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代價太過高昂?！卑材日f道。

    用近乎不可逆轉(zhuǎn)的理智值換取“人性”增加的速度并不劃算。

    “暫時先這樣。”陸離需要好好考慮該如何獲取人性。

    現(xiàn)在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

    安娜拿起毛毯上的《調(diào)查員周報》閱讀，翻看到最后一頁時，陸離的聲音響起：“我打算去參加驅(qū)魔人會議?！?/br>
    “這個時候？”安娜放下報紙，顯露蹙眉的精致臉龐。

    “一份報紙不足以讓我了解現(xiàn)在的情況。”

    “可以和商人買情報。”安娜說。

    “那是備用計劃?！?/br>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陸離唯一的調(diào)查點收入來源是高級調(diào)查員每周的140點酬勞。

    一萬兩千調(diào)查點看似很多，但隨著時間推移，商人處售賣的物品與情報的價格會愈來愈高，就像深海石。

    避難點的擴建和房門似乎無望。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近乎相同。

    安娜會在午后帶上“救贖”外出捕獵。每次捕獵時間陸離的人性都會有一次以上的提升，有時是三四次，不過她通常只帶回一具怪異尸體，或者空手而回。

    并不是所有怪異都擁有軀體，也并不是所有怪異的軀體都符合人類審美——它們大多數(shù)都是如同人類夢魘般的形狀，或是能誘發(fā)人內(nèi)心最深層的恐懼與惡心的負面情緒。

    盡管需要恢復(fù)人性的吉米兄妹并不在意怪異是否丑陋和惡心。

    進食時吉米兄妹會帶著“孩子們”一起避開陸離，離開崖頂去榆樹森林里吞食。一段時間后，進食歸來，被蕾米攙扶的吉米本體臉龐蒼白，瞳孔充血，似乎不久前吐過。

    并且每次都無一例外。

    盡管進食過程并不愉快，但吉米本體的狀態(tài)好上許多，怪物身體看上去也不再瘦弱。起碼不再像陸離一樣，整日縮在躺椅里蓋著毛毯，像個退休的老人。

    “孩子們”的變化不大，或許與它們之前的嚴重燒傷有關(guān)。蕾米偶然發(fā)現(xiàn)“薇兒”的“皮膚”開裂，然后他們才知道“孩子們”的黑炭表皮并不是它們的皮膚，而是被火焰?zhèn)蟮奶蓟?/br>
    裂開的“皮膚”下是新生的皮膚。

    同樣發(fā)生變化的還有安娜。她愈發(fā)幽冷，像是戴上名為冷漠的面具。屬于獵食者的氣息漸漸增強，就像那些獵捕人類的怪異。

    只是她的獵物是怪異本身。

    只有當面對陸離時，她才會褪去冷漠的外表只剩下溫柔。

    與之對應(yīng)的是陸離緩慢的恢復(fù)速度。修養(yǎng)第四天，他只能以比拄拐的年邁老人還要慢的速度行動。

    避難點生活的第五天，午后安娜離開時，同時帶走了這幾日吉米食用怪異后剩下的干凈骨骸——她最近在榆樹街道發(fā)現(xiàn)一些怪異的蹤跡，有時它們的足跡會延伸進榆樹森林。

    有些是怪物腳印，有些是人類腳印……

    不過因為榆樹森林的負面情緒，它們都不曾深入。

    安娜打算將骸骨灑在榆樹森林邊緣，警告那些靠近的怪異，尤其是留下人類足跡的家伙。

    無論它們是異教徒，還是邪靈。

    第六天，安娜說她發(fā)現(xiàn)了幸存者。不過那名幸存者正被披著黑袍的異教徒綁縛，帶走離開。

    隱藏在暗處觀察的安娜留意到這群異教徒行走間，黑袍下擺間隙露出的，濕滑的鱗片皮膚。

    直到它們離去安娜也沒浮現(xiàn)身形。

    被抓走的幸存者與她無關(guān)，安娜不會關(guān)心除陸離外的其他人。

    尤其那是一群明顯擁有智慧，擁有組織的邪教徒。

    而被抓走的幸存者的命運可以遇見——或是被作為祭品取悅邪神，或是被轉(zhuǎn)化為邪教徒。

    人性提升有限，安娜的六天狩獵只增加了陸離人性不到百分之一的數(shù)量。

    驅(qū)魔人廣播里每天的消息都比前一天更糟糕。艾倫半島近乎全部淪陷，只剩下希姆法斯特支撐著，那里聚集著半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

    主眷大陸所有的村莊小鎮(zhèn)失去聯(lián)系，只剩下聚集周圍大量人口的城鎮(zhèn)和主城。

    陸離根據(jù)廣播，在主眷大陸和艾倫半島的地圖畫上標記。

    原本分布主眷大陸，如同繁星的城鎮(zhèn)一顆接一顆地泯滅，僅剩下幾十顆稀疏星光。艾倫半島更是一片漆黑，只有希姆法斯特一點光亮。

    第七天清晨。

    彌漫至內(nèi)陸的詭異之霧緩緩?fù)巳?，海面上吞吐迷霧，山丘般的黑色血rou怪物沉入海底。

    陸離睜開眼眸，緩緩從床上坐起。

    被子從身上滑落，守在旁邊的安娜放下黑貓，將風衣披在陸離身上。

    然后和每天一樣，她將陸離抱上躺椅，帶去山洞邊緣。盡管陸離已經(jīng)可以緩慢行走了。

    不過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樣。陸離躺椅旁的泥土里，生長著兩只破土而出的嫩芽。

    吉米兄妹很快聚攏過來，對生長出的嫩芽感到驚異。

    “和人性有關(guān)？”蕾米猜道，她想不出其他理由。

    試一試就知道了。蕾米小心翼翼捧起其中一個嫩芽下的泥土，把它栽到遠離陸離的山洞另一邊，然后有些激動地等待明天的結(jié)果。

    除了給所有人帶來意外驚喜的嫩芽，不久后又有一件新事發(fā)生。

    黑鴉到來，落在躺椅的扶手上。

    安娜取出信使腿上的信件，黑鴉仍沒有離開，歪起腦袋，黑色瞳孔倒映著陸離和安娜和那只黑貓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