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輕拍后背的手也停了下來，因為懷里的小安琪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

    時間快要到午夜，趕了一整天甚至從更遠的地方來的人們褪去恐慌，上涌的疲倦讓他們紛紛進入夢鄉(xiāng)，只有幾名老人和婦人沒能睡著，坐在窗邊，望向一段時間就從窗外空地巡邏走過的男人們。

    篝火用得比想象中的快。和大風沒關系，害怕的人們填了太多木柴進去。驅(qū)魔人們不得不控制好他們填火的頻率和數(shù)量，要求每半個小時投進去30磅木柴。這能讓他們撐到天亮，還富裕差不多100磅的木柴備用。

    十幾磅煤炭則完全足夠木屋和谷倉里的人們?nèi)∨?。再不濟谷倉里還有幾團草卷可以點燃——盡管它們都被拆成干草鋪在身下，隔絕冰冷的泥土。

    這種平靜中，一小時很快過去。

    二層臥室，陸離的視線落在油燈旁的鬧鐘上：分針已經(jīng)和安娜離開時指向同一處地方。

    但安娜沒有歸來。

    陸離拿開腿上的毛毯，用老人散步般的緩慢動作離開輪椅和房間，走上閣樓。

    “你的腿……你要離開農(nóng)莊？”阿瓦爾·蒙特斯下意識要扶住動作看起來笨拙的陸離，然后被他的話語驚住。

    “嗯。”

    阿瓦爾·蒙特斯望向陸離背后的臺階：“那位助手小姐呢？”

    “暫時離開了?！?/br>
    “離開？什么時候……咳，但外面很危險，而且你的狀態(tài)并不好?！?/br>
    阿瓦爾·蒙特斯試圖讓陸離留下來，不過失敗了。他只好又問是否需要陪同，再次被拒絕后只能無奈地送陸離走出木屋。和同伴目睹他只帶著一盞油燈，緩慢又堅定的走入霧靄籠罩的漆黑荒野。

    那里是艾倫王城的方向。

    ……

    “mama，故事講到哪里了？”

    房屋門短暫打開，清晰的風聲和吹進來的冷風將一些人喚醒，比如小安琪。

    婦人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德拉為了給丈夫送禮物，剪掉了她的頭發(fā)，用這些錢買了一個表鏈。她的丈夫吉姆也在要在節(jié)日那天送給妻子禮物。他想到了妻子美麗的長發(fā)，想要給她買一把木梳，但它太昂貴了。為了湊足木梳的錢，吉姆只好選擇賣掉那塊祖?zhèn)鹘鸨?，用得到的錢買下了木梳?！?/br>
    “節(jié)日那天，他們送給了彼此最真摯，也最沒用的禮物：一個表鏈和一個梳子。他們?yōu)榱私o對方送上禮物，寧愿犧牲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他們好傻噢……”小安琪咬著指甲說道。

    婦人溫柔地揉了揉小安琪的頭發(fā)，把她摟進懷里：“這不是傻，是愛，長大后你會知道的?！?/br>
    第一百五十一章 鏡像城

    空蕩馬車隨處可見地擁堵在道路上。

    沒有聲響、沒有人影、沒有火光、馬匹也消失不見，仿佛這片車廂被遺棄已久。

    陸離提著油燈走過熄滅的火堆，穿行在漆黑凌亂的馬車間。幽暗間隙，宛如有怨毒目光正跟隨窺視。

    掀開車簾，行李仍然都在車廂里。

    地面沒有雜亂腳印，可能是被大風撫平，也可能……

    陸離視線離開周圍，向道路前方眺望——籠罩霧靄的原野同樣籠罩起王城，它就在前面幾百米處。

    這里人們的消失也許和離王城過近有關。陸離走來時，那些與王城保持距離的車隊仍在怪異之霧里等待。

    陸離取出口袋里的懷表，掀開表蓋。時間沒有死死指向某一處，也沒因轉(zhuǎn)身而改指向。時間正常，代表周圍沒有怪異。

    這塊懷表由身后一里外一處車隊聚集地的驅(qū)魔人所借。當驅(qū)魔人知道陸離打算探查王城后，將這塊可以發(fā)現(xiàn)周圍怪異的懷表交給他使用。

    驅(qū)魔人似乎喜歡用時間來尋找怪異，或是說怪異會被時間標注。

    咔噠——

    合起表蓋，陸離繞過橫亙車廂，提著油燈獨自走向前，那里涌動著比黑色更晦暗的存在。

    陸離與它越來越近，直到融入它之中，環(huán)視周圍，恍然發(fā)覺已經(jīng)站在艾倫王城的城門下。

    城門敞開著，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甚至有一隊衛(wèi)兵筆直站立守衛(wèi)著城門。

    陸離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頭，那座顛倒的王城清晰在百米之上的天空倒映。灰霧彌漫在兩座城市之間，難以窺探清楚真相。

    頭頂?shù)念嵉钩抢?，陸離看到城門前擁擠著一灘灘體表生長眼珠的爛淤泥，其中一灘淤泥怪離開它的同伴，蠕動向前。

    陸離收回目光，望向城門前那隊紋絲不動的衛(wèi)兵，其中一道身影向這邊走來，盔甲發(fā)出“嘩啦”的碰撞聲。

    陸離沒在上面看到自己的身影。

    怪異在偽裝人類……為什么。

    手掌垂在槍套邊，陸離等待衛(wèi)兵走到他眼前，那是張年輕臉孔，如果不考慮他的神情與正奇怪嗅動鼻子，也許會被當做真人。

    “人類……你的身份會被隱藏……主將重新賦予……”奇怪，含糊的語調(diào)別扭的從那張年輕臉孔響起：“不要引起懷疑……樂園的客人將有權(quán)吃掉你……”

    “樂園是什么？”

    陸離喜歡可以交流的怪異，那通常意味著他能與之交流和提問。

    只是偽裝成人類的爛淤泥并不想與陸離交流。冥冥之中，陸離忽然感受到有什么存在短暫地關注這里，就像目光投來一樣。然后“衛(wèi)兵”告訴陸離：“修忒斯大學……在你到達后，主會告訴你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