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岑守在馬車旁，遠遠的看見晏諳搖搖晃晃的被人架過來，忙迎上去攙扶。

    晏謙的視線在故岑臉上逗留片刻，問道：“新來的？”

    “是?！惫梳Ь吹卮鸬溃耙娺^懷王殿下。”

    “你們王爺今兒喝了不少，好生把人送回去罷?！标讨t擺擺手，轉(zhuǎn)身登上自己的馬車。

    晏諳甚少這般大醉過，渾身又熱又難受，頭也暈乎乎的，被馬車一晃胃里直犯惡心。

    “停車停車！”晏諳一邊喊著一邊往下跳，馬車還沒停穩(wěn)，晏諳落地時一個踉蹌，故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王爺當心?。　?/br>
    晏諳推開他，走了兩步便彎腰吐了起來。寒冬夜晚的風冷得刺骨，故岑忙從馬車里撈出氅衣給他披上。晏諳被冷風一吹頭更疼了，只覺整個人頭重腳輕，想要拉住什么東西扶一把，正巧拽住了故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

    故岑身子一僵，登時不敢動了。

    空中飄著小雪，明明是輕柔的雪花落在臉頰上，晏諳卻記起了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的感覺，砸得身心都是痛的。

    故岑看著晏諳就這么愣著出神，試探地問道：“王爺，咱們上馬車好不好？”

    晏諳點點頭，“上馬車。”

    故岑剛松了一口氣，便聽晏諳道：“你也上來?！?/br>
    “王爺！”故岑忙道，“屬下怎能乘坐王爺?shù)鸟R車，這不合規(guī)矩！”

    晏諳如今滿腦子都是故岑傷痕累累、還被大雨淋得渾身濕透的模樣，只要一想起來那個畫面，晏諳心里便一揪一揪地難受。

    “你上來，莫要被淋到了。”

    王爺竟是在擔心自己淋雪受風寒嗎？故岑簡直受寵若驚。

    “屬下無礙的，還請王爺盡快上馬車吧，回府喝上醒酒湯王爺也能好受些?！?/br>
    不知怎的，晏諳在腦海里把故岑這話轉(zhuǎn)成了“王爺快走，屬下為您擋著他們”。這話與故岑孤身當在他身前的畫面結(jié)合起來，極其真實，晏諳的眉心擰成了疙瘩，猶自沉浸在構(gòu)想的場面中，“你不走，本王也不走?！?/br>
    故岑犯了難，跟醉酒的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他也不可能就因為這個跟晏諳站在這里較勁。事急從權(quán)，故岑最終還是哄著晏諳上了車，自己也跟了上去——晏諳一直抓著他的手不放。

    馬車重新動了起來，車廂內(nèi)，晏諳一遍一遍地喚著故岑的名字，不厭其煩，喚得故岑面紅耳赤。

    晏諳喚了許久，久到確定故岑不會再先一步離開了，才極小聲地問道：“你為什么愿意不顧性命地來救我？”

    “什么？”故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何時救過王爺？

    晏諳繼續(xù)自說自話：“明明，本王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br>
    “王爺哪里不知道屬下的名字了？”故岑完全聽不懂晏諳在說什么，只當是酒后胡言。

    “故岑。”晏諳低低地喚道，眼神迷離。

    “王爺，我在?！?/br>
    “你會一直站在本王身邊的，對不對？”晏諳又想起了什么，原本一直黏在故岑臉上的視線挪到了一邊，故岑仔細看去，從晏諳眼神中看到些許落寞，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你今日覺得本王冷血不講情面，可陳鵬若是犯下別的過錯，本王必定不會如此絕情，本王身邊忠心耿耿的從來只有你一個?！?/br>
    從前世，到如今。

    故岑滿眼心疼，難怪晏諳就算躺在房間內(nèi)也依舊不能放下戒備，偌大的王府都找不出一個可以真心信任的人，其中的辛酸苦楚他能與何人訴說？。

    “王爺放心，無論如何屬下都會陪著王爺?shù)??！?/br>
    第4章 郁結(jié)氣

    晏諳喝得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好，還不許旁人搭手，只讓故岑一個人扶著。故岑哭笑不得，架著個比自己高出半頭的人，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回到房間，又讓人送醒酒湯來，自己為晏諳寬衣脫靴。

    哪怕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晏諳也下意識緊緊地抓著故岑的手不放。故岑無法，也只得守在榻邊，一只手由他抓著，另一只手撐著腦袋，靜靜注視著晏諳的睡顏。他從前只有遠遠望著晏諳身影的份，即便有時離得近些，也要依著禮數(shù)低下頭去不可直視；如今能這樣陪伴在晏諳身邊，做他唯一的親衛(wèi)，故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大宴持續(xù)了幾個時辰故岑就在宮外守了幾個時辰，在馬車上又被晏諳鬧了一路，回府后滿身疲憊。不知不覺中，故岑就這樣伏在榻邊睡著了。

    窗外，雪悄然而落。

    后半夜，故岑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手邊越來越熱，起初還以為是晏諳喝多了酒渾身發(fā)熱，后來在半夢半醒間察覺出不妥。

    故岑在摸到晏諳guntang的額頭的那一刻睡意全無，忙起身朝外面喊道：“快叫府醫(yī)來！”

    府醫(yī)帶著滿身寒氣，風塵仆仆地趕過來為晏諳診脈，故岑焦急地候在一旁，待府醫(yī)收手忙問道：“王爺怎么樣？”

    “王爺是大醉之后風寒侵體，這才引發(fā)的高熱，下官開一張方子，將藥服下去應(yīng)該便可退熱了?！备t(yī)頓了頓，“不過從脈象上來看，王爺怕是還有些心氣郁結(jié)，具體情況還是先等服了藥再說罷?！?/br>
    “有勞了?！惫梳瘜⒏t(yī)送出去，又折回床前，啞聲道：“屬下失職，沒能照料好王爺。”

    自己才在主子身邊跟了一天，就照料不周害晏諳受了風寒，故岑自責得要命，只盼著晏諳能快點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