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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傲慢與棒槌在線閱讀 - 第184章

第184章

    他剛才去簽了顧臨奚的病危通知書,醫(yī)生說必盡人事,但風(fēng)險很高,更多要看患者本人的求生意志。

    不知為何,聽到“求生意志”這個詞的時候,他竟然短暫地生出絲啼笑皆非來。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這個詞和顧臨奚太不搭了。

    顧教授是個能把自己當(dāng)誘餌,面對子彈也不躲的瘋子,方恒安有時候覺得他不特意找死都算好的了,怎么談得上“求生”呢?

    但如果一個人自己都不想活了,別人用愛的名義讓他強(qiáng)留在這世上,又算什么呢?

    “恒安,住院和陪床要用的東西我?guī)湍銕н^來了。”鄭功將包裹遞過去,坐在方恒安邊上的金屬椅上。

    方恒安沒有立刻回話,他捏著眉心,深呼吸了幾次,才穩(wěn)定住了情緒。

    “我一時回不去,有幾樁事要叮囑你——……一定要繼續(xù)找和孫局有關(guān)錄音的主人陳茜,我懷疑她的失蹤可能和導(dǎo)演有關(guān)?!?/br>
    他語速極快地說到這里,眉頭皺的更緊:“對了,還有秦瀾……導(dǎo)演所在地的詳細(xì)信息最后是由她傳出來的,她為什么會在那里……你先不要聲張,私下找她去聊,她還是信你的?!?/br>
    鄭功少見的認(rèn)真,將他說的話一一作備忘記下了。最后,看著方恒安欲言又止。

    方恒安正在查看鄭功帶來的那堆東西,最下面還壓著本書,是上次住院時顧臨奚看來解悶的那本追逐日光。

    他余光看到鄭功這幅樣子,捂著額頭自嘲道:“有什么話直說吧,你覺得…我還能比現(xiàn)在更糟糕嗎?”

    鄭功嘆了口氣:“最近查案找人都會有點難度,因為我們都還沒有復(fù)職。導(dǎo)演雖然已經(jīng)歸案伏法,但是孫局一口咬定不認(rèn),反而追究我們在停職期間違規(guī)出警……尤其關(guān)于你的投訴和處分堆了厚厚一沓?!?/br>
    他見恒安忽然低頭不說話了,以為對方是受了打擊,小心翼翼地說:“恒安?”

    他叫了好幾次,方恒安才回過神來:“導(dǎo)演的真實身份既然是和警局來往密切的張醫(yī)生,一定會有蛛絲馬跡,順藤摸瓜可以找到線索。對手的確是孫局的話沒這么簡單結(jié)束,這些我有心理準(zhǔn)備。”

    鄭功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他膝頭翻開的書,那頁夾了張不知哪里撕下來的便簽紙充當(dāng)書簽,便簽上的鋼筆字跡瘦削鋒利。

    那寫的是:“足以慰平生?!?/br>
    鄭功莫名覺得那字跡有點眼熟,好像很久前在哪里見過,又想不起來。卻見方恒安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聯(lián)想到這本書是從里頭正手術(shù)那位的桌上拿的,鄭功隱約覺得不太吉利,因為這句話的意思和“我此刻死而無憾”著實有點像。

    而病危病人最需要的就是求生意志。

    他正暗暗自責(zé)間,不知哪里席卷來一陣涼風(fēng),將便簽紙吹落在了地上。

    鄭功彎腰去撿。方恒安視線始終粘在那不停刷新手術(shù)中情況的熒幕上。

    “恒安,你瞧……原來那便簽反面還寫了一行字?!编嵐鋈徽f道,將撿起的便簽遞給了方恒安。

    方恒安接過便簽,便簽反面的四個字撞入他的眼簾。

    看到這幾個字時,他緊繃了一晚上的情緒驀然決堤,眼眶一熱,淚流滿面。

    顧臨奚在反面寫的是……“平生予你”。

    ——足以慰平生,平生予你。

    他忽然似有感應(yīng)地抬頭,熒幕上正刷新出“林熹”的名字和最新的狀態(tài)。

    那是——手術(shù)成功。

    *

    不過,顧臨奚還沒有擺脫危險。

    手術(shù)結(jié)束后,他就進(jìn)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每天允許探訪的時間有限。前幾天方恒安去的時候他都在昏迷。

    因為涉及到頭部手術(shù),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易容被洗掉了,露出顧教授那張五官深邃的臉,襯著蒼白到透明的膚色,有種石像般的不真實感,總之不太像是鮮活的人。

    醫(yī)院方面清楚這個病人是警方的人,是重案有關(guān),因此也沒對這種變臉神技大驚小怪,十分地守口如瓶,沒敢多問半句。

    也因此,也沒人質(zhì)疑方警官的親屬探視身份,任由他每天占據(jù)顧臨奚的兩個小時探訪時間。

    顧臨奚沒醒,方恒安就在他邊上坐著看他,就看著他輕微起伏的胸口,這樣過去兩個小時。

    醫(yī)生說,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醒得越晚風(fēng)險越高。

    到第四天時,顧臨奚還是沒有醒。

    方恒安像前幾日那天看著他,忽然捂住頭,將臉埋在深深的陰影中。

    他弓著脊背,微微顫抖,像繃到極點的弦,在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爆發(fā)。

    他忽然很恨顧臨奚,這人就是個十足的騙子,說話半真半假,許諾從不兌現(xiàn)。

    “你不是說未來都給我嗎?偷jian?;幕斓?,既然你的未來是我的東西……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知道珍惜呢?”

    方恒安的聲音壓的極低,連自己都聽不清,就像藏在心里的囈語。

    然而,這一次。囈語竟然得到了回應(yīng)。

    一根冰涼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腕上,輕的就像一片羽毛,又好像重逾千鈞。

    顧臨奚輕輕地說:“我半生不義不肖,又恐年壽不永,不敢輕言許諾……因此……言出必行?!?/br>
    “恒安……”他叫著昔年學(xué)生、今時戀人的名字:“……我只許諾過一件事……陪著你,活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