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空氣聲與淤泥拍打沼澤的聲音消失不見，只有源源不斷的冰冷惡意從安娜的方向滲透來。

    趴在泥沼外拽住陸離的喬喬怔怔抬頭，眼中所見令她無法理解。

    野蠻生長的藤蔓一般的淤泥手臂停止在空中，緩慢地向后退卻，縮回泥沼里。

    喬喬驚詫地偏過頭，被安娜撕碎斬?cái)嗟挠倌嗳缤钗?，水滴般留回泥沼?/br>
    比這些更重要的是，陸離不再向下陷落。

    喬喬試探著稍微松開抓緊的手臂，就像自己所猜測的，陸離沒有繼續(xù)被泥沼吞噬。

    可為什么……因?yàn)檎訚芍福?/br>
    空地持續(xù)著寂靜，隨著最后一條手臂、最后一塊淤泥落回淤泥，一切恢復(fù)如常，就仿佛什么都未發(fā)生。

    除了仍深陷泥沼的陸離。

    寂靜維持?jǐn)?shù)秒，被陸離面前鼓起的濕泥打破。

    一雙裹滿泥污的手掌從泥沼下伸出，左手粗壯，右手纖細(xì)，像是男人和女人的手。

    粗壯泥手捧著一條干凈，老舊的墨綠色手鏈。

    纖細(xì)泥手伸向陸離，輕輕撫上陸離的臉龐。

    一切隨著這一幕而沉寂。

    若有似無的哀傷在空地間彌漫。

    望著這一幕，安娜默默收斂起氣息，落下身體，聽著逐漸減弱地理智值計(jì)數(shù)器聲。

    她未完全放松警惕，仍然凝聚一部分力量懸在陸離上空——盡管之前發(fā)生的已經(jīng)說明這種行為毫無用處，只會(huì)讓安娜在陸離被痛苦地撕成兩半前松開。

    纖細(xì)泥手細(xì)細(xì)摩挲陸離的臉龐，泥污的骯臟手掌除了冰冷的溫度，沒有留下任何污痕。

    只有胸口以上露在淤泥外的陸離開始緩慢浮出，纖細(xì)泥手隨之離開陸離。

    奇異的是，陸離升起后，原本被淹沒的部位不見泥污，就好像他只是跌進(jìn)了落葉叢，而不是骯臟腐臭的爛泥沼澤。

    被送回地面的還有他的通靈槍，淤泥將它吐出，綻放一朵玫瑰的序列1依舊干凈美觀如藝術(shù)品，縈繞著煙霧。

    陸離伸手拿起通靈槍，粗壯泥手在這時(shí)靠近陸離。

    安娜神情一緊，但粗壯泥手只是貼近陸離的手臂，將手鏈戴回陸離的手腕上。

    陸離的腳背浮出淤泥，被泥沼對待嬰兒般送回岸邊。粗壯手臂和纖細(xì)手臂沒有離開，靜靜立在泥沼里，就像……

    兩道蒼老的身影在眺望。

    陸離微微抬起手腕，垂眸看去。

    墨綠色的手鏈戴在他的手腕上很突兀，也不合適。

    畢竟他不是手鏈的真正主人，弗蘭也不是。

    陸離摘下粗壯泥手戴上的手鏈，蹲下身，將這條老舊的墨綠手鏈套在纖細(xì)手掌的手腕上。

    很合適，它本就屬于這只手。

    纖細(xì)泥手停頓著，緩緩和粗壯泥手沉入泥沼。

    吞沒兩只手的淤泥合攏，恢復(fù)為最初的偽裝色。

    冥冥之中，陸離忽然感覺周圍空曠了起來。他試探著伸手觸碰泥沼，原地只剩下沼澤隨處可見的軟泥。

    它，或是說它們離開了。

    “結(jié)束了?！卑材饶剜驼Z。

    微風(fēng)裹挾著血雨落下，空地周圍響起靜謐地沙沙細(xì)響。

    安娜與喬喬陷入沉默，沉寂中二人一怨靈繼續(xù)向前，進(jìn)入枯樹叢林。

    只有行走聲的靜謐里，夾雜著傷感、悲傷、憂郁的負(fù)面情緒從安娜身上散發(fā)，縈繞在他們周圍。

    安娜早已強(qiáng)大到情緒可以影響到周圍，就像榆樹森林。

    但在此之前，她一直控制的很好。直到陸離陷入危險(xiǎn)令她失去理智，又因“溺斃之人泥沼”而感傷。

    只有陸離可聞，消失許久的沼澤之母低語響起：【它……不是好住戶……為什么會(huì)放過你……】

    “因?yàn)楦星??！?/br>
    陸離的聲音讓安娜抬眸看去。

    【感情……是什么……】

    “驅(qū)使你做任何事的情緒，你可以從仆從的記憶里知道。”陸離抬手捂住腹部的傷口。陷入淤泥時(shí)的拉扯讓傷口有些開裂，不過沒有血滲透出繃帶。

    【我知道它……但不能理解……】

    “暗影沼澤是你的領(lǐng)地，一群不速之客闖入呼來你的敵人，想要搶走你的領(lǐng)地并殺死你，你反抗它，這叫做憤怒?！?/br>
    沼澤之母就像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不斷地低語：【吾沒有憤怒……吾只是驅(qū)逐……殺死它們……】

    “你在憤怒，只是你意識(shí)不到。”

    沼澤之母不再說話，或許在思考，或許不贊同陸離的想法。

    “眨眼。”

    陸離停下，偏頭數(shù)秒，再看向前方，跟隨閃爍的影綽人穿行在密集叢林，繼續(xù)說道：“你以為那是生存的本能，而本能就是情感的一部分，情感也是本能的一部分。”

    沼澤之母緩緩低語：【我要好好想想……】

    雕塑不再傳出低語。

    “它問了什么？”身旁響起安娜的詢問聲。

    陸離看向那雙晦暗中醒目的猩紅瞳孔：“它不能理解剛才發(fā)生的情況。”

    安娜理解：“它們以為你是弗蘭……”

    “嗯。”

    陸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收回目光望向前方。

    一顆粗大榕樹出現(xiàn)在視線里，夾雜在枯樹森林之中，晦暗環(huán)境里醒目又難以注意。

    他們已經(jīng)靠近沼澤深處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榕樹叢林

    “沼澤之母，榕樹是你的仆從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