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濛濛-7
心萍和依萍被迎進大上海的時候,因著是上午,歌舞廳還沒有營業(yè),空曠的觀眾席上只坐著一個人,就是上海灘大名鼎鼎的秦五爺。 舞臺上站著幾個貌美的姑娘,排著隊依次唱上一段,或是舞上一曲。 依萍看了一會兒,在心萍耳邊吐槽:“什么呀,這還沒我唱的好呢!” 心萍給了她一個眼神,她這才吐了吐舌頭閉嘴。 “秦五爺”,心萍走到他面前,將膠卷遞了過去,“這是我無意間得到的,因為見膠卷上的人是你,所以特意來歸還?!?/br> 秦五爺挑了挑眉,接過了膠卷,在透過燈光看清了上面的畫像后才收了起來。他看向二人道:“法租界陸家的小姐是吧,早些年我見過你父親?!闭f著,他笑了笑,對依萍道:“小丫頭口氣不小,上臺亮一亮?” 依萍自來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朝秦五爺挑釁一笑,道:“來就來,我在學??墒俏乃囄瘑T呢!” “小冤家,你干嘛,像個傻瓜~” 一曲終了,秦五爺忍俊不禁,但鼓掌鼓得也是心服口服:“唱得好,能在我這大上海的臺上聽到這樣的歌曲,也算是頭一份了?!?/br> 等依萍從臺上跑回心萍旁邊,心萍才拉著她道:“秦五爺見笑了,我meimei自小就愛唱歌。” 秦五爺搖了搖頭,倒是欣賞地看著依萍,滿是惋惜:“可惜了,你是陸家的小姐,又是學生,不然在我大上海也是個天生的臺柱子。” 心萍的靈魂是現(xiàn)代人,歌手在那時候是很受人尊敬的職業(yè),不像現(xiàn)在,以歌女、舞女的身份為恥。 不過這次依萍沒有賺錢的迫切,以陸家小姐的身份確實很難成為那個大上海的白玫瑰了。 將依萍送回學校,心萍才回了自己學校,正好同如萍一起吃午飯。 “所以你和依萍早上去還膠卷了哦?” 心萍給如萍簡單講了昨天遇到兩名記者的事,叮囑道:“我下午很忙,估計沒時間在外面閑逛,你在學校里如果看到兩個年輕的記者在找一份膠卷,就告訴他們,膠卷被我還給上面的人了?!?/br> 如萍點點頭,但還是有些不理解,問道:“為什么不留著膠卷給這兩個記著,反而要還給秦五爺呢?” “我看著那照片像是偷拍的,身后還有人在追他們。哪怕他們作為記者,未經(jīng)他人允許就私自拍照、刊登,這樣的行為都很不禮貌,也很不道德,甚至,我認為未來有可能是違法的。所以我不想將膠卷還給他們,這種時候,交還到被偷拍者本人手中比較好?!?/br> 如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br> 下個周一,心萍下班路過報亭的時候買了一份,果然只有一小塊關(guān)于秦五爺?shù)奈淖置枋觥?/br> “這下你滿意了吧?” 心萍移開報紙,杜飛挽著袖口靠在墻邊幽幽開口,一看就是等很久的樣子。 他說完反倒自己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解釋道:“不是怪你的意思,偷拍這種行為在我們行業(yè)目前比較普遍,尤其是對秦五爺這種公眾人物來說。不過聽了如萍的話,我和書桓都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未經(jīng)他人允許就偷拍并刊登私人照片,確實是件不禮貌也是不光彩的做法,我們以后也會注意的?!?/br> 心萍將報紙折好,對他點了點頭,就繼續(xù)向前走到車站等電車去。 杜飛連忙跟上,走在她身邊向她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杜飛,是申報社的記者,你是爾豪和如萍的jiejie吧,你叫什么名字?” 心萍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他,反問道:“我的名字,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杜飛心虛笑笑,道:“告訴了,但是……” 見電車從遠處駛來,心萍不欲和他糾纏,快速握上他的手又抽離,道:“我叫心萍,你好,以及,再見?!?/br> 說著,電車緩緩?fù)O拢橹宕嗟拟徛?,心萍匆匆上車,只留給杜飛一個模糊的背影。 —— 回了報社的杜飛倒在沙發(fā)上,還在回想著那個冷冰冰的人。 “爾豪,你jiejie好冷酷哦”,說著,他坐起來鄙夷道,“怎么你們姐弟間性格差這么多?。俊?