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嗎？”誰知絳忽然問。

    沈勿歸坐下的身體接著一怔，“看到什么？”

    “我的手臂，很丑?！苯{盯著火堆，片刻眼睛轉(zhuǎn)動扭頭看沈勿歸，“你，害怕我嗎？”

    第24章 謀反

    永遠(yuǎn)不會是害怕。

    見到的第一眼，心疼就淹沒他的心臟直到整個身體，聲音接著顫抖喉嚨哽塞。沖擊力即使很大，那也不會是絳所說的害怕。

    沈勿歸立刻否認(rèn)：“不會?！?/br>
    不會害怕，也不會難看。

    只是心疼，可是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

    絳在他臉上找不到別的表情，移開眼又轉(zhuǎn)回去，無聊地盯著火堆，“是嗎？”他自言自語，不敢問沈勿歸，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騙自己，萬一他真的覺得不難看呢？

    “真的?！睕]想到沈勿歸確認(rèn)似得說，異常認(rèn)真。

    “嗯，我知道了?！苯{沒再說什么也沒再確認(rèn)。

    只是簡簡單單的：我知道了。

    沈勿歸的無名火不知從哪冒出來，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任他發(fā)泄，于是沉下臉，周邊溫度剎那冷下，抿緊唇角一言不發(fā)。

    夜色漸涼，野風(fēng)從遠(yuǎn)處的林中襲來，撥動正中央的火苗，木材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細(xì)響。

    絳縮了縮身體，驀地開口：“你剛剛說，要謀反？”

    沈勿歸撥了撥火堆，“是。”

    “為什么要這樣?！苯{看著李壬德背對他們小小的身影，兩只手時不時抬起來擦擦眼淚，“你明明知道李壬德不可能接受?！?/br>
    沒有一個士兵愿意頂著謀反的罪名，他們永遠(yuǎn)忠誠，即使處于劣勢。

    “我知道。”沈勿歸壓低聲音，“但沒有別的辦法。”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猜錯了，迷境主人的執(zhí)念真的會是這場戰(zhàn)爭嗎？見到楊北軍的第一眼，他就開始懷疑應(yīng)該還有別的原因。

    從出山谷，到士兵口中的楚將軍，從始至終都是他們的遺憾，被誣陷被囚禁，至今回不到義扶領(lǐng)兵打仗的楚將軍。

    沈勿歸細(xì)想，便又想別的方法，最后決定干脆一舉攻上上京，救出楚將軍。

    “你同楊北軍商量了嗎？”

    “他同意了。”

    臨行前，楊北軍特意交代，沈勿歸也跟他說了此行可能會發(fā)生不可控的意外，其中謀反也取得他的回應(yīng)。

    沈勿歸看見楊北軍渾濁的瞳孔一望無際，最后還請求他。

    “別讓李壬德太難過。”

    所以，楊北軍知道此處的異樣，并且早已有心里準(zhǔn)備，楚將軍出發(fā)前，他心里便有預(yù)感，會一去不復(fù)返。

    果然，一月有余也不見上京有任何動靜，連書信也不曾有半封。

    “那你不應(yīng)該就這樣開口說?！苯{低下頭，“他根本接受不了。”

    沈勿歸沒搭話。

    許久他問：“你的手臂還疼嗎？”

    李壬德情緒激動，下得力氣很大，他包里面雖然只有一個棱角的盒子，但棱角尖細(xì)砸在絳的手臂上應(yīng)該很痛。

    絳沒讓他看，現(xiàn)在也是。

    他搖頭，又把手縮起來。

    李壬德哭了有一會，常恩澤一直在他身旁，神情是沈勿歸沒見過的溫柔。

    李壬德終于哭累，常恩澤從懷里掏出手帕，擦擦他的眼睛，安慰早些睡。他年齡還小，哭累了就好了，心里也沒多少事，靠著常恩澤的腿睡過去。

    場上只留下他們?nèi)饲逍选?/br>
    常恩澤眼神徹底變冰冷，沒看他們也背對身。

    只余下風(fēng)吹過身側(cè)帶起的嘩啦聲，沈勿歸沒有絲毫困意，頭腦清醒心里思緒雜亂。

    絳看出他的這個狀態(tài)，“你不想問問嗎？”

    “問什么？”

    還能問什么？他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這是不是跟客棧老板手臂上的斑點(diǎn)一摸一樣，他這個樣子到底是死是活。

    沈勿歸沒問，他是想知道的，可話梗在喉嚨里始終說不出口。

    忽然，絳動了動，拂開散在胸前的白發(fā)，轉(zhuǎn)回身直起背把手橫在兩人身前，又嫌距離不夠近，往前挪了挪。他一只手搭在沈勿歸緊握的手背上，拿起來放在另一只手的手腕處。

    白衣依舊安然蓋住那塊斑點(diǎn)。

    沈勿歸眼底發(fā)熱，始終不敢撩開他的衣袖。

    絳沒松手，握住他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探開手臂的袖子。

    “夠了！”

    到底還是不忍心，他打開絳的手，撐地站起騰開距離。

    絳垂頭，放下雙手。

    “我不感興趣?！鄙蛭饸w太陽xue突突地痛，仿佛有一把錐子敲砸在大腦上，“這本來就不關(guān)我的事，不是嗎？你是人是鬼都不關(guān)我的事?！?/br>
    絳聽到他說，身體緊接著一怔彎下腰，雙手撐在地上脊背顫抖，白發(fā)落在臟兮兮的地面。

    沈勿歸疼得早已麻木，最后還是說：“我答應(yīng)過你的會帶你出去，那我便會做到，但是?！?/br>
    他想救他的心上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既然想救那便救，只不過這一次，沈勿歸不會幫。

    “我只承諾過你這一個?！?/br>
    帶你出去，但不意味著，我會幫你救其他人。

    絳緩過顫抖，虛虛捂住手臂點(diǎn)頭答應(yīng)。明明不疼了，可是好像有什么東西剝開他的皮rou往上撒鹽，一刀一刀將他的皮rou攪得血rou模糊。

    沈勿歸似在自言自語，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再一次重復(fù)：“這不關(guān)我的事，他想救誰，這都不關(guān)我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