶如接受著酷刑,踩下釘子,又再度拔出。 疼痛難忍,十分痛苦。 屋里喜氣洋洋,洋溢著熱鬧和歡笑。 碧荷脫下大衣幫婆婆打打下手,晨晨則陪著爺爺在說話。 呵,好一副天倫之樂! 那個死去的男人就那么好?梁碧荷嫁給他之后,他什么時候讓她干過活?他把他的所有與她共享,不是為了看梁碧荷在這蝸舍荊扉圍著灶臺打轉(zhuǎn)。 飯桌上也是其樂融融,老人家拼命地給孫子夾菜,極少吃的,舍不得吃的全出現(xiàn)在他碗里。 碧荷看不下去了,“爸媽,你們自己多吃點(diǎn)?!比缓笥謯A了不少菜放到老人碗里。 沒辦法,老人勤苦一輩子,省習(xí)慣了,什么都把好的留到孩子孫子。 吃過飯,女人裝了一籃子的香燭紙錢,帶著晨晨往田間的墳頭走去。 碧荷一邊燒著紙錢,腦海里浮現(xiàn)起從前他與她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說好要一起白頭的,陳子謙食言了。 騙子。 碧荷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眼淚漣漣,也許是被煙火熏的吧。 林致遠(yuǎn)默默地看著這一切,雙眼猩紅如猛獸暴露出他此刻的不平靜,右手率先抖動起來,然后是全身,臉上的表情近乎發(fā)狂,偏執(zhí)。 這座墳是她說不愛他的理由?他不接受。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梁碧荷燒得不只是紙錢香燭,更像是在燒他的心。 梁碧荷在這里親力親為,為另一個男人做著妻子才會做的事情,明明那個人骨頭都爛了,怎么還陰魂不散? 那個死人就有那么好? 他對她不好嗎?他才是她的老公,梁碧荷明不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林致遠(yuǎn)心里不受控制地把自己跟那個死人對比起來——他死的那天她也會這么難過嗎? 不,他不會讓她有難過的機(jī)會。 到了那天,他一定會帶著她一起走的,夫妻生同衾,死同xue,他跟梁碧荷可以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 帶著孩子拜過父親以后,碧荷拎著一些禮物,和晨晨一家家上門拜訪其周邊的鄰居,他們常年在美國,很多地方顧慮不到老人家,沒辦法幫上忙的時候都是麻煩左鄰右舍。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晚上還要去回外灘陪公公婆婆吃飯。 “爸媽,你們多多注意身體?!北毯蛇f給老人一張銀行卡,“密碼是子謙的生日,你們不要省,該花的地方花。”又扯過兒子,“跟爺爺奶奶說再見?!?/br> “爺爺奶奶,你們好好保重?!背砍课⑿Γ跋麓挝腋鷐ama還來看你們?!?/br> “誒誒,好!”他們也在期待下一次與孫子的再見,“你們路上小心。” 奔馳駛出了鄉(xiāng)間小路。 碧荷一直看向車窗,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小家才回頭。 女人低頭沉思,不知道下一次再見會是什么時候?每一次回來省親林致遠(yuǎn)都臭著臉,可是有什么辦法? 她是他的妻子,晨晨是他的兒子,她和孩子肯定要回來看他的。 林致遠(yuǎn)看著女人這般模樣,一種說不出來的酸痛席卷他全身。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他跟碧荷的故事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他跟碧荷只有彼此,婚后孕育兩兒一女,家庭和睦,相濡以沫。 這才是正確的發(fā)展走向,是誰篡改了他們的人生? 是誰! 奔馳駛?cè)胭即蠛廊A的前院,在潔白的瓷磚上留下泥土的印記。 “媽咪,你跟Aron又去哪了?”女孩帶著一絲不滿,嘟著嘴在臺階上看著他們——是Bella,旁邊是她的雙胞胎弟弟。 “媽咪跟大哥有事,”她伸手將女兒抱了過來,又摸了摸清平的頭,扯開話題,“爹地在家嗎?” 女孩在她懷里點(diǎn)點(diǎn)頭,遺傳了母親的圓圓大眼睛在媽咪跟大哥的身上打轉(zhuǎn)著。 媽咪很多事情都瞞著他們?nèi)齻€,從小到大每次都是這樣,不就是大哥不是爸爸的孩子,但是是媽咪的孩子,這個很難說嗎? 