/br> 爾豪抓起桌上的草稿丟給他,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又自言自語道:“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杜飛好奇湊近問道:“那是什么樣的?” 那些事哪有一件是能說出口的,爾豪嘆了口氣道:“算了,沒什么……” 杜飛見從他嘴里問不出來,眼珠子一轉(zhuǎn),拍手道:“天氣這么好,周末我們?nèi)ソ加伟?!?/br> —— “郊游?和誰?” “姐,你知道的啊,就是那兩個記者?!?/br> 如萍興奮地在鏡子前試著小碎花裙,一邊道:“雖然剛認識的時候,聽見我們把膠卷還給了被拍攝的人時鬧了些不愉快,但是我用你的那些話反駁了他們,他們覺得好有道理哦。不過……后來接觸后發(fā)現(xiàn)他們其實都是很好的人,而且而且,最巧的是他們竟然就是爾豪的同事誒!所以我們就約著一起郊游了。” “我不去,你們玩吧。” 如萍連忙摟住她的肩膀撒嬌道:“去吧去吧,你要陪我啊,不然只有我一個女孩子誒。而且……”她湊近心萍耳邊羞澀道,“有個人,想讓你見一見。” 心萍這次是真的有些驚訝,她沒想到如萍竟然這么快就對何書桓有意思了,這才點頭道:“好吧?!?/br> 周末,陽光正好,背后的大山如詩如畫,身邊小河潺潺流水,四周是大片空曠的草地。幾個人合力鋪上餐墊,拿出了各自準備的食籃。 “原來你就是爾豪的jiejie”,何書桓不愧是南京外交官的兒子,本人謙和有禮,說話時喜歡認真地凝望著對方的眼睛,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久仰久仰?!?/br> 杜飛則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大大咧咧的歡脫性子,他湊到心萍身邊道:“你都不知道,我們和爾豪做同事這么久,天天聽他說自己有個多么漂亮多么好的jiejie,也算是百聞不如一見啦!” 有著爾豪這個中間人做調(diào)劑,又有著上次膠卷的事,幾個人很是熟識的就聊了起來。都是上過大學或正在上大學的高級知識分子,幾個人不論在學識上或是對時代的認知上都很有話聊,心萍雖然很少開口,也很少笑,但是說出的話總能干脆利落地切中要害,這樣一來,竟是足足聊了兩個小時,都覺得腿有些酸了,這才張羅著起身到處走走。 杜飛從包里掏出個相機,指揮著大家趕緊動起來:“如果我們只是出來聊天的話,找個咖啡店不好嗎,為什么要大老遠的來河邊野餐呢,快快快,既然出來了,我們多照幾張相片吧!” 大家叁叁兩兩的散起步來,由著杜飛自己一個人抓拍。 心萍走在河邊,時不時用腳踢幾個小石子玩,爾豪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后面。 這幾年,心萍總是躲著他,最初爾豪因為愧疚不敢太過打擾她,時間長了,也是真的見不到她人影了。這一次,心萍難得同意和他一起出來玩耍,爾豪看著她的背影,只覺得眼眶酸澀。 心萍看著遠處高山近處流水,呼吸著新鮮空氣,心情也好了不少,難得主動和爾豪搭話:“你總和他們提起我?” 爾豪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也沒有總是提起,就是……偶爾,偶爾會提……” “都說我什么?” “長得好看,聰明,是同濟大學畢業(yè)的,現(xiàn)在還是那里的老師,是我最喜歡的jiejie……什么的?!?/br> 心萍沒說什么,沒提難過,沒提失望,也沒提原諒,只是點了點頭,繼續(xù)向前走去。 咔嚓—— 杜飛本來拍的是姐弟散步的背影,心萍聞聲回頭,杜飛下意識地按下快門,捕捉到了她的驚鴻一瞥。 他的臉忽然一紅,隨即干脆將相機扔到爾豪懷里,道:“爾豪,你幫我和心萍拍一張照?!?/br> “心……萍?” “……心萍姐。” 本來見他站在一肩之外的距離,心萍也沒有躲,站在原地任由爾豪拍照。誰知杜飛看準了爾豪按下快門的時機,說時遲那時快,飛速向身邊挪了一步,緊緊挨在了心萍的身邊。 “你……” 未等爾豪罵出口,杜飛接過相機飛也般地跑遠。 “我去給他們拍照!” 綠意盎然的草地上刮過一陣風,空氣彌漫著的都是淡淡的青草味。心萍遠遠看著如萍與何書桓、杜飛二人笑鬧在一起,心里甚是安定。 【就這樣繼續(xù)吧,這個世界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結(jié)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