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抬頭望著她：“安娜還在外面等我?！?/br>
    “但如果我已經(jīng)死去了呢……”“安娜”停下?lián)u晃，俯瞰著他：“答案有時并不那么重要，我的愛人，你得學(xué)會欺騙自己……”

    陸離回以沉默，但“安娜”的輪廓漸漸開始變淡。

    “看來你已經(jīng)決定了……”

    “安娜”輕輕微笑著，消散在夜空。

    陸離短暫凝視不遠(yuǎn)處窗戶里透出的溫暖光亮，轉(zhuǎn)身邁向孤寂昏暗的河畔。

    吱呀——

    身后的房門這時打開。

    “陸離！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哭泣的安娜提著裙擺，跑掉只鞋子，赤著腳跑向陸離。

    但幽靈怎么會哭泣，怎么會奔跑，又怎么會甩掉鞋子？

    陸離溫柔地注視安娜跑來，轉(zhuǎn)身躍入也許滿溢著腐爛汁液的河流。冰冷洗滌先前的一切美好，未知奔流裹挾著他拽往幽暗森林的深處。

    第一百零九章 天堂谷

    陸離仿佛陷入譫妄，又仿佛得救，躺在冷硬的木板上，被低溫和幽暗包裹。

    模糊交談聲難辨方向，在周圍響起。

    “他醒了嗎？”

    “還沒有……”

    “你必須得將他救活……”

    “我知道，你也認(rèn)為他是真的？”

    “……一模一樣，你還發(fā)現(xiàn)了……”

    “可……從上游飄過來……”

    “等他醒來……”

    交談斷斷續(xù)續(xù)，意識到將要昏迷時，陸離將自己拖入夢境。

    嘩啦——嘩啦——

    晝夜不停的海浪拍打著望海崖下的礁石。

    陸離從夢中醒來，躺在安妮樹下的搖椅里。

    遠(yuǎn)處交談聲隨風(fēng)而來，吉米兄妹在建造他們的新家。

    找到那道虛幻身影，陸離注視片刻，從夢境脫離。

    陸離悠悠轉(zhuǎn)醒。

    房屋里的交談這時消失不見，難以忍受的惡心淹沒理智，陸離爬起來低頭嘔吐。

    “嘔——”

    河水裹挾嘔吐物“嘩啦”落下，隨穢物離開腹腔，他的意識與感知清醒許多。

    蓋在身上的皮毛鎖緊體溫，房間或洞窟彌漫柴薪的煙味，一團(tuán)篝火在簡陋壁爐下燃燒，照亮低矮房間的天花板。

    “看嘔吐物，他吃了那里的東西，他是真的！”

    女性聲音響起，陸離望去，但仍然虛弱的他只能看到昏暗中的兩道輪廓。

    陸離觸碰胸口，衣服不見，縫在內(nèi)側(cè)的末日啟示書也同樣消失。

    這是他虛弱的根源。

    “你在找這個對嗎？”

    輪廓靠近床鋪，也進(jìn)入火光范圍，虛幻、裙擺、年輕。

    她將末日啟示書遞向陸離，在他接過后退回另一道輪廓身邊。

    陸離不再虛弱無力，對應(yīng)的是她的晦澀氣息隨之萎靡。

    “你不該給得這么輕易……”蒼老聲音響起。

    “這是末日啟示書，陸離沒瞞過我它的作用，它是真的，他也是真的?！?/br>
    “它是真的，他可能是假的。別忘了我們看到的上游那些東西……”

    “但它們都沒這么真實?！?/br>
    蒼老聲音不再和她爭辯，從陰影里浮現(xiàn)：“你還記得我嗎？”

    “特斯拉，蕾米?！?/br>
    陸離說出他們的名字。

    蕾米幾乎沒有變化，作為幽靈形態(tài)的邪靈，只要不失去自我她就不會變幻形體。而發(fā)須花白，穿著亞麻色外衣的特斯拉看不出曾經(jīng)模樣，上游所見的老人會讓陸離意識到“他就是二十年后的特斯拉”，但面前老人不會。

    只有從說話方式與和蕾米站在一起讓陸離猜出他是誰。

    特斯拉緩緩說道：“我們從河岸發(fā)現(xiàn)的你，你從上游漂來的對嗎，那么你經(jīng)歷過那些虛妄的真實，也清楚我們的警惕……我們需要時間確認(rèn)你的身份。而且我猜……你也在確認(rèn)我們對嗎？”

    陸離輕輕頷首：“我會配合你們。”

    砰砰砰——

    拍門聲響起，注意放在門外，陸離開始聽見爭吵聲從外面?zhèn)鱽怼?/br>
    “我去和他們解釋?！?/br>
    特斯拉對陸離和蕾米說，向外走去。

    房門打開的剎那，嘈雜傳進(jìn)房間。

    “殺了他！”

    “我們不需要陌生外來者！”

    “它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咔嚓。

    房門閉合，房屋恢復(fù)安靜，但陸離仍能聽到門外的交談。

    “他并不陌生?！?/br>
    “它可能會害死我們！”

    “我也是逃進(jìn)來的人，我救了你們。”

    “可它來自上游，那個欺詐之地……”

    “他是逃出來的?！?/br>
    “我們不能留下他，他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房屋外這幕人性糾葛更顯真實。

    似乎意識房屋里的人需要休息和安靜，特斯拉帶著爭吵聲遠(yuǎn)去

    “很高興你還活著……并且如此年輕?！崩倜诇睾偷乜粗戨x。

    “你認(rèn)為我是真的？”

    “我和特斯拉不一樣，他信仰理智，我相信感覺。”蕾米來到篝火旁，拿起烘干的破碎襯衣遞給陸離：“我知道你是真的?！?/br>
    陸離套上衣擺破碎的襯衣，問道：“安娜不在這里嗎？”

    “很抱歉……我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從未見過她?！?/br>
    陸離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