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萬一。”

    陸離回答。

    真實與虛假的問題太大，前者有致命的缺陷，后者也有，這讓陸離無法分辨哪個才是對的。

    而且六腳野人腰間圍著的破布讓陸離有些在意。

    是模仿人類的行為？還是由智慧催生出的？

    陸離轉(zhuǎn)過身，準備恢復(fù)前進。忽然間，身后傳出一道沉悶的落水聲。

    “嘎啦嘎啦——”

    隱約磨牙聲從樹根后響起，比剛才更加清晰，也更加急促。

    安娜從磨牙中聽出一種焦急意味，詢問目光看向陸離。

    “過去看看?！?/br>
    陸離和安娜退回到樹根后，他們看到陸離先前繞過的那片水泡中，六腳野人深陷其中，六條節(jié)肢攪動著粘稠的泥沼，不讓自己完全沉沒。

    響亮的磨牙聲從它占據(jù)半張臉孔的口腔里傳出。

    “踩到自己家園里的陷阱？噗……”安娜捂住嘴巴發(fā)出噗噗竊笑。

    感應(yīng)到聲音，這只在水泡里掙扎的六腳野人轉(zhuǎn)動面孔。那張臉龐上除了嘴巴什么都沒有，卻讓陸離與安娜感受到它此刻的痛苦。

    “可能是想遠離我們而沒留意?！?/br>
    無論如何，這一幕讓六腳野人身上的神秘和危險一瞬間減去大半。

    起碼安娜已經(jīng)可以做到直面對方了。

    六腳野人的掙扎開始變得緩慢，在四只節(jié)肢完全陷進泥沼后它已經(jīng)沒有了掙扎的氣力，更加快速地下沉，只剩下胸口以上和兩只徒勞揮舞的手臂。

    一道勁風(fēng)突兀在它腦袋上空晃過，停在臉龐前。

    感應(yīng)到救命稻草的六腳野人伸出僅剩下的兩條手臂，尖銳的手掌抓住手杖，將身體向外拖動。

    陸離右腳向后邁動半步，重心向后，一步一步后退將六腳野人扯出水泡。

    沒有道謝，也沒有類似道謝的行為。六腳野人像是對人類警戒心極強的野獸，在被拉扯出的瞬間拖著疲倦身軀朝一側(cè)逃去，稀疏聲遠離，逃入?yún)擦稚钐帯?/br>
    “喂！啊疼……”被陸離用槍柄敲了下的安娜捂住腦袋，不敢再大聲喊了，低聲朝六腳野人的背影嘟囔：“別再踩到水坑了……”

    她對六腳野人沒有任何舉止就離開有些不滿，尤其是害自己第一次被陸離打，嘟起嘴道：“為什么救它？”

    “想救就救了?！?/br>
    陸離甩掉手杖根部六腳野人留下的淤泥，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

    安娜有些愣神，怔怔注視陸離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對待自己與幽靈時，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

    她的眼眸微微彎起，真是冷漠表面下隱藏著完全不符的溫柔的男人呢……

    “快點跟上，在下雨前找到目標?！?/br>
    平靜聲線從前方傳來。

    “喔?！?/br>
    安娜回過神，飄身追了上去。

    ……

    半小時后，沼澤里向血色觸須接近的陸離和安娜多了一個跟班。

    那只偷偷跟隨的六腳野人身上的污泥還未完全干涸，它遙遙跟隨在陸離與安娜的身后，保持著距離。

    “它跟著我們會不會是要報恩？”

    少女的心思總有一種近乎天真的浪漫情懷。

    “最好是。”

    陸離選擇保護，而不是戳破。

    第四十九章 沼澤木屋

    安娜的天真想法沒能持續(xù)太久。

    難以區(qū)分泥沼與陸地的陰暗沼澤里，一道身影手持手杖，沿著碎片一般分布在沼澤的地面前進，留下一行鞋印。

    一名半透明少女飄在陸離身后，她背對陸離，朝向他們來時的路。

    幾十米外，縱橫交錯的扭曲數(shù)根后，五只六腳野人保持著距離，窸窸窣窣跟隨他們。

    先前十幾分鐘中，六腳野人的數(shù)量開始增加，直到變成先前這幅景象。

    它們靈活的像樹林中的猴子，六條肢體并用快速爬動，墜在陸離身后，似乎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她已經(jīng)不認為這些六腳野人是來報恩的了。

    邁過腳下一道三四十厘米長的溝壑，陸離踏上一大片相對完整的地面。

    周圍比剛剛更昏暗了一些，似乎天就要黑了。

    但此時還不到早上九點。

    陸離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過遮蔽天空的干枯枝杈，昏暗的天色不止因為周圍的扭曲枯木在變得擁擠，頭頂樹枝變得密集，那片東邊而來的烏黑雨云快要到達沼澤上空了。

    起風(fēng)了，上層樹枝隨風(fēng)勢搖擺，地面卻只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流。

    收回目光，陸離用手杖試探著前方道路，堅定不移地走向血絲觸須落下的前方。

    漸漸的，一些微風(fēng)開始在地面上浮現(xiàn)，吹動陸離的發(fā)梢，更大的風(fēng)吹動樹枝，發(fā)出的嗚嗚呼嘯聲在沼澤叢林上空回蕩。

    安娜情不自禁抬起頭，壓得極低，看不見邊際的恐怖烏云已經(jīng)極為接近這片沼澤。密集浮現(xiàn)的雷蛇在云層里涌動，但沒有雷聲傳來。

    與它相比，天空另外半邊的陰沉如晴天一般。

    陸離加快了步伐，一些較淺的水澤淤泥不再繞過，而是在安娜護衛(wèi)下徑直踏過，留下一行深深地鞋印，轉(zhuǎn)瞬間被污水填滿掩蓋。

    腳下的皮革短靴有一定防水功能，但不能完全當(dāng)作雨靴使用。這種毫無顧忌的踩水趕路，淤泥被阻隔在鞋子外，但水漬早已經(jīng)沁入鞋內(nèi)，帶來刺骨涼意。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