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故岑得到消息，急忙趕過來通知晏諳，推開門竟發(fā)現(xiàn)王爺就坐在桌邊，衣裳沒解，案上的蠟燭燃到了底，只剩下燭臺內(nèi)凝固的蠟淚。

    他微訝道：“王爺一夜沒睡嗎？”

    “京城就要變天了，”晏諳在故岑推門前便知道事已經(jīng)成了，他扯了扯嘴角，“孔令行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一覺醒來，竟是這樣變了天吧?！?/br>
    “消息傳進了皇宮，也驚動了皇上，”故岑說，“丞相急遞了帖子，進宮見皇后去了?！?/br>
    皇后驚聞噩耗時還滿是不信，直到見到了晏謹被抬回來的尸體才徹底陷入了崩潰，抱著尸首不允許宮人入殮，最后哭昏過去才被送回宮?？琢钚械綍r皇后已經(jīng)醒了，發(fā)了瘋要去見太子，宮人跪了一地。

    孔令行讓宮人全部退下，耐著性子勸慰半晌，見皇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冷下臉喝道：“夠了！沒了太子，你也還是大啟的皇后，別失了身份！”

    “身份？”皇后呆呆地望著孔令行，前后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她已經(jīng)憔悴地仿佛變了個人，全然瞧不出平日里半點威儀。

    “兄長，什么身份？沒了謹兒，我還有什么身份？！”她嘶聲沖孔令行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皇上下旨，秘不發(fā)喪！謹兒貴為儲君，連一場風風光光的喪儀都不能有！那個教唆謹兒跑出宮的奴才竟然只是被亂棍打死，他竟然只是被亂棍打死！”

    “皇上為什么下旨秘不發(fā)喪？！”孔令行額角青筋暴跳，“挽香樓昨晚才死了一個人，那么多人都看著，這個時候舉辦喪儀，是要昭告天下堂堂太子被暗殺在青樓里嗎？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丑聞！還有，他是被奴才教唆出宮的嗎？那是皇上保全最后一點皇家顏面的借口！分明是他自己貪戀美色，只是一個花魁便被勾引得不知輕重，是你平日里太過溺愛，才將他寵成這副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為的模樣！

    “我警告過他多少次，朝局動蕩不要輕舉妄動，他什么時候聽過？我告訴過你多少次，管好太子，皇后，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皇后幾乎被吼蒙了，掛在面頰上的淚水還沒有干，她也顧不上什么禮儀規(guī)矩了，撲上去拽著孔令行的衣袖，“……皇兄，謹兒是遭了誰的算計、被何人所害？”

    賢妃也被從睡夢中驚醒，第一件事就是到偏殿去看懷王妃留下的小世子是否安好，見晏曦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在襁褓中，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太子死得太過蹊蹺?！辟t妃和身邊的宮人說。接連痛失一雙兒女，若非還有晏曦在她膝下需要她庇佑，賢妃險些就經(jīng)受不住這樣的打擊，隨兄妹兩個去了。

    “聽說，確實不是巧合?！?/br>
    賢妃抬眸，聽宮人說道：“許院正去驗過尸，太子是死于頸上的那道致命傷，而且也有人看到，血染紅蓮，死后焚尸，是紅蓮教的殺人手法?！?/br>
    作為院正的徒弟，許太醫(yī)雖然年輕，但醫(yī)術(shù)絕佳，加之又曾在洹州府的疫病中立過功，是以太醫(yī)院院正告老還鄉(xiāng)之后，便由他接任了院正一職。略一思索，賢妃道：“你現(xiàn)在就去將許太醫(yī)叫來，就說本宮憂思過度，難眠傷神，勞他親自跑一趟?！?/br>
    宮人沒有多問，應聲去了。

    賢妃望向窗外，天光微明。

    讓另一個母親也嘗嘗喪子之痛是什么滋味，這樣的話或許太過惡毒，可是皇后，你難道就能保證謙兒的死，跟你們孔家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作者有話說:

    晏諳設的局，還有皦玉算出的那個將死之人是太子呀，不過我看評論區(qū)好像沒人猜到晏謹……

    第72章 臨終言

    許太醫(yī)前腳剛從賢妃宮里出來，后腳又聽聞皇后娘娘昏迷不醒，被叫了過去。

    隔著手帕替皇后搭了脈，許太醫(yī)對孔令行道：“太子殿下薨逝，皇后娘娘傷心過度，情緒起伏太大，這是心病，下官也沒什么別的好法子，只能開兩副安神的藥，讓人給娘娘服下?！?/br>
    孔令行卻道：“許太醫(yī)來得這樣快，不是從太醫(yī)院來的吧？”

    “回丞相，下官的確是從賢妃娘娘宮中來的。”不用他接著追問，許太醫(yī)解釋道，“自從懷王殿下和宣誠公主相繼離世，賢妃娘娘憂思傷神，一直郁郁寡歡，皇上也曾親自下令要下官時時照看，即便娘娘不傳喚，下官也是要定期前去查看的?！?/br>
    “既如此，還真是辛苦了許太醫(yī)?！?/br>
    “都是微臣分內(nèi)之事，不敢邀功?！痹S太醫(yī)微微垂了首。

    “要說這滿宮之內(nèi)，還真是只有許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最叫人放心，否則皇上也不會派你救治太子。只可惜你雖為醫(yī)者，卻無起死回生之術(shù)。許太醫(yī)，你是檢查過太子的尸首的，太子雖然死于刀傷，然在此之前可有被下過迷藥或吸入迷煙？”

    榻上，皇后的指尖驀地收緊。

    相似的問題，半個時辰以前在賢妃宮中，也有人這么問過他。許太醫(yī)定了定神，篤定道：“太子昨晚是有些醉酒，但確實沒有任何中毒的異樣痕跡?！?/br>
    “是這樣嗎？”孔令行轉(zhuǎn)身凝視著他，“許太醫(yī)，事關(guān)儲君，你當真查清楚了嗎？”

    “下官敢以醫(yī)術(shù)及性命擔保，絕對沒有。”許太醫(yī)毫不動搖地直面他的視線，之后又垂下眼眸，依著禮數(shù)對孔令行拱手，“太醫(yī)院皆是杏林高手，究竟有沒有中過毒只消一看便可知曉，丞相若是信不過下官，盡可讓別的太醫(yī)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