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出去隔壁找常恩澤。

    木門敲了好一會，常恩澤才從里面出來，黑著臉，語氣不善，“干什么？”

    誰知看到沈勿歸比他還不耐的臉色。

    沈勿歸看到常恩澤出來，一把扯著他的手臂，沒多余解釋往房間里帶。

    “你去看看他。”

    沈勿歸步子大，常恩澤被他扯得踉蹌幾步才跟上，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到門口看到絳平躺在床上，痛苦地閉著眼。當(dāng)下心一沉，推開沈勿歸坐在絳床邊。

    他探了探絳蒼白冰涼的臉，問沈勿歸：“怎么回事？”

    “我們?nèi)チ饲嗨R那院子里?！鄙蛭饸w啞聲說，目光緊緊盯著絳的臉。

    絳的呼吸微弱，好一會他才能感覺到對方的胸膛在起伏，可耐不過還是極為擔(dān)心，怕他下一刻就會失去呼吸，躺在這里消失不見。

    常恩澤握著絳的手腕，撩起他的袖子，聽到沈勿歸的話一怔，隨后火氣冒上來。

    “他不是說過，讓你們?nèi)胍共灰幔俊背６鳚珊莺荻⒅?/br>
    沈勿歸現(xiàn)在沒時間跟他解釋，催促常恩澤，“所以現(xiàn)在他怎么回事？出院子那會身體就好像失去力氣一樣?！?/br>
    常恩澤冷笑一聲，拿下掛在身側(cè)的短刀，“算你命大，院子里反噬的不是你的血rou?！?/br>
    “什么意思？”沈勿歸握緊了絳垂在一旁的手，預(yù)感他接下來的話好像在自己的猜測中。

    “好好看著。”

    常恩澤將刀尖懸在絳蒼白的手臂上，在沈勿歸的目光里，一點一點將刀尖刺入他的皮膚。躺在床上的人發(fā)出一道微弱的悶哼，冷汗?jié)u漸從額頭上冒出來。

    常恩澤摁著絳的手，“摁住他?！?/br>
    沈勿歸見他這個樣子，干脆抱他起來扣在自己懷里。常恩澤沒料到他會這樣做，余光瞥到絳脖子上青青紫紫的掐痕，臉色變化莫測。

    鋒利的刀尖劃在絳脆弱白嫩的皮膚上，常恩澤調(diào)動手腕，沿著他的手臂內(nèi)側(cè)一直往上，割下有快一掌長度的傷口。接著刀劃開皮膚里露出來的卻不是鮮血，而是一道一道宛如經(jīng)脈的黑色絲線。

    沈勿歸瞳孔猝然緊縮，明白過來，剛剛那院里的是什么人。

    是迷境主人。迷境主人擁有改變迷境的能力，威力自然不用多說，他能夠在迷境的某一處與現(xiàn)實世界相互牽連，里面的空間通常用來儲存自己的怨恨。

    怨恨沖天的情況下，他能夠反噬迷境里的一切，包括凡人的血rou。

    在沈勿歸抬步下去的時候，迷境主人的怨恨并不準(zhǔn)備傷他，可是他繼續(xù)緊迫，要不是絳阻止了這次暴虐，他都不知道后果會變成什么樣。

    可是為什么他反噬的只有絳？

    “可是為什么，傷的只有他？”沈勿歸喉嚨發(fā)緊，遲遲出不了聲，說出口的話也斷斷續(xù)續(xù)。

    他其實知道，只是不敢相信。

    常恩澤把絳血rou里的臟污挑出來，臟污在接觸空氣，最后化為灰燼消失在空氣中。

    常恩澤反問他：“為什么？你還不明白？”

    沈勿歸明白，他只是不敢相信絳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將迷境主人的暴怒全部承擔(dān)在自己身上，甚至在轉(zhuǎn)身時都來不及和他說一句話。

    倒地時堪堪說出一句話。

    回去。

    我們回去。

    他實在是堅持不住了，深怕這道傷害會受在沈勿歸身上。

    他的目光緊緊落在常恩澤手底下握著的手臂上，像是有一種荒唐的執(zhí)念，他在幻想那刀口割在自己身上，企圖讓懷里的人好受點。

    可當(dāng)絳在他懷里控制不住顫抖時，沈勿歸的眼眶還是紅了一片，他緊緊抱著，拍他的背，摸他的頭，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亂動。

    在清理結(jié)束的時，絳全身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額間的頭發(fā)全被汗水打濕。

    常恩澤看他手臂終于沒有了臟污，收起短刀，從懷里掏出一張白色的帕子，繞著他的手臂裹嚴(yán)實。

    做完這一切，準(zhǔn)備起身離開，沈勿歸恍然問：“他的傷口，會好嗎？”

    傷口那么重，那么長，就算恢復(fù)的好也會留下一道丑陋的傷痕，印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如此刺目。

    常恩澤不答話，最后走到門口，像是質(zhì)問他，“當(dāng)時你掐他的時候，怎么不想想這個痕跡會不會在他身上留多久？”

    沈勿歸一愣，緩緩松開懷里的人，低頭看他脖子上的痕跡。

    脖子上的青紫比剛開始更加嚴(yán)重，也難怪常恩澤會看到。

    無盡的自責(zé)環(huán)在他的全身，他動不了半分，身體逐漸僵硬變冷。就在這時，絳的身體突然變得guntang，燙得他一驚。

    摸上他的額頭，發(fā)現(xiàn)燙極了，那塊皮膚在之前染滿了汗水，汗水干后變得黏膩一片。

    沈勿歸清醒過來，放倒絳，給他蓋好被子，之后出房門打水過來。

    天色蒙蒙亮，氣溫下降至寒冷，沈勿歸卻管不上。他在隔壁找著能燒火的地方，打些熱水過去，又怕絳的體溫降不下來，又匆匆打了些冷水。

    汗水黏在身上不舒服，昏迷過去的絳在夢里迷迷糊糊，一直不安分，沈勿歸握著他的手，好幾次都被他掙脫開，他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弄疼了他的傷口。

    一番下來，身上倒是出了一身汗，好在還是幫絳擦干凈了身子，好讓他睡安穩(wěn)些。

    他倒水回來后，本來不打算上床陪著他，害怕半夜起來絳的情況會變糟糕，一直不敢閉眼，就這樣換了好幾條冷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讓他的體溫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