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安走過來，把溫好的牛奶遞給他，一邊說：“臨奚，陳老爺子過陣子要移送檢察院了，說走之前想見你一面。”

    顧臨奚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方恒安看他這意料之中的樣子，直截了當?shù)卣f：“我后來仔細核實陳老爺子來警局那日的細節(jié)，秦瀾說起他還主動問過你。按理說你們只是一面之緣，你覺得他對你這么關(guān)注，會和拉美特利他們有關(guān)系嗎，就像鐘力一樣？”

    顧臨奚搖了搖頭：”我猜測沒有。鐘力和陳老爺子對于’雪山’來說本質(zhì)上不太一樣。鐘力之前就犯過罪也混過黑，本質(zhì)上是個危險人物，這種人對于’雪山’來說是有成為執(zhí)行者的價值的?！┥健矔耐嘎兑恍┬畔?，以教義增強其忠誠度?！?/br>
    方恒安回想了一下：“的確，在綁架案時，如果不是你點破鐘力背后有人在實時指揮，其實他是作為導演的傳聲筒而存在的。導演本人原本都不打算和我們直接對話。而陳老爺子其實只是把炸彈帶了進來，別的什么都沒做。”

    “對。鐘力是執(zhí)行者，而另一類是生活在各色苦難中的社會邊緣人群，比如陳老爺子的角色和給鐘力電話的同鄉(xiāng)。’雪山’找這些人主要就是為了獲得他們的那管血，如果能順便辦點什么事算是意外之喜，是沒資格成為潛在信徒的。”

    “這么說，雪山似乎是個等級非常清晰的組織。導演負責對外接觸，發(fā)起行動。而拉美特利則類似于精神領袖，并且負責一些核心的研究工作。”

    方恒安就像一個聽課后認真總結(jié)，虛心詢問老師是否有錯的學生：“既然陳老爺子等人沒有成為行動力量的價值，那唯一提供的那管血應該就和拉美特利的研究內(nèi)容相關(guān)了，和你之前誆騙導演的死而復生聽著有些相似？”

    顧臨奚原本正在喝牛奶，聞言抬起眼睛，輕輕地說：“恒安，你又在套我話啊。做你老師這么久我倒是失職了，沒發(fā)現(xiàn)你看著說話橫沖直撞的，其實心眼也不少。”

    第67章 囂張

    顧臨奚這話喜怒難辨，甚至帶著點鋒芒。

    但是這么久相處下來，方恒安早就摸清了他——這人只是出于自我掩飾的習慣總扮的這么強勢莫測，其實心胸開闊，很不容易生氣。甚至遇到無法回答的問題而敷衍或扯謊時還會有一些負罪感。

    因此方警官完全不怕他，格外坦誠地說：“說真的，臨奚，我不太相信有人可以套你的話。如果能成功，要么就是你原本就愿意說，要么就是你打算將計就計。所以，我沒有任何心思，只是問問看你需不需要這個欲擒故縱的機會。反正你不會真的生氣，我沒有損失。”

    顧臨奚近來時常被他梗住，已經(jīng)沒什么脾氣了：“我好歹是你過去的導師，現(xiàn)在揚眉吐氣，都直呼我名字了？”

    的確，身份挑明后，方恒安除了調(diào)侃和少數(shù)正事時會喊他兩句“顧老師”，基本都是以名字相稱。

    不過他現(xiàn)在的身份名字“林熹”和“臨奚”同音，因此不論情但論理這樣也更合適，不會在外人面前穿幫。

    顧臨奚當然不會真的介意這點稱呼，顯然只是隨口開個玩笑，轉(zhuǎn)移話題——他的確不想回答方恒安的上一個關(guān)于血液的問題。

    方恒安卻接話道：“說起來，還有件事我真的一直沒想明白。林熹這個人我查過，從小到大經(jīng)歷都非常清晰正常，細節(jié)豐富?！?/br>
    顧臨奚忽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神情一片漠然。

    方恒安卻沒注意到，他兀自說下去。

    “哪怕你手眼通天到，可以捏造出生文書證件，但沒道理連中學畢業(yè)證、網(wǎng)上自拍短視頻這種東西都能提前十年偽造準備好?！?/br>
    “而且，我也按照證件信息尋訪過他的同學，這些人對此人也都有印象。所以他應該的確是真正存在的?！?/br>
    聽到這話，顧臨奚眼神忽然空茫了一瞬，然后他迅速斂了神色，低笑著說：“是啊，他的確是曾在這世上存在過的人。至于為什么消失了？最合適的理由應當是，因為他的死對我有用，所以我害死——”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方恒安硬聲打斷了：“好好說話——不想說就別說，不要用這種理由來敷衍。那天在摩天輪上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我是你教出來的，對你是什么樣的人一清二楚。你不可能做這樣的事?！?/br>
    方恒安的眼神堅定不移，就好像高山磐石一般。

    顧臨奚想說，哪怕我本人都不能說對自己一清二楚，你又急著替誰下保證呢？

    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有天午后閑時，聽鄭功他們八卦，說方警官對孫局下軍令狀保陳默的那樁事，內(nèi)心竟有些震動。

    少年時有這種眼神尚可說是無知無畏，因此從前相識，顧臨奚雖知這位學生是這樣的，也喜歡他的性情，卻只是長輩的寬愛，并不真的很放在心上。

    但時過境遷，當年的年輕學生也年近而立，對事對人竟還有這番性情，尤其所對之人還是自己，心焉能不動？

    方恒安私下評價顧教授的那句“又傲又獨“其實真的沒說錯。

    人都渴望被理解被接納，而長期偽裝就屬于強行壓抑這種本能情緒，不可能舒服。

    但自傲的顧教授又不可能逮著人吐露心事，因此對他這種人來說，會明顯的偏好”紅顏知己“型的伴侶。

    而“紅顏知己”里的”知己“和”紅顏“簡直是對智商和顏值的雙重要求。別說不留意了，就算留意這種人也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