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看完報紙上自己的評論，端起面前煮得稀爛的小麥粥。

    另一只手不閑著，翻動報紙到最后一頁，這里通常會有各種招聘信息。

    他已經(jīng)在家閑置了很久。因為父母離世留給他一間長屋收取租金，讓他不需要去和那些滿身魚腥味的船員擠在一起，但也只夠勉強生活。

    蜜雪莉雅事件中，他算作發(fā)起人之一：那個說蜜雪莉雅墮胎的謠言就是他編造的。維多不是蜜雪莉雅的男友，甚至不認(rèn)識蜜雪莉雅——但并不妨礙他攪亂渾水。

    盡管沒有絲毫好處，但看到自己成為議論的焦點，這種虛無縹緲的追捧讓他享受其中。

    目光掃過一塊又一塊招聘信息。

    維多希望自己能憑借豐厚的經(jīng)驗找到在市政部門發(fā)言的工作，他真的很擅長這個。

    一碗小麥粥很快喝完，維多后仰在椅子上，打了個飽嗝。

    休息一會兒，他套上拖鞋，捧著殘湯飯盒走到門前。

    吱呀——

    房門拉開，正要出門的維多猛地后仰，一道站在門口的身影嚇了他一跳。

    “……你好？”

    眼前少女低著頭顱，眼眸藏于發(fā)梢下的陰影里。但從臉龐輪廓可以分辨出她絕對很漂亮。

    是新租客嗎？

    他開始后悔自己出來前為什么不換上西服噴好香水穿上皮鞋。

    “你甚至不認(rèn)識我……”

    門前的少女緩緩抬起頭，刺骨寒意的聲音中，兩行血淚與猩紅眼瞳撞入維多的眼中。

    駭然一幕令維多呼吸驟停，他突然覺得這幅面孔有些眼熟，似乎是像……

    “你是蜜雪莉雅！你不是死了……”

    維多終于意識到這不是一場艷福，而是惡幽靈索命。他慘叫著跪地求饒：“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是一時無聊，我——”

    話語聲戛然而止。

    重物落地聲隨之響起。

    ……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嗚嗚嗚我聽、聽到你自殺后就非常愧疚懊悔，求求你原諒我……”

    身著普利斯貴族學(xué)院制服的少女跪在床上，臉?biāo)浪蕾N著柔軟的床榻，抖如篩糠不敢抬頭。

    籠罩房間的陰冷一點點散去。她等待許久，顫抖著抬起腦袋。

    漂浮在半空的染血長裙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少女臉頰上殘留著驚恐，目光掃過整間屋子，的確再也看不到那道幽靈影。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貼靠住冰涼的墻壁，驚魂未定。

    嘭！

    ……

    亞當(dāng)覺得自己錯了，他真心覺得自己有夠愚蠢。

    他相貌普通，只是個養(yǎng)馬的學(xué)徒。但他偏偏成為了蜜雪莉雅的男友。喜悅沖昏了他的頭腦，以至于為了一些先令就將一切說了出去。

    人已經(jīng)死了，什么都晚了。

    他蹲在馬廄里，怔怔看著馬槽里水的倒影，里面映出他的臉龐，以及另一張臉。

    一股寒意鉆入腦海，維多渾身汗毛倒豎，下一刻，他驚覺渾身無法動彈。

    除了一點點向后轉(zhuǎn)去的腦袋。

    “你這個……賤人……”他破口大罵，而很快，腦袋被擰到極限。這種怒火化作恐懼，他痛苦地發(fā)出求饒聲：“放過我……我知道錯了……你忘記那晚你說過最喜歡我的嗎……”

    他的頭顱依舊不受控的向后扭去。

    血沫從他嘴中溢出，青筋畢露的他艱難開口：“饒……了……我……”

    咔——

    意識彌留之際，一道如地獄而來的陰冷聲音耳邊響起。

    “我會在那里等你，然后再殺你一次。”

    大小便失禁的尸體從座椅滑落，如一灘垃圾堆積在地面。

    蜜雪莉雅紅色眼眸里的狠色漸漸褪去。

    該回去了。

    第六十三章 救贖

    無邊惡意從門外侵襲而來。

    夏天的雨季，偵探社里如寒冬般冰冷刺骨。

    安娜周身氣息涌動，渾身上下每一處皮膚都在抵觸這種血色般的邪惡。

    像是對威脅炸起渾身毛發(fā)的貓。

    陸離受到的影響更大，蜜雪莉雅的氣息不曾收斂，身為活人的他與怨靈之間的關(guān)系近乎是完全相反的天敵。

    哪怕陸離面色依舊平靜，身體早已繃緊。視線望向桌上的右手——幾乎不受控制的握成拳。

    咚——咚——咚——

    敲門聲沉重而緩慢，沒人開門，也不需要開門。

    一道血紅長裙穿過房門，飄入客廳。

    濃郁的血腥味漫進偵探社。

    “找到三十四個，殺了三十一個?！鄙倥S意說出一串?dāng)?shù)字，流露出苦惱的低下頭，捏起裙擺一角：“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衣服怎么會變成這樣，也去不掉……”

    她猩紅的長裙仿佛能滴出血。

    她微微嘟起嘴，歪了下頭：“或許這是指我犯下罪孽？”

    蜜雪莉雅一直都是個文靜且沉默寡言的女孩，而此時出現(xiàn)在陸離面前的她帶著殘忍的可愛。

    很難說不是因為殺了太多人的緣故。

    “明天或許有個大新聞了?！?/br>
    陸離伸手去拿水杯，抓起水杯的手掌如帕金森患者抖個不停，水花晃出。

    默默將水杯放下，對好奇望來的蜜雪莉雅解釋：“不是怕，是有些控制不住。你知道，你的氣勢太強了?！?/br>
    “喂……我要撐不住了……”旁邊安娜憋紅了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