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中，不僅僅有寧澗縣的士兵和百姓，還有周圍幾個縣派來支援的青壯。漕縣有人感染疫病之后就將整個縣都封鎖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員流動，怕的就是會把瘟疫帶給其他幾個縣?？扇羰且呀?jīng)返回各縣的青壯攜帶瘟疫，那漕縣再怎么封都是無濟于事。

    晏諳不放心地回頭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去找了今日剛到的兩位太醫(yī)。

    這次來的兩位太醫(yī)一位姓許，一位姓袁。特別是那位許太醫(yī)，是太醫(yī)院院正的徒弟，年紀(jì)輕輕，已是杏林高手。

    許太醫(yī)沒有碰晏諳的手，觀察后道：“這血疹的確與那些病人身上的疹子相同。殿下目前還沒有開始發(fā)高熱，疹子都比較小，數(shù)量也不多，只是聚集在掌心沒有擴散，是染病初期的癥狀?！?/br>
    晏諳將自己的猜測給許太醫(yī)說了，得到了肯定。他又追問道：“可本王手上的傷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血疹卻才冒出來沒多久?！?/br>
    “任何病從感染到發(fā)癥都有一段時間，被稱為潛伏期。目前對血疹的了解太少，尚不清楚它的潛伏期是多久，每個人的時間不同也是有可能的?！?/br>
    許太醫(yī)聲音清潤，說話時語速平緩，很能舒緩患者焦躁的內(nèi)心。晏諳其實沒那么焦急，不過跟他交流一番，卻也覺得腦子里沒有方才那么亂了。

    “既然本王的猜測是正確的，會不會所有長時間泡過洪水的人都有可能染??？”

    “的確，不僅如此，食用被洪水污染過的水和糧食也極有可能會染病。不過，若此人身體康健，只是浸泡也未必染病?！?/br>
    晏諳還記掛著那些清淤的青壯，信件太麻煩，他最好能親自去一趟寧澗縣，和故遠林當(dāng)面說清楚。

    “那本王現(xiàn)在會不會傳染別人？”

    “目前來看，只要避免接觸，是不會傳染的?！碧崞饌魅?，許太醫(yī)忍不住想夸夸晏諳，“殿下將血疹病人與其他病人分開安置的做法很正確，最大程度避免了血疹的擴散，生病期間身子弱抵抗不住，是最容易被傳染的。眼下那些嘔吐腹瀉的人服用了幾位大夫開的藥，已經(jīng)見好了，真正棘手的是這血疹。不過殿下不必太緊張，下官會和袁太醫(yī)抓緊時間研究藥方，也已經(jīng)將病癥寫信描述給師父，請他幫忙?！?/br>
    晏諳點點頭，其實用不著遠在京城的院正，前世研制出治療血疹藥方的人正是面前這個年輕的太醫(yī)。

    洪水剛過，道路也不平坦，車輪每碾過一個石子或坑地，那顛簸令晏諳難受極了——除了因感染血疹引發(fā)的一系列不適，他身上的刀傷根本沒來得及愈合。但晏諳不敢下令放慢速度，多耽誤一刻，寧澗縣爆發(fā)瘟疫的可能便要大上一分。

    馬車停下時，晏諳已經(jīng)被顛得七葷八素，手腳都是軟的，下車時險些沒站穩(wěn)。故遠林見他如此虛弱很是詫異，欲要上前攙扶，晏諳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猛地縮回了手。

    “別碰我！”

    故遠林訝然：“殿下這是怎么了？”

    “本王身上有血疹，你接觸了也會染上瘟疫的?！?/br>
    “殿、殿下染病了？！”故遠林一時又是震驚，又是懊悔，“下官該攔著，不讓殿下去漕縣的！”

    晏諳擺手：“不是在漕縣，是疏通河道的時候。寧澗縣有沒有人身上起紅疹？特別是當(dāng)時隨本王一同去挖泥清淤的那批人?！?/br>
    故遠林心下不住發(fā)沉，洪水期間本就潮濕，就算有人身上起了紅疹，也不會往疫病那方面想。

    “暫時沒有人上報，殿下先稍作歇息，下官這就讓人去一一排查?！?/br>
    “記得提醒他們，千萬不要和起紅疹的人有接觸。”晏諳有點頭暈，還是不忘提醒故遠林。他不敢讓人攙扶，眼下已經(jīng)有些站不住了。

    “是是是，下官記下了?？靵砣耍瑤Ш馔醯钕孪氯バ菹ⅰ！惫蔬h林回頭招來手下給晏諳帶路，自己匆匆忙忙的去安排了。

    晏諳滿身疲憊，在暖閣里昏昏欲睡，也不知過了多久，見故遠林回來了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想開口又沒什么力氣，望向他的眼神里帶著詢問。

    故遠林緩緩道：“果然如殿下所言，有的人身上起了紅疹，還有的都抓破了，流著膿血潰爛了一片，竟也忍著沒說?！?/br>
    晏諳眸光沉沉，末了道：“他們不能再待在寧澗縣，本王要把他們帶到漕縣?！?/br>
    寧澗縣容納了周圍幾個縣的洪水，地勢又低，到現(xiàn)在水都沒有退完，百姓們幾乎都擠在安置點，這其中混上幾個染了血疹的，一傳一大片根本控制不住。蓋過病人的被子、睡過他們的床鋪，穿過病人的衣裳……所有直接或間接的接觸都有可能導(dǎo)致疫病的擴散。

    “漕縣最開始爆發(fā)疫病，整個縣封鎖了這么久都沒有好轉(zhuǎn)的消息傳出來，已經(jīng)在百姓們口中被傳成了……”故遠林嘆了口氣，很是為難，“只怕大家都想躲得越遠越好，沒有人愿意去?！?/br>
    晏諳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語氣不容置疑：“不去也得去?！?/br>
    第27章 垂危時

    百姓們都聚在空地上，看著衡王和他們的縣令緩緩朝這邊走來，染上血疹的病人都忐忑不安地將身上起疹的位置遮蓋住，神色各異。

    晏諳站在眾人面前，竊竊私語的聲音停了。他清了清嗓子，盡可能用最大的聲音說：“本王從漕縣而來，你們不清楚漕縣的情況，本王來告訴你們。此次疫病叫作‘血疹’，正如其名，感染者身上會起血點一般的紅疹，又癢又疼，伴隨著灼燒感，一經(jīng)抓撓即刻潰爛，當(dāng)然，時間長了不撓也會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