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峻山岬在閃電中時隱時現(xiàn)，充沛水氣隨狂風(fēng)和海浪由下至上。

    船艙里的蒸汽汽車沒法再次利用，這個時代的蒸汽汽車也難以應(yīng)對惡劣環(huán)境。

    深吸口氣，陸離咬住新的油燈，握著繩索翻出船舷，逆著沿礁石沖上來的狂風(fēng)滑下嶙峋的礁石區(qū)。

    除了海浪咆哮的巨響，還有汩汩滲水聲若隱若現(xiàn)，翻涌的海水從底部破空灌進大船。

    又一波海浪褪去，陸離趁機落入礁石，跋涉向遠處山岬。然后，新的海浪在近海匯聚，再次拍向礁石與那道背影。

    被礁石削弱的沖擊推搡著陸離朝前撲出。跌倒前陸離松開油燈伸手撐住，沒讓粗糲而尖銳的礁石在腦袋留下傷痕，但掌心劃出一道傷口，油燈也被海浪卷走。

    無暇顧及損失，陸離在新的海浪涌來前蹣跚深入礁石區(qū)。海浪在這里只能沖刷陸離的雙腿。

    陸離在山岬下一處凹陷避風(fēng)的巖壁邊短暫休整。

    雨披幾乎無用，只能微弱地阻止體溫流失。渾身濕透的陸離很快感受到寒冷——而無法生火，只能任由失去體溫。

    只是一場暴風(fēng)雨就讓陸離寸步難行。

    耕地園弄錯了一點。

    有詛咒頭銜和商人，現(xiàn)實的陸離不會如此狼狽。

    躲避風(fēng)浪，待體溫有所回升，陸離鉆出避風(fēng)處，貼著巖壁，爬上嶙峋山巖，離開暴風(fēng)肆虐的喧囂礁石區(qū)。

    一道濕漉身影逐漸爬上山岬，黑暗雨夜般的閃電劃過，照亮濕漉的身影與一片未知枯林。

    沉悶雷聲之中，陸離走進枯林，依靠稀疏樹林阻擋狂風(fēng)驟雨，在若即若離的海浪聲里沿著海岸前進。

    暴風(fēng)雨帶來另一件壞事是低能見度。陸離無法眺望地形，這只是山岬還是半島，亦或海島。只能沿著海岸尋找村莊。

    如果海上暴風(fēng)雨沒有帶著大船偏離航線，沿著海岸向南就能接近耕地園讓他前往的小鎮(zhèn)。

    以及順便前往望海崖，調(diào)查黑環(huán)與靈塑。

    但最好能在沿岸遇到一座村莊或城鎮(zhèn)，讓陸離不會饑寒交迫地迷失在暴風(fēng)雨中。

    刮過樹林上空狂風(fēng)嗚咽怪叫，陸離在林間穿行，整理還在身上的食物——罐頭全都丟了，匕首還在，水壺還在，槍套里的燧發(fā)槍也在。

    拿出時，槍管滴答流淌著海水，猶豫后陸離重新收起燧發(fā)槍。

    現(xiàn)在是耕地園失聯(lián)之后，黑環(huán)升起之前，這片土地應(yīng)該還有幸存者。

    燧發(fā)槍對人類擁有威懾力，哪怕是耕地園原住民。

    掌心傷口難以看清，唯有蟄痛不曾消失，還好白天不是怪異活動的時間——陸離穿過樹林，一條意料之外的海灣橫亙眼前。

    狂風(fēng)驟雨中的沙灘難以映照記憶里的大船擱淺處?；貞浉貓@地圖，山岬、樹林、海灣等地表隨處可見。

    不過陸離的確擁有縮小范圍的方式。

    海灣鎮(zhèn)旁的水灣源自馬爾思湖——那是一座淡水湖。

    沿著沖刷侵蝕出的沉積灘靠近海岸，湍急水流聲逐漸比暴雨更加清晰，陸離站在和雨水一樣冰涼的淺灘邊，捧起河水送到嘴邊，因苦咸皺起眉頭。

    這條涌動的冰河由海水形成。

    陸離思考自己究竟身在何處時，似乎只有幾米深的水灣驟然掀起巨浪，隱藏其中的陰影毫無征兆地將他吞沒，沉入翻涌著渾濁泥沙的水灣，轉(zhuǎn)瞬恢復(fù)湍急。

    驟然陷入黑暗與軟滑濕膩，陸離撐開四肢——這讓隨海水滑落的陸離卡在喉嚨或胃袋前的隘口。

    虛無般的黑暗包裹而來，陸離抓住匕首，讓自己卡住后刺向rou壁。

    黑暗災(zāi)禍將近，怪異也沒可能主動吐出食物，他必須激進。

    由內(nèi)之外的傷害使血rou之壁痙攣翻滾，陸離死死抓著匕首，任由怪魚翻滾為其本身帶來更多傷害。

    漸漸地，加深的傷口開始摻雜一種散發(fā)熒光的奶白色黏質(zhì)。

    但太少了，黑暗深處的竊竊私語幾近將陸離吞沒。

    陸離在這時松開匕首，奮力鉆進涌出熒光黏質(zhì)的傷口，任由熒光其鋪滿全身。

    當鉆過rou壁來到一處空腔時，陸離看見了一顆遍布溝壑的大腦。

    他來到了怪魚的腦腔。

    粘在身體上的熒光黏質(zhì)此時蠕動著，化為觸須，連接陸離與大腦，某種朦朧感知包裹陸離的意識，又隨其蹙眉拔出水蛭般的觸須而消失。

    但很快，更多熒光黏質(zhì)猶如觸須纏繞、附著起陸離的身體，將他吞沒。

    河底翻滾的怪魚逐漸恢復(fù)平靜。猶如新生的魚苗，僵硬擺動魚鰭和尾，逐漸熟練，向河流上游游去。

    ……

    嘩啦——

    潮汐般的浪花突然涌上河畔。一只怪魚沖出河流，摔落，擱淺在岸邊。

    啪嗒啪嗒——

    魚尾抽動著砸出深坑，怪魚眼睛逐漸凸起，倏地破開。

    陸離的身影裹著濕膩黏液從眼眶爬出，多數(shù)被雨水沖刷，少數(shù)形成黏質(zhì)觸須吸附著血rou，被陸離悶哼著拔出。

    燧發(fā)槍也沒了，只剩被袋子包住的藥物。

    拔掉所有觸須，陸離回到怪魚腦袋旁，挖出遺留怪魚腦腔的兩枚惡靈棋。略微停頓，陸離將末日啟示書和使徒塞進尚未愈合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脫力的陸離重新倒進混雜血液的水泊里。這時，雨幕里突然摻雜著一道踩水聲，接著是驚叫和接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