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姜輕霄覺得指尖一重，只聽一聲細(xì)微的咔嚓響，原本?干燥的花蕊底部便漸漸地滲出了金蜜色的汁液。

    此時(shí)?瓷杯狀的花形，恰好成?了盛放蜜汁的天然的容器。

    頗為神奇的一幕，惹得姜輕霄微微揚(yáng)唇，淡聲道了句：“有趣?！?/br>
    隨后，她下意?識(shí)地抬眸望向面前的青年。

    彼時(shí)?女人方發(fā)現(xiàn)，此時(shí)?的柳驚絕與自己靠得極近，正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

    近到她能清晰地瞧見西斜的霞光，映進(jìn)青年瞳孔時(shí)?折射出的幢幢光影。

    那光影層層疊疊，虛幻又?美麗，看得她神情不覺微怔。

    一旁的濮蒙見此情景，學(xué)著柳驚絕的樣子，在花苞的下端輕輕摁了一下，隨即花莖中的汁液便涌了上來，很?快匯聚成?了一小杯。

    聞起來花香濃郁的同時(shí)?，又?透著一股蜜甜，引誘得人躍躍欲試。

    她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試探性地呷了一小口后，隨即睜大了雙眼。

    接連不斷地夸贊道：“不錯(cuò)、不錯(cuò)，確實(shí)好喝！”

    入口滋味清冽如水，直到滲入喉頭時(shí)?，甜味才陡然炸開回味不絕，喝上一口，止渴又?生津，身?心都?舒暢了許多。

    一旁的凌傲雪見狀，厭嫌又?懷疑地望了一眼被自己丟棄在腳邊的不錯(cuò)香。

    小聲嘀咕道：“有那么好喝嗎？”

    猶豫半刻后，少?年終是沒抵過強(qiáng)烈的好奇心，趁著旁人不注意?，快速地彎腰將其撿了起來。

    凌傲雪耐心不多，手下又?沒有分寸，一不小心直接將花莖給?撅斷了。

    霎時(shí)?間，黏膩的花汁流了他一手，甚至有一些還迸濺到了他的下頜與前襟。

    見此情景，青年憤恨地將手中的不錯(cuò)花折成?了好幾?段，隨后又?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他甚至懷疑，柳驚絕買這花來，就是為了讓自己不痛快的。

    這個(gè)該死?的賤妖！

    待凌傲雪好不容易清理干凈手上的花汁，匍一抬頭便瞧見罪魁禍?zhǔn)状丝陶驹谒妮p霄jiejie面前。

    女人微垂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輕抿著手中的花汁。

    而她身?前的青年卻面頰緋紅，神情含羞帶怯地凝望著她，一雙上翹的柳眼，眸中瀲滟含情，對(duì)面前女人的愛意?濃得幾?乎要化為實(shí)質(zhì)，流淌下來。

    看得少?年覺得既惡心又?刺眼。

    凌傲雪猝然皺緊了眉，三步并做兩步地?cái)D到了兩人中間，緊緊地挽住了姜輕霄的手臂。

    大聲說?道：“輕霄jiejie，那個(gè)勞什?子不錯(cuò)香可真難喝，傲雪不喜歡，我們?nèi)ツ沁吳魄瓢?！?/br>
    一行人重又?回到了街市上。

    不多時(shí)?，天色漸暗，可黑市上的行人卻愈發(fā)地多了起來。

    姜輕霄他們隨著人流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直至來到一處人聲鼎沸的光亮處。

    “神君，是有人在此演皮影戲?！?/br>
    柳驚絕瞧了眼最中央被燭光映得徹亮的白布一眼，柔聲解釋道。

    皮影戲不算稀罕物，女人神色平淡，并未表現(xiàn)出好奇之色。

    就在幾?人打算走開時(shí)?，青年突然聽到了臺(tái)上的劇名報(bào)幕，隨即腳步一頓。

    姜輕霄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側(cè)頭淡聲問道：“怎么了？”

    柳驚絕驀地攥緊了手，死?死?地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動(dòng)與緊張。

    片刻后，咬了咬唇故作虛弱地開口，“神君，我傷口有些痛，能否在那里休息片刻？”

    他說?著，抬手指了指戲臺(tái)對(duì)面的茶水鋪。

    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面前的女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她不同意?。

    姜輕霄沉吟片刻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休息片刻后我們回殿。”

    隨即，四人尋了個(gè)頗為隱秘的角落坐下，又?朝攤主要了壺茉莉龍珠。

    起初，凌傲雪在得知是因?yàn)榱@絕傷口痛女人才決定休息片刻后，心中頗有些不滿。

    他拽著女人的衣袖，來回?fù)u曳，放軟語氣逞嬌道：“jiejie，傲雪還未盡興，聽說?前面還有許多好玩兒的，不若把他留在這兒，咱們先去瞧瞧？”

    誰知這個(gè)提議剛一說?出口，竟被女人淡聲否決了。

    姜輕霄扯出被少?年緊攥著的衣袖，作勢(shì)理了理，“不早了，該回殿了，你若實(shí)在想玩，便讓濮蒙跟著你去?！?/br>
    聞聽此言，凌傲雪霎時(shí)?便失了興致，嫉恨地瞪了眼對(duì)面坐著的柳驚絕后，轉(zhuǎn)過了身?。

