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在想，如果陸離的人性增加十倍，百倍，會不會所過之處，嫩芽飛快破土而出，藤蔓如蛇般蔓延，枯萎的灌木褪去灰敗，死去的大樹重新煥發(fā)生機？

    那時的陸離或許將如同……神靈。

    傍晚愈來愈近，海面上升起三座猙獰血rou拼湊而成的黑色rou山，蠕動間，詭異之霧彌漫起來，向著海岸線飄蕩而來。

    詭異之霧籠罩只剩下殘骸的羅德斯特港時，陸離帶著花盆回到避難點。

    花盆被放在床邊的書桌上，那顆枯萎的幼苗煥發(fā)了生機，另一顆則近乎完全展開了嫩芽，一片鮮嫩地渺小葉片掛著剛剛澆水后的水珠。

    詭異之霧徹底籠罩榆樹森林，它們延伸進山洞，直到靠近避難點前時被壁爐火光與昏暗油燈阻隔在外。

    夜幕降臨。

    安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切。行李箱里放好了陸離的一套衣物，三柄通靈槍，兩罐牛rou罐頭與裝滿燒開的飲用水的水壺。

    先令則都揣在身上。秩序未徹底崩壞之前，它在人類聚集地還能作為貨幣使用。

    但隨著時間推移，以物換物終會代替這些毫無意義的紙張。

    【……艾倫王城三天后舉行的驅(qū)魔人議會……規(guī)模最大，也將是最后一次所有驅(qū)魔人聚集的議會……】

    安娜將收音機的發(fā)條擰到盡頭，又調(diào)到需要細(xì)心聆聽才能聽清話語的音量，走到床邊，把被子拉到陸離胸口。

    “晚安?！?/br>
    安娜溫柔在陸離額前一吻。

    山洞的夜晚靜謐無聲。

    孩子們在避難點外相互依靠而眠，山洞外的吉米兄妹小屋里亮著微弱燭光。

    偶爾有悠遠(yuǎn)怪聲劃破夜空，黑暗里響起惡意地竊竊私語，城市廢墟里的慘叫被風(fēng)吹來。

    不過一切惡意都難以靠近山洞深處的那間漆黑小屋。因為它們庇護著陸離不受侵襲，安然熟睡。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莊園的幸存者

    不見光芒的清晨到來。

    詭異之霧不甘地退回深海，人類得以暫時喘息。

    崖頂山洞深處響起一些聲響，蹣跚走動的陸離在安娜攙扶下出現(xiàn)在洞口。她提著為遠(yuǎn)行準(zhǔn)備的行李箱，孩子們察覺即將發(fā)生的事，不舍地簇?fù)碓陉戨x身邊。

    吉米兄妹也很快聚攏過來，跟隨陸離來到安妮樹下。

    抬頭注視樹梢，它和昨天一樣。

    可惜沒法在出門前看到嫩芽的誕生了。

    吉米兄妹的告別中，安娜抱起陸離，向著蘇加德山的另一邊飛去。

    安娜盡可能飛得足夠高，避開貝爾法斯特廢墟里怪異的窺視，又毫不保留地釋放晦澀幽冷的惡意，只有這樣才能掩蓋陸離那篝火般顯眼的人性。

    蕾米的期盼終究難以實現(xiàn)。伴隨陸離這份“食物”愈發(fā)美味可口，更多強大的怪異會蠢蠢欲動。這絕非一條安全可靠的道路。

    離山頂鏡面般寧和的瑪瑙湖愈來愈近。平靜只是它的假象，潛藏在湖底的晦澀氣息警告著陸離和安娜，有某種恐怖存在棲息湖水中。

    遠(yuǎn)遠(yuǎn)繞開瑪瑙湖，視線里的約瑟夫莊園越來越近，直到安娜抱著陸離降落在天臺。

    莊園保持著相對完好，只是建筑因貝爾法斯特一整天的大火而籠罩一層陰霾灰塵。

    陸離的目光落向后園，那里提線之影留下的破壞痕跡仍存在著，恍惚間，那里仿佛矗立一顆扭曲的枯樹，像是緊緊相擁的戀人。

    艾琳沒將地下室修復(fù)，可能是留做紀(jì)念，不過真正原因也許是她在那時就打算離開莊園，去避難點躲藏。

    進入建筑內(nèi)部，鋪著紅色羊毛毯的長廊仍然精美奢華，但現(xiàn)在只能感受到空蕩與回音。

    他們先去了艾琳的臥室，然后很幸運的在陽臺邊書桌旁發(fā)現(xiàn)一把空置的輪椅。

    這把為男爵定制的輪椅稍小一些，不過其材質(zhì)和舒適程度掩蓋了這點。安娜將陸離抱進輪椅，又熟悉地打開衣柜，取出一件泛著松針清香的毛毯蓋在陸離腿上——提線之影的漫長故事讓她清楚這間臥房的每一處。

    陸離環(huán)視一圈，艾倫的臥室保持著原樣，仿佛這里仍然有人居住。

    避難點不會任由艾琳把整個莊園搬過去，艾琳也不會帶走這些對她無用的雜物。她只拿走了真正喜愛之物，比如一幅曾掛在墻上，現(xiàn)在空蕩只剩下墻紙的油畫。

    陸離記得莊園有一間小藏書室，艾琳不可能帶走那些書，它們應(yīng)該還在那兒，作為無主之物。

    避難點需要一些書籍點綴，以及打發(fā)無聊與乏味。

    安娜推著輪椅來到樓下，靠近藏書室時，從門后傳出人的交談聲。

    一群幸存者占據(jù)了莊園，或是說藏書室。

    臉龐沾滿灰塵，卻穿著突兀的嶄新禮服、燕尾服的幸存者圍聚在壁爐邊取暖。煮沸的咖啡升騰熱氣，他們低聲談笑。周圍散落著書籍和碎紙、撕剩下的半本書，壁爐里正燃燒著它們的殘骸。

    輪椅上的陸離像是不速之客，讓先前溫馨融洽的氣氛蕩然無存。他們驚愕望向陸離，一時沒注意到，推動輪椅的那位美麗少女身軀是虛幻透明。

    “我是驅(qū)魔人，她是我的助手?！?/br>
    在恐懼爆發(fā)前，陸離將他們的情緒進行疏導(dǎo)。

    這很有效果，等驚愕的幸存者們發(fā)現(xiàn)安娜是只幽靈，也只是屏住呼吸產(chǎn)生懼意，孩子躲進母親懷里，沒有失控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