他們?nèi)齻€早知道了! 碧荷牽著女兒的手走進(jìn)正門,“Bella要不要去換身衣服,等下我們要去和爺爺奶奶吃飯了。”弟弟一直跟在jiejie的身后,“清平,弟弟呢?” “在房間?!?/br> 書房的男人也出來了,似乎很是滿意女人的守約。 “碧荷,你回來了?!绷种逻h(yuǎn)走了過去,牽著女人往臥室走,“收拾一下,換身衣服,我們馬上要出發(fā)了?!?/br> 沾染過那個死人那邊的氣息,還帶著焚燒后的味道,這件大衣跟那個死人一樣,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趁著女人去重新挑選衣服的時間,男人審視起旁邊的魂體。 “感覺如何,很不好受吧?”夢蝶的林致遠(yuǎn)一臉譏笑地望著那個魂體,搖搖欲墜。 總算是給他找點(diǎn)罪受,看不慣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臉。 “你哪來的臉問我?”正文的林致遠(yuǎn)緊緊的抿著嘴,俊臉鐵青,眼睛死死盯著這個面容與他一樣的男人。 兩條時空平行線的林致遠(yuǎn)一樣俊美,一樣聰明,一樣富有,一樣瘋狂。遇到了梁碧荷這個交點(diǎn),產(chǎn)生交集,然后錯過,越走越遠(yuǎn)。 一條線再次相交,同一條路走了又走,同一個人見了又見——看似圓滿,卻也無法回到起點(diǎn)。 另一條線的主角硬生生把直線掰成圓,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 很難看。 已知的兩條線是如此,浩瀚宇宙,滿天繁星,其他的線會是什么?平行線永不相交,相交線越行越遠(yuǎn)—— 有交點(diǎn)嗎? 他不能接受,哪怕是一絲細(xì)微的誤差他也不允許! 正文的林致遠(yuǎn)惡狠狠的盯著他,要不是因為他,怎么會有人能搶走梁碧荷!晚了足足八年,給了太多人乘虛而入的機(jī)會。 他有合理的理由懷疑這個人并不是他,這個人不是林致遠(yuǎn)只是一個跟他長相一樣的人——是罪魁禍?zhǔn)?,也是這一切錯亂人生的始作俑者。 把他的碧荷硬生生送到別人手上,篡改了原本梁碧荷與林致遠(yuǎn)美好生活。 八年,足以改變太多的人和事。 他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是哪來的臉問他的感受如何? 他想殺人,但是殺人不一定需要刀槍,不是有句話叫殺人誅心么! “我倒想知道你感覺如何?這些年的日子強(qiáng)裝著很累吧?”正文的林致遠(yuǎn)神情戲謔,嘴角微揚(yáng)。 夢蝶的林致遠(yuǎn)臉色蒼白,右手劇烈抖動起來,引發(fā)全身痙攣。 單面鏡破碎了,被另一個他狠狠的摔碎了。 “我感覺如何?” “說實(shí)話,萬箭穿心,”正文的林致遠(yuǎn)嘴巴開始打顫,整個人不淡定起來。 停頓了許久,再度開口,仿佛說這種話于他而言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我想,這也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br> “它看不慣我對碧荷曾經(jīng)犯下的錯,于是讓我來到了這里,接受極刑?!?nbsp; 他說,“可我總會在第二天回到原本的世界,結(jié)束懲罰,繼續(xù)和碧荷恩愛如初,鸞鳳和鳴。” “這里的一切于我而言,不過是一場夢罷了?!闭牡牧种逻h(yuǎn)笑笑,潛意識在給自己洗腦。 是人都會做夢的,他也不例外,只不過做了一個噩夢罷了。當(dāng)夢醒來,梁碧荷一定還會在他的懷里。 梁碧荷很愛他,他也愛梁碧荷。 碧荷還會安慰他,拍拍他的胸口,軟軟的聲音安撫著他,“林致遠(yuǎn),夢都是假的?!?/br> 碧荷都說是假的,那還能有真? 假的。 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必理會。 男人扭過頭,嘴角勾出一個怪異滲人的微笑,俊美的側(cè)顏也變得陰森晦暗,“而你——” “將一直處于酷刑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