    少?年本?想著眼不見為凈，誰知不知不覺間竟被對(duì)面的皮影戲劇情給?吸引了進(jìn)去。

    同濮蒙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待皮影戲演至末尾，動(dòng)聽纏綿的笙樂響起，女人終是轉(zhuǎn)過了頭，在墨黑濃夜中對(duì)上了青年那雙浸滿了淚意?的哀傷眼眸。

    她不解開口，“為何這般看我？”

    柳驚絕聞言，酸脹的喉頭上下滾動(dòng)，驚落了眼尾積蓄已久的淚珠。

    低聲哽咽道：“輕輕......當(dāng)真聽不出來？”

    姜輕霄淡淡蹙眉，“什?么？”

    “這臺(tái)上演的，是當(dāng)初你為我寫的戲文，輕輕當(dāng)真......聽不出？”

    最后三個(gè)字，青年難過得只余氣音。

    女人聞言神情一頓，方知曉這是柳驚絕仍不死?心，又?在將自己當(dāng)做他的凡人.妻主來試探。

    她不耐地?cái)棵?，剛想出聲否決，卻在聽到臺(tái)上的一句唱詞后，忽地頓住了。

    【海誓山盟永不移，從?今孽債染緇衣......】

    鬼使神差般地，姜輕霄無?聲地接出了下句。

    “相思木做簪，簪君如意?，望君歡喜。”

    黑暗中，女人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幾?瞬，心跳不止。

    第59章 五十九個(gè)鰥夫

    可隨即, 姜輕霄便又很快平息了心情，面色較為平常更加的淡然而冷漠。

    她抬眸，迎著青年隱隱崩潰的目光, 沉聲開口, “不用再做無謂的試探了, 本神不是你等的人。”

    說著, 便徑直移開了視線。

    留給青年的側(cè)臉，弧度冷硬，猶如最為峭硬的寒冰, 堅(jiān)不可摧。

    見此?情景，柳驚絕怔愣片刻后, 眨了眨被淚水濡濕的雙眼，無措又失落地咬緊了下唇。

    縱使知曉結(jié)果或許會(huì)如此?，可青年的心中仍不可遏制地抱有?一絲幻想。

    而這廂幻想熄滅, 炙熱的余燼將?他脆弱的心腹，燒得血rou模糊。

    戾疼不止。

    好半晌，柳驚絕才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著說道：“對(duì)、對(duì)不起?！?/br>
    待到戲終人散, 少年與濮蒙方轉(zhuǎn)過了身，二人的眼角皆有?些發(fā)紅。

    凌傲雪尤甚。

    此?時(shí)此?刻, 他仍沉浸在女男主的絕美愛情故事中，正用手中的錦帕揩著眼尾的淚漬。

    瞧見青年朝他瞥了一眼, 神情頗有?些怪異, 少年當(dāng)即好似被抓到了短處一般，色厲內(nèi)荏地沖他低吼, “看?什么看?！”

    隨即他站起身，作勢(shì)要?挽一旁女人的手臂, “輕霄jiejie，傲雪累了，我們回?殿......”

    誰知少年的話還未說完，自己的衣角卻被人突兀地扯住了。

    凌傲雪低頭一瞧，發(fā)覺自己的腿邊正站著一個(gè)還不及他大腿高的幼童。

    那幼童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臟兮兮的，正用他那指甲縫里還有?手心里滿是泥垢的小手緊攥著他的衣面。

    少年見狀，驚得差點(diǎn)跳起來。

    連忙自小孩的手中扯出自己的衣服，擰緊了眉，大叫道：“你做什么！”

    那幼童被他的動(dòng)作扥得一個(gè)趔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哆嗦著，干燥起皮的小嘴一癟，當(dāng)即委屈地哭了起來。

    淚水將?他臟污的面頰沖得溝壑縱橫，一時(shí)間顯得分外滑稽又可憐。

    只聽他口中不斷嚷道：“好哥哥、好哥哥，我快餓死了，給我口吃的吧?！?/br>
    說著，張手還要?朝凌傲雪的方向撲過來，將?少年嚇得連連后退了幾步。

    一旁的濮蒙得到了姜輕霄的眼神，抬手?jǐn)r住了幼童。

    她蹲下身，溫聲耐心地詢問他：“你家里人呢？”

    幼童什么也不說，只管搖頭喊餓，哭得歇斯底里，惹得路過的行人都在朝他們這邊張望。

    看?得濮蒙與凌傲雪如芒在背，活像他們是拐賣兒童的拍花子似的。

    最后是柳驚絕去?一旁給他買了個(gè)烙餅來，幼童才止住了哭聲。

    他抱著比自己臉大兩倍不止的烙餅，吃得狼吞虎咽，即使被噎得漲紅了臉，也拼命地往下咽，好似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眾人看?著這一幕，皆面面相覷。

    幼童吃飽后，突然?轉(zhuǎn)過身朝一個(gè)方向跑了過去?，不多時(shí)，一位同樣蓬頭垢面的瘦弱老?嫗牽著他重又走了回?來。

    祖孫倆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在了凌傲雪的腳邊。

    驚得少年扯著衣擺接連后退，生怕那幼童再抓過來，弄臟自己的衣服。

    “你、你們做什么！”

    老?嫗見狀，朝少年伏地磕了個(gè)頭，再抬頭時(shí)雙眼已經(jīng)溢出了兩行渾濁的淚。

    她神情悲苦地喊道：“恩人，俺求求您了，發(fā)發(fā)善心，收下俺的小孫孫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