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扶搖仙尊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又是十數(shù)余載時光匆匆而過。 如今,建木林中,那墓已被人破開,木碑仍在,卻歪歪斜斜插在一旁土堆之中。 而那個所有人都以為身死多年的虞年,正赫然坐于自己的墳冢之上! 思緒如同飄零的落葉,隨風飄蕩,漸漸回歸。 虞年腦中仍有些混亂。 一旁泥洼中的玉佩破開滿身污泥,還在閃著光芒。 那是當年應琢贈予她,是扶搖仙尊親傳弟子的象征。 方才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土中掘出來,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腰間這抉玉佩。 只有半個巴掌大小,通體溫潤,佩的頂部穿孔系黃絲線,細看那絲線上還有流光閃動。白玉在一片漆黑下顯得格外耀目,上面的翠竹節(jié)刻花與玉面上的一抹綠渾然天成,像是生生從上面長出來的一般。玉佩左角上有個小小磕痕,背面是光滑溫潤的玉面,仔細一摸還能感受到一道細小的裂痕。 福至心靈般,她試著將有些晦澀的靈力灌了一股進去。 剎那間,玉佩卻似是活了一般,它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歡快地閃了兩下瑩藍色的光昭示自己的存在! 光芒從玉面里透出的那一刻,早已被深埋的記憶似洪水般涌進虞年腦中,那時在映月宗的生活在眼前一幕幕劃過,四十年時光仿佛只是一朝一夕。 震驚之余,幾乎是下意識地,她脫手就將玉佩扔了出去! 看著熒光大盛的玉佩,虞年知道,她完了。 似是在印證她的想法般,不過半柱香時間,林中一陣微風拂過,四周嘈雜聲驟停,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白噪,寂靜到給人一種時間停滯了的錯覺。 周遭傳來一陣濃郁的靈力波動,帶起厲風席卷密林,枝葉蹭撞地簌簌作響,地上的小石子都被震得瑟瑟發(fā)抖。 建木林中月光朦朧,那枚玉佩成了唯一的光源。 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浮現(xiàn),仿佛自虛無中踏來,飄渺而不真實。 來人身著一襲白衣,宛如雪中的仙子,清冷而孤傲。他手持一柄長劍,攻勢迅猛如閃電般極速,攜著層層劍氣,劃破天幕。他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預兆,直接朝虞年刺去! 虞年心中一驚,但因境界壓制,在肅殺的劍氣之下她甚至連手指都不能挪動半分,只能注視著那人的劍鋒,眼看它逐漸逼近。 怎么久別重逢一言不發(fā)先捅人??! “師尊!” , 虞年急道。 清脆的聲音宛如一響鐘鳴,驟然在應琢耳邊響起,他瞳孔驟然一縮,眼神里閃過難以掩飾的驚詫之色。 就在劍鋒即將觸及她的那一刻,應琢倉皇停下手中動作。劍光如龍,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收回劍氣,劍尖在虞年臉側(cè)輕輕一啄,宛如嬉戲的燕子輕觸水面,只堪堪削下她頸邊一縷碎發(fā)。 衣袖在她眼前略過,虞年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竹香。 停在距她一臂之遙處,他輕顫的手中握持一把銀紋劍,因劍氣收的猝然,虎口處已被震裂,斷線的血色玉珠沿著傷口滑落,盤繞著劍身,一滴滴落在草地上。 虞年心有余悸,胸腔里似是有只脫跳的動兔,不斷撞擊著心口。 差點、就差那么一點點就要被應琢捅個對穿了! 她緊抱雙臂,下意識向后挪了幾寸。 不遠處,應琢望著面前的人,清冷的眸光幽深似潭。 感應到虞年玉佩靈力涌動的一瞬間,原以為是有不長眼的盜了那物,便匆匆提了劍運訣而來。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能想到,虞年本人竟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可已經(jīng)逝去幾十年的人又怎會突然自己掘土而出。 應琢眼眸一暗,他知曉,這世上多有邪修妄圖勘破起死回生之術(shù),當年宋亓一便是因此而入了心魔。 