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惡墮說自己還能活一個星期的第七天。

    “我們該把你留在船上。”

    普修斯對即將到來的伙伴減員感到傷感：“惡墮先生你會死在路上的。”

    “會把大船弄臟?！毙枰屑?xì)才能聽到，幾乎泯滅在浪潮聲的低語回應(yīng)?！安挥霉芪摇焖赖臅r候我會告訴你們。如果覺得麻煩就把我丟下……”

    “只是沒什么重量的軀體?！笨ㄌ亓漳让蜃臁?/br>
    惡墮很輕，大概只有三四個普修斯那么沉，可能身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轉(zhuǎn)變。

    陸離抬頭注視沙灘后的榆樹森林。他沒來過這里，周遭也找不到曾經(jīng)熟悉事物的影子。

    但在踏上幾十年前留下的小徑，踏入榆樹森林后，若隱若現(xiàn)的悲觀縈繞著他們的身軀。

    “我感覺有些不舒服……”最樂觀的普修斯察覺到森林情緒?！吧掷镉袉栴}?！?/br>
    “森林意識，彌漫死去的它們的悲傷與對生命的憎恨。”陸離輕聲講述。

    它們還活著。

    它們早已死去。

    林間眺望林間，扭曲枯樹毫無生機(jī)，名為絕望悲傷的情緒在樹林涌動，久久不散。

    因?yàn)闆]到過這里，榆樹們不認(rèn)識他，又或是過了太久將他忘了。

    “你來過這兒？”卡特琳娜留意到陸離對這里的熟悉。

    “望海崖就在這里?！?/br>
    “那是什么地方？”

    “我曾經(jīng)的家?！?/br>
    普修斯驚異地抬起人臉：“陸離先生你不是住在貝爾法斯特嗎？”

    “災(zāi)難到來前我在望海崖建立了避難所?！?/br>
    盡管這里曾是陸離的家，也表示沒有危險。但纏繞而來的負(fù)面情緒讓卡特琳娜等人的情緒變得低落，因惡墮而浮現(xiàn)的悲傷被誘發(fā)擴(kuò)大，情感豐富的普修斯甚至嗚咽出來。

    沿著林間小徑行走很長一段距離，道路向右側(cè)彎曲，延伸進(jìn)森林深處。

    陸離停下，離開小徑踏上松軟泥土。

    這條小徑通往寂靜山丘，怪異時代前曾有某種存在棲息在那里，二十四年過去不知是否還在。

    這里曾是陸離的地盤，卡特琳娜等人默默跟隨，沒對路線改變表達(dá)意見。

    他們越發(fā)深入這片森林，似乎貼著靠近海岸的邊緣，不然若隱若無的海浪聲從何而來。

    隨時間推移，籠罩他們內(nèi)心的壓抑絕望悲傷似乎產(chǎn)生變化。

    “它們好像不那么討厭我們了……”

    普修斯小聲說，猶如擔(dān)心驚擾森林意識。

    “這里的樹認(rèn)識我?！?/br>
    陸離說。

    這是個好消息，說明榆樹森林并沒忘記他。

    越靠近望海崖，森林意識的負(fù)面情緒越淡，逐漸開始有正向情緒摻雜在里面。

    壓抑氛圍消失不見，卡特琳娜他們甚至覺得這片樹林在歡呼雀躍，簇?fù)碇麄儭?/br>
    或是說，簇?fù)碇咴谇懊娴哪堑郎碛啊?/br>
    “陸離先生，我們現(xiàn)在要去望海崖嗎？”恢復(fù)情緒的普修斯話多了起來。

    “嗯?！?/br>
    那是陸離在這個世界停留最久的地方之一，總該回去。

    蕾米吉米兄妹可能還在，安培和孩子們可能還在……還有也許曾回來過的安娜。

    森林意識從抵觸變得歡迎，趕路變得不再危機(jī)四伏。一段時間，樹林盡頭，隱約浮現(xiàn)一棟小屋的輪廓。

    兩座相鄰木屋矗立于通往崖頂?shù)牡缆愤吘墶?/br>
    “這是你們的房子嗎？”普修斯問。

    “不是?！?/br>
    是蕾米兄妹和孩子們的小屋。

    年久失修的兩座木屋腫脹變形，猶如腐敗膨脹的尸體。

    破舊小屋很久沒被修繕過了，可能十幾年，甚至更久……

    門板仿佛棺木倒在門框旁。孩子們的小屋只有一張?zhí)哪敬病?/br>
    蕾米兄妹的房屋更結(jié)實(shí)些，木門還嵌合在門框里，潮濕腫脹讓它變得難以推開。

    嘭——

    悶響中木門向后倒去，苔蘚般濕滑的門板迸濺泥污，落在褲腿。

    陸離踩著門板走進(jìn)木屋，留下一行邊緣附著水漬的干燥腳印。

    蕾米兄妹的小屋里隱約能看到曾經(jīng)模樣，染料般覆蓋木床的破碎被褥，生銹的油燈，鋪滿桌子與地面的紙漿。

    曾有一本書、一封信、或一張紙放在這里，毀于潮濕與雨水。

    被扯碎的也許還有蕾米兄妹留給他的信封。

    柴房里堆放著木柴與工具，泥污鐵銹攀爬上工具身軀。

    陸離望向崖頂。他們的動靜足夠大，但沒引起任何注意。

    清晨的望海崖靜悄悄。

    卡特琳娜等人保持安靜，沒人打擾陸離。

    這里是這名舊日時代的男人的重要回憶。

    陸離如雕像般眺望了很久，他們似乎從他身上看到遲疑——忽然邁步的身影打碎他們的思考。

    他們跟著陸離走上望海崖。

    海浪聲晝夜不停。

    退卻的薄霧顯露遼闊海面，還有遠(yuǎn)方曾叫做貝爾法斯特的廢墟。

    寒冷海風(fēng)呼嘯的望海崖上，枯萎凋零的瘦弱榆樹孤零零矗立著。

    它宛如瘦弱的少女。

    陸離平靜的黑眸倒映站在樹下，抬起虛幻白皙的手掌按在頭頂，優(yōu)雅精致的蕾絲白裙少女。

    “你不會再長高了?！卑察o看書的陸離說。

    “但安妮會?！被仡^的安娜彎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