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還掛著淚，風(fēng)一吹，眼睛開始泛疼，酸楚的疼，像是用針扎。她看著那包紙巾發(fā)呆，想拿，又不想拿。

    似乎，他們僅剩的牽連只有這包紙巾了。

    夏萱躊躇時，陸司州朝前走了一步。

    光影綽綽，遠(yuǎn)處倒映出兩人的影，可能是角度的關(guān)系，他們的影子挨得很近，像是親密的相觸著，連風(fēng)都透不過來的那種。

    夏萱無意中瞥到，說不出具體什么感受，曾幾時，她最想的便是離他近些再近些，這樣咫尺的距離，也只有夢里才會有。

    夢里的她，會忍不住試探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去碰觸。

    奈何，每次她將要碰觸上時，總會醒來，每每那時，惆悵總會多了幾分，你看，她的愿望從未實(shí)現(xiàn)過。

    夏萱后退兩步，拉過帽子重新扣頭上，“時間不早了，我真要回家了，不然家里人會著急的，你也早點(diǎn)回去吧。”

    下意識的關(guān)心，往往更能揭露內(nèi)心的渴望，夏萱對他，喜歡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她還沒走出幾步，手機(jī)響了，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似乎不經(jīng)意間還帶出了什么東西。

    她沒注意看，按下了手機(jī)接聽鍵，電話是張雪打來的，問她吃晚飯了沒？一會兒要做什么？

    夏萱還沒來得及回答，有人走到她身側(cè)，撿起了她掏手機(jī)時掉出來的東西，是包心相映的紙巾。

    這種紙巾哪里都有賣的，其實(shí)并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再說了，陸司州那天還給全班女生都分了幾包呢，夏萱有并不稀奇。

    但她有個小習(xí)慣，喜歡在紙巾袋子上貼東西，之前她買了很多星星貼紙，還沒用完，閑暇的時候，總會在喜歡的東西上貼一貼。

    筆袋上有，筆上也有，還有日記本上等等。

    紙巾上她也會貼，她喜歡星辰，可惜，離星辰太遠(yuǎn)，只能借此紓解心情。

    但她真的沒想到，會壞在貼了星星貼紙的紙巾上。

    陸司州捏著兩包一樣的紙巾，遞到夏萱面前，垂眸凝視著她。

    聽筒里張雪還在說什么，夏萱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眸光和陸司州的對視上。

    然后，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抹期盼已經(jīng)的光，太灼眼，她下意識瞇了下。

    “那晚是你。”這次不是問話，是肯定的語氣，陸司州說，“夏萱，你救了我?！?/br>
    夏萱見過很多人的眼睛，可沒有誰的眼睛像陸司州的眼睛這樣有魔力，能把人的意識吞噬掉。

    她所有的掙扎，在和他對視后，砰一聲消散了，只能順著他的問題回答。

    “嗯，是我?！?/br>
    -

    夏萱以為陸司州會問很多問題，例如，為什么救我？為什么救了我又跑掉？為什么不承認(rèn)救了我？

    她努力思索著可行的答案，誰知，他什么也沒有問，把從地上撿起的那包紙巾還給了她，問她，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他送她？？？？？

    夏萱從未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發(fā)生，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就是這樣，怯弱又膽小，始終不敢跨出靠近他的那一步，卻又忍不住追隨他的身影。

    大抵，她就是矛盾的存在者。

    或者說，她是害怕，害怕離他太近，會泄露自己的心思，害怕萬一他知道了，她連偷偷看他的機(jī)會也沒了。

    陸司州到底沒送成，不是夏萱拒絕，是夏力突然出現(xiàn)了，隔著老遠(yuǎn)的距離叫了聲：“夏萱?！?/br>
    夏萱回過神，低頭說了句：“不用你送，我爸來接我了?！?/br>
    沒等陸司州說什么，她小步子朝前跑去。

    夏力出來的急沒戴眼鏡，是以，也沒看清站在夏萱身邊的人是男是女，見她過來，隨口問：“那人是誰？”

    陸司州是夏萱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怕夏力一直追問，她沒說是同學(xué)，輕聲道：“問路的。”

    夏力聽到是問路的，也沒再說什么，率先折返，邊走邊道：“回去后跟你媽認(rèn)個錯，你知道的，你媽也很愛你。”

    可能是連自己聽了都沒什么說服力，夏力又解釋，“只是你弟弟還小，她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的，在父母眼里，子女都一樣?！?/br>
    一樣嗎？

    夏萱沒感覺到，但她也沒反駁，點(diǎn)了下頭，說道：“好?！?/br>
    回去后，夏萱主動向張娟認(rèn)了錯，還幫著煮了晚飯，張娟也算見好就收，沒再繃著臉，但表面的和平并不代表真的和平，那些被刻意壓下的情緒，總會在某個點(diǎn)爆發(fā)出來。

    夏萱吃完晚飯，給張雪回了電話，張雪嘰嘰喳喳道：“剛你到底和誰在一起，我怎么聽著好像有人在說話，你老實(shí)交代啊?！?/br>
    “沒誰?！毕妮孢€是不太想讓人知道她救陸司州的事，解釋起來有些麻煩，電話里也講不清，她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明天不周末嗎，你能出來嗎？”張雪想約夏萱看電影。

    “明天？”夏萱看著書桌上的卷子，有些躊躇，“你作業(yè)寫完了？”

