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比陸離還像怪異。

    陸離想起身上的藥物包括消炎藥：“你離近一些?！?/br>
    沒有懼怕或驚慌的情緒，少年趴了下來，邊爬向陸離邊說：“他們說怪物會蠱惑我們，聽了就會被吸取靈魂?！?/br>
    “你害怕嗎?！?/br>
    “我不害怕?！?/br>
    “為什么。”

    “我要死了?！?/br>
    “也許不會。”陸離對帶著濃郁臭味挪來的男孩說，“可以幫我忙嗎?！?/br>
    “我不會救你出去?！?/br>
    “只是幫我往傷口涂抹些藥，咬在口袋里，灰燼也可以?！?/br>
    男孩聽從地翻找陸離口袋，然后按照指示涂藥，其間不可避免觸碰傷口，陸離的皺眉低哼被雨幕掩蓋。

    肚子上的血洞終于勉強止血，但陸離也沒再有力氣反抗。

    “謝謝?！标戨x說道，然后讓男孩找出兩枚消炎藥，他吃一顆，給男孩一顆。

    “這是什么？好苦……”

    “不要吐。”

    可以想象男孩皺著臉吞咽藥片，聽到黑暗中傳出吞咽聲后陸離說道：“治愈你皮膚的傷?！?/br>
    男孩安靜了一會兒，想起窸窣聲，然后爬過來伸手觸碰陸離嘴唇：“給你這個?！?/br>
    陸離張嘴，任由這塊似乎是臟兮兮泥巴的土塊塞進嘴巴。

    蔗糖的甜味化開。

    第五十一章 守護之靈

    男孩捂著嘴巴爬回角落。

    對于從未接觸過藥物的原住民而言，這類化學(xué)藥品藥效更好。味道也更糟。

    “記得清洗身體，保持干燥，你的潰爛會逐漸減輕?！?/br>
    “你是巫醫(yī)嗎？”少年縮在干草堆里，聲音從幽暗中飄來：“你的藥比巫醫(yī)苦多了，但不用吃那么多?！?/br>
    “我是驅(qū)魔人?！?/br>
    “驅(qū)魔人是什么？”

    閉塞村莊對外界所知甚少。

    “狩獵那些怪異的人。”

    “狩獵怪異？你怎么打得過怪物的？”

    “用智慧和犧牲?！?/br>
    陸離說著即使閉塞村民也耳熟能詳?shù)墓之悾簮红`。

    在黑環(huán)尚未降臨，怪異未大舉入侵的舊日，陸離和男孩講起未來的故事。

    比如無邀之客。

    男孩靠著草堆，幽暗黑屋里的那雙明亮眼睛安靜聽著陸離講述：

    “無邀之客倒在床邊，在意識的最后一刻，他回家了?！?/br>
    “真棒的故事……”少年沉浸在故事里。這和他平時聽到的那些故事不一樣。

    而對于陸離，對于怪異時代，無邀之客的故事帶著難得的溫馨與安寧。

    唯有被無邀之客殺死的人不這么認為。

    陸離繼續(xù)講起他從擱淺礁石的不朽巨人號離開，沿著海灣被怪魚吞食，cao控怪魚來到村莊的經(jīng)歷。

    “所以你是因為和怪物搏斗然后被村里人抓住了嗎？”

    “嗯。”

    這些經(jīng)歷始末能幫助陸離博取信任，以及接觸村民完成耕地園的委托。

    聽完兩個故事，充實滿足的少年小聲說：“我要回去了，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和你接觸我會被打死的……”

    和陸離告別，少年窸窣鉆進草堆，鼓起的草堆逐漸平復(fù)，黑屋恢復(fù)只剩淅瀝雨聲的安靜。

    陸離嘗試抬起手臂，但只讓手指微顫。cao縱怪魚似乎麻痹了神經(jīng)和肌rou，讓他難以cao縱身體。發(fā)散的思維讓他猜測，擱淺河岸的怪魚此刻是否在因自己動彈而抽搐。

    躺在草堆中，安靜注視窗外。

    敲打草屋的雨滴和雷聲讓他眼皮越來越重，漸漸睡去。

    期間陸離聽見若隱若現(xiàn)的吵鬧聲，意識逐漸清醒，轉(zhuǎn)眼陷入難以睜眼的夢魘，重新墜入夢境。

    不知過去多久，再次喚醒陸離的是近處草堆摩擦的窸窣聲。

    瘦弱的陰影從草堆爬出。外面雨幕閃電不曾停歇，但雷聲消失了。

    “過去了……多久？”陸離的聲音嘶啞晦澀，喉嚨因干燥而刺痛。

    “已經(jīng)一天了?！?/br>
    “有……水嗎？”

    “我去接……”

    男孩爬出黑屋，不久捧著雨水回來，湊近陸離濕潤嘴唇和喉嚨。

    “咳——”

    嗆進鼻子的雨水讓陸離輕咳，清醒許多，響起睡去時朦朧聽到的吵鬧聲：“之前外面怎么了？”

    “他們在吵架……”

    “為什么？”

    男孩沒回答，陸離沒再追問，讓男孩再拿走一顆消炎藥。

    藥很好用，少年沒再抗拒藥物，甚至擔(dān)心沒昨天有用而再次咬碎藥片，咀嚼著吞咽。

    作為報酬，男孩塞給陸離比昨天稍大的一塊黑蔗糖。

    陸離補充微不足道的熱量，然后在他的期盼下講起新的故事。

    “這次是……吉米和蕾米的故事?！?/br>
    陸離緩緩講述原本就作為故事存在的吉米兄妹，當(dāng)故事講完，男孩想要聽第二個故事時，黑屋外浮現(xiàn)的火把亮光和腳步將男孩趕進草堆。

    安靜傾聽雨聲里的動靜，他們越來越近，爆發(fā)某種爭執(zhí)，又莫名遠去。

    陸離微微蜷縮起手指，恢復(fù)的緩慢速度讓他還要幾天才能動彈。

    他沒等到男孩回來。夜幕降臨，昏黑籠罩黑屋，陸離猶如被村民遺忘，油燈也早就熄滅。僅依靠暴風(fēng)雨中的閃電而不被黑暗吞沒。

    這場暴風(fēng)雨持續(xù)地異常持久。

    終于，新的一天到來，雨水暫時停息，伴隨窸窣聲，陸離聞到微弱的腐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