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老一輩人說,賭桌上是有那些冤死賭鬼的魂靈的,可能就是他們上了我兒子大強的身……所以后來也不回家了,當沒我這個爹了……” 老人家開始還有點邏輯,最后就開始無語輪次地絮絮叨叨。 但是方恒安始終耐心地聽著,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小默是個好孩子,我也吸取了教訓不再教他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不愛讀書……這也很好,本分,老實,不會像他爸似的?!?/br> “但是來不及了,我們窮啊,他生在我們這個家里,哪還有什么好路給他走?你說他還年輕出來后還有路走……” “但他背著案底啊,又沒錢,能比死好多少呢?” ——為什么人年輕時看史書列傳總會熱血沸騰,覺得正義能得彰揚,努力不會白費? 因為史書留名的都是勝利者,而勝利者的故事看起來總是無比幸運美好。 而現(xiàn)實生活里,大部分人連失敗者都算不上,死了活著都是一回事,不會有人在乎。 活完半輩子,忽然發(fā)現(xiàn)熱愛和信仰的東西,和自己其實毫無關(guān)系,甚至還是自己悲慘命運的悲劇根源。 方恒安收斂心緒,冷靜地從老人激動而零散的話語中捕捉碎片的信息:“所以,那人許諾了您巨額的經(jīng)濟支持?” 老人輕輕地哼了一聲:“只有他們站在我這邊。政府不會幫,警察不會幫……” “您不信任警察,為什么?“ 陳老爺子忽然激動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高聲說:“警察同志,我兒子是個混蛋,我沒生好,沒養(yǎng)好!但是那些在他13歲就引他扎根的黑賭/場呢?” “我投訴過多少次,地方管過嗎?不還是收了錢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還有,大強常年家暴,報警了多少次,都說家務事不愿意管……是啊,家務事,可能就是這三個字讓他越來越無法無天吧?!?/br> “那我要把自己兒子清理門戶,也是家務事——你們怎么又要管了呢?!” 老人聲嘶力竭地喊,到最后近乎破音,喉嚨里只有空洞的“嗬嗬”聲,就像一只胸腔被咬破的野獸。 ——鐘力死前,也說過相似的話。 方恒安默不作聲的吸下一口濁氣,他已經(jīng)讓秦瀾之類容易義憤的年輕警員都出去,自然也應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被影響。 他無法給老人滿意的回答,只能公事公辦地問了下去。 “那么,幫你的人要什么回報?” 方恒安話問出口,忽然想到老人最初抽完血說的話,腦中寒光一現(xiàn):“……是不是還有一管血?” 陳老爺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顫巍巍地點頭道:“對。我到這兒之前,已經(jīng)把血給他們了?!?/br> “您是怎么和他們聯(lián)系上的?” 陳老爺子有問必答:“一通電話。一開始是別人給阿娟的,但她沒敢打,給了我。電話里的人說可以滿足我的要求。” ——電話、一管血、實現(xiàn)愿望……這一切都和鐘力的那位“導演”驚人的一致。 方恒安忽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鐘力和他打工殘疾的老鄉(xiāng)在和“導演”接觸的過程中,有一個奇異的共同點,就是抽血的時機。 老鄉(xiāng)被要求在拿到賠償款時抽血,鐘力則在殺死前妻全家時抽血,那老人呢,他的什么愿望被滿足了……只是簡單的金錢回報嗎? 他不動聲色地問:“老爺子,您求助的人已經(jīng)把錢打給您了嗎?” 老人”嗬嗬“地喘著氣,向上抿了抿薄片似的嘴唇:“這不需要警察同志擔心。我和他們有共同的目標和信念,事成后再談回報,老頭子還是懂的?!?/br> 聽到“事成”那里,方恒安本能地心頭一凜! 他仔細端詳老人的肢體語言和面部表情,視線嚯地落在老人腳下那只不起眼的塑料袋子上。 那上面映著花花綠綠的可笑廣告,里面隱約可見金屬的器皿外殼,就像個普通的保溫盒。 與此同時,陳老爺子伸出平日發(fā)抖蒼老的手,倉促飛快地將那袋東西提起,緊緊抱在懷里! 秦瀾已覺出不對,探頭一看,花容失色:“方老師,那是個……炸彈!” 老人摟著那炸彈,姿態(tài)親密和藹,就像抱住年幼承歡膝下的兒孫。 “對啊……是個炸彈,炸彈……我老頭子沒幾天可以活了,沒想到最后這么有用,能給孫兒博個好前程,還能讓警察同志們這么如臨大敵?!?/br> 他雙目含淚,卻露出一個干癟老邁的笑容:“這么一搞,我這把老骨頭是不是也可以名留青史?” 第43章 炸彈 方恒安迅速說:“秦瀾,出去,通知其他部門我們這里的情況,同時疏散警局和周邊道路人群,封鎖警局大樓?!?/br> “方老師……我,你……”秦嵐猶猶豫豫地磨蹭。 ”出去!”方恒安沒了耐心,低喝道:“服從命令!你會拆彈嗎?遇到過爆炸案嗎?在這里什么用也沒有——出去!” 就在這時,一聲極低的金屬碰撞聲傳來,竟是老人抱著炸彈緩緩站了起來! 大部分炸彈對壓力都非常敏感,輕微的不當移動都可能導致爆炸。 全場倏然一靜,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方恒安也顧不上不聽話的秦瀾,忙緩聲安撫:“老爺子,放松,不要做太大的動作……您帶炸彈進來,總有什么目的吧?我們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