    “沒，晚點(diǎn)寫也可以嘛?！睆堁┩铝讼律嗉猓罢O呀，你就出來吧，我自己在家好無聊，行不行，行不行?！?/br>
    夏萱被她纏的沒法，回：“好?！?/br>
    “萱萱愛死你了?！睆堁┱f，“那你忙，我去準(zhǔn)備一下?！?/br>
    電話掛斷，夏萱從書包里拿出筆袋，開始寫周末作業(yè)，她這人就是這樣，做任何事都有計(jì)劃，只有計(jì)劃完成，才會進(jìn)行下一步。

    明天要出去玩，那她今晚就要把周末作業(yè)都寫完，這一寫，寫到了凌晨兩點(diǎn)，她放下筆，把卷子都收起來，揉揉發(fā)酸的脖子，坐到了床上，脫衣服的時候，有東西掉下來，她彎腰撿起，是紙巾。

    少年那張清雋的臉就這樣毫無預(yù)警地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她有些記不清他走前除了那句送她回家，還說了什么。

    夏萱盯著紙巾，努力想了很久，似乎他還說了，夏萱，謝謝你。

    夏萱捏著紙巾躺到了床上，臉上揚(yáng)起燦爛的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叫她名字，感覺是那樣的。

    心悸，心顫。

    又雀躍。

    又有那么一丟丟幸福。

    她的幸福很少，抓都抓不住，難得的，他讓她也感覺到了幸福。

    這晚，夏萱做的都是美夢，醒來后，人也跟著也神清氣爽，張娟知道她要去同學(xué)家，欲言又止，想攔，最后在夏力眼神提醒下，勉強(qiáng)同意了，只說早點(diǎn)回來。

    夏萱點(diǎn)了下頭，“嗯，好?！?/br>
    夏小川知道夏萱出去玩，又折騰了一番，鬧著也要去，還坐在地上哭起來，最后，是張娟哄他，說帶他去肯德基，他才停止哭泣。

    夏萱看著蹲在地上哄人的張娟，想了想，她有沒有帶她去過肯德基。

    后來夏萱想起來，張娟從來沒帶她去過，一次都沒有。

    夏小川的插曲，被張雪帶來的喜悅?cè)〈?，夏萱沒再去想父母的不公平對待，和張雪好好玩了一天。

    傍晚，她是坐公交車回家的，藍(lán)牙耳機(jī)里正在放著歌，她邊聽邊轉(zhuǎn)過頭，視線有意無意落到遠(yuǎn)處。

    街邊有售賣的小販，推著車子在叫賣，賣烤紅薯的大爺被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攔住。

    霞光照在他們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氤氳的光，夏萱的注意力也放在了他們身上，可能是太過熟悉，幾乎下意識的，她便認(rèn)出了他們。

    剎那間，她耳機(jī)里的歌聲似乎都停止了，她只能聽到自己心向下墜的聲音。她不確信地扒著車窗玻璃又看了一眼。

    男生身形頎長，女生身形纖細(xì)，是陸司州和劉夢沒錯。

    夏萱的好心情就這么沒了，握著手機(jī)的手指隱隱攥緊，手機(jī)背面現(xiàn)出深深的指痕印記。

    他們這是……

    約會么？

    -

    次日周一，夏萱得到了答案，陸司州是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關(guān)于他的消息從來沒有滯后的時候，她能無意中間撞見，其他人也能。

    幾乎，夏萱剛到教室便聽到有女生在八卦。

    蘇馨那圍坐著好幾個女生，一個個擠著頭毫不避諱地說著什么。

    “蘇馨真的假的，你從哪聽來的？”

    “當(dāng)然是真的了，我姐妹親眼看見的。”蘇馨還拿出手機(jī)讓她們看了眼照片，“是不是？”

    “啊，陸司州真和劉夢好了呀？”

    “都一起壓馬路了，應(yīng)該是好了吧。”

    “不是，校草不是一心只想學(xué)習(xí)嗎，怎么和劉夢在一起了?！?/br>
    “墜落人間了唄?！碧K馨說，“天上待久了，想做些接地氣的事?！?/br>
    “可我怎么看著，他也不像是喜歡劉夢的樣子?！?/br>
    “劉夢會撒嬌啊，有哪個男生不喜歡會撒嬌的女生?！?/br>
    “……”

    議論聲直到早自習(xí)鈴聲響起才停止。

    周一的早自習(xí)向來是嘈雜的，流竄大軍又開始找同學(xué)借卷子，這個周末留的卷子格外多，夏萱的卷子被好幾個同學(xué)借了。

    張雪昨晚睡得晚，鈴聲響了許久后才進(jìn)的教室，氣喘吁吁地坐下，“萱萱，借你數(shù)學(xué)卷子看看?！?/br>
    “哦，好?！毕妮姘丫碜咏o了張雪。

    張雪接過一看，“這不是物理卷子嗎，我看數(shù)學(xué)?！?/br>
    “數(shù)學(xué)？哦，好。”夏萱又低頭給她找數(shù)學(xué)，找到卷子放張雪面前。

    張雪看了眼卷子，轉(zhuǎn)過身，抬手撫上夏萱的額頭，“萱萱，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毕妮胬滤氖帧?/br>
    “真沒事？”

    “嗯，沒事?！?/br>
    “那這怎么回事？”張雪把卷子還給夏萱，“這是數(shù)學(xué)卷子嗎？”

    夏萱定睛一看，還真不是數(shù)學(xué)卷子，是化學(xué)，她愣了幾秒想起來，她的數(shù)學(xué)卷子被孫彬借了。

    她轉(zhuǎn)過身，“孫彬，我數(shù)學(xué)卷子你還看嗎？”

    孫彬：“剛看完。”

    趁孫彬給她找卷子的功夫，她眼角余光朝后側(cè)方門口的位置看去，書桌上擺著書本，至于它們的主人，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