然,這世上從未有人能真正令死者復生。 可偏偏如今,她就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傀儡,他神識探出了虞年清晰分明的氣息吐納。亦或是—— ...奪舍? 月光傾斜在他身上,素白的衣衫襟擺上繡著銀色的流動花紋,身后一縷縷白發(fā)隨風而動。應琢站在陰影之中,只垂眸看著坐在墳上的虞年,纖長的睫毛垂下,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 許久,他就這么站在遠處,不退不進,直直看著虞年不言語。 被他盯得心底發(fā)毛,虞年強扯出一個輕松的笑,“...師尊怎么來啦” 應琢聞言眼睫一顫,眼神下意識轉(zhuǎn)向一旁,虞年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那枚被她扔掉的玉佩。 只一眼,他便轉(zhuǎn)回視線,又看向她,“你呢,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他語氣清冷,聽不出喜怒,似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 虞年雖身為扶搖仙尊親傳弟子,但當時她一心撲在宋亓一身上,自認與應琢并沒有多少接觸,當年他收她為徒也不過一時興起罷了。應琢平日不愛言語,一張謫仙般的臉龐卻似覆了層薄霜,虞年從未見過見過他面上出現(xiàn)什么大的情緒波動。二人在一起時最常做的事,便是在太初峰那棵杏樹下修習心法,應琢不欲靠她太近,總是端坐于石桌對面,若非她不時主動請他釋疑,他能一天都不開口說話,活像那法云寺里修閉口禪的小沙彌。 要說二人最親密的時候,還是虞年給宋亓一下春藥那晚... 摸不準他的脾性,也不知至今距她死遁過去了多少年,更不知應琢是否早已發(fā)現(xiàn)這座墳,虞年不敢答。 她不答,應琢也不催她,只是不時輕敲在劍柄上的食指在表明他的耐心即將耗盡。 建木林中密不透風,沉重的空氣仿佛要凝成固體,將二人侵蝕。 腦中似是有不斷變得更加急促的鼓點,虞年心中愈發(fā)緊張不安。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這位師尊雖然話少,但心中思慮頗多,挽起劍來那是一刻都不會多猶豫。 依往常的情況,小一接入還需兩三天時間。如果現(xiàn)在自己沒能給眼前人一個合理的交代,估計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jīng)被合體期的應琢打得身魂具泯。 也不是不能就這么死回去,但她是真怕疼啊! 怪也只能怪自己方才手賤,碰了那塊玉佩。 思量片刻,虞年起身,僵硬的四肢使她身形有些踉蹌,手撐在墳土上許久才站直了身。 應琢冷眼看她邁著僵直的步伐向他走來,并沒有要上前的意思,甚至還下意識后撤了半步。 虞年見狀有些心塞。 就算自己真是詐尸了,也不至于這樣避自己的弟子如鬼神吧,他一位修真界大佬,還怕虞年這筑基期的小菜雞能把他怎么著一樣。 心里是一陣無語,面上還得演著。 “弟子、當年下山遇險,被人一路追殺逃至此處,身受重傷,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用了龜息之法,身藏這墳冢之中...” 虞年兩手放在身前,手指卷著臟污的衣袖似是有些局促。 應琢眼神直白,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一番,“身受重傷?” 虞年余光瞥見他握劍的手又緊了緊。 “是,當時那群人歹毒,弟子內(nèi)傷嚴重來不及趕回映月宗,只得在這建木林中暫避?!?/br> 聞言,應琢身形微動,這倒是解釋的通了,當年虞年死得蹊蹺,他尋到這墳冢之時,發(fā)現(xiàn)她氣息和心跳全無,但身上卻沒有任何傷痕,雙眸緊閉似只是睡著了一般,。 況且若真是被人所害,她又怎會未卜先知,自己給自己刻碑。 可龜息之法為何會導致魂魄離體,魂燈熄滅,甚至沉睡五十年之久。應琢心中有疑,這些問題自虞年身死便每日如蚊蠅盤繞般,日日在腦中反復浮現(xiàn),聚不起,散不開。 直至此時此刻,他也沒能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