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病弱女配40」婚紗照
不見面的日子其實同往日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 溫聲還是待在醫(yī)院里,按部就班地輸液和吃藥,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好像已經(jīng)成為她生命中習慣的一部分,像窗臺上永遠留下的那道風口一樣。 溫聲沒有細數(shù)過魏釗離開的具體時間。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她的人生本就已經(jīng)蒼白到了一種無聊的境地,如果要再全心全意地去牽掛一個人,未免也太自討苦吃了些。 手機里傳來裴碌的簡訊,說他就在門口了。 婚宴的日子近在眼前,雖然在上次見面時留下了最好不要再見面那樣的狠話,但兩人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夫妻。有關(guān)婚禮的諸多繁瑣事項,溫聲也不好意思真的全部甩手不干。 尤其是在這樣寂寞的時日里。 她很積極地找設(shè)計師設(shè)計好請柬,親自置辦喜糖、伴手禮,又為了到時候方便接親在市區(qū)短租了一間公寓,就連親戚和伴娘也通通找好了群眾演員。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都是一件件跟裴碌匯報的,以免跟他的規(guī)劃有沖突。 只不過基本得不到回復罷了。 自從她轉(zhuǎn)院,裴碌對她的態(tài)度也徹底冷淡下來。大概是認清了現(xiàn)實,認清他們這場滑稽的婚禮,只是某種利益互換的連接點,沒有任何真情可言。 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主動聯(lián)系她,比如今天。 是拍攝婚紗照的日子。 地點是早就預約好的,遠離市區(qū)的一處景區(qū),多雨的城市難得放晴,海邊、碼頭和草地,似乎要將全部有關(guān)浪漫的元素都包攬進去。 溫聲妝發(fā)準備得差不多,只差穿婚紗的最后一步。她回復裴碌讓他再等一下,然后就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進更衣室。 再次穿上那件熟悉的婚紗,潔白的裙擺經(jīng)過水洗熨燙,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上面曾留下過屬于她yin液的痕跡。 溫聲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記憶像倒置的流沙般回溯:“沒有裙撐嗎?” “啊是的,因為是外景拍攝,裙撐不太方便?!惫ぷ魅藛T好心解答道。 “衣服是今晚之前就要還吧?!?/br> “這件不用還的?!?/br> 溫聲略帶疑惑地嗯了一聲。 “有位先生已經(jīng)買下了這件婚紗,一直放在我們店中等您來取?!?/br> 身后的絲帶被利落地系好蝴蝶結(jié),溫聲只是很短暫地走神,隨即便輕揚起下頜,將電子鐘表上的日期數(shù)字刻畫進腦海里。 時間真是最不容被忽視的東西,甚至都不需要她刻意去記得,也可以憑借直覺天然感知到——今天就是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 白紗層層堆迭在膝間,溫聲也不得不承認,她好像真的有點想魏釗了。 * 車內(nèi)充斥著詭異的安靜,除了風聲就只剩下冰冷的導航播報聲。 溫聲注意到裴碌空蕩的無名指位置,抿了抿唇,很快轉(zhuǎn)移了視線。 裴碌知道她在看什么,猶豫了片刻,還是主動開口,“做手術(shù)帶著戒指不方便?!?/br> 溫聲無所謂地點點頭,本來想頂嘴一句“你今天又沒有手術(shù)“的,瞥了一眼裴碌緊繃著的唇線,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尷尬的氛圍一直延續(xù)到了目的地,攝影團隊已經(jīng)布好景提前等著他們了。 溫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換高跟鞋,裴碌則先一步下車幫她打開車門,還是一言不發(fā)的,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垂眸看她。 “裴碌,婚紗照還是挺重要的?!睖芈曄岛眯辖墡?,用濕巾仔細擦試過指尖。 然后在裴碌錯愕的神情中,將手遞予他身前,”我不想在今天留下很丑的照片。” “所以,你就不能開心一點嗎?” “你開心嗎?”他的話音脫離了沉悶,很難得地透了些許期待的意味。 “開心啊。”溫聲理所應當?shù)攸c頭。 裴碌的面容有一瞬的松動,在溫聲收回手之前,將她的手包裹進掌心,指尖刻意避開了血管上淤青針眼的位置。 他微微側(cè)過臉,想要盡量忽視那道灼熱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開口:“走吧?!?/br> 今天拍婚紗照的新人有好幾對,溫聲他們到的不算早,但畢竟只選了一套禮服拍攝,時間也算得上充裕。 脫離了裙撐,身上的婚紗顯得很長,拍攝過程中攝影師又幫溫聲加了一節(jié)拖尾,移動時為了保持平衡,只能將繁縟的裙擺抱在懷中,沒拍一會她就已經(jīng)覺得累了。 不過這還不算是最為難的地方,因為面對攝影師的親密動作指導,裴碌實在算得上是一個爛戲演員——不是摟腰的動作太僵硬,就是微笑的表情太假,溫聲實在是忍俊不禁,結(jié)果最后成片里能入目的好像都是一些抓拍的照片。 幸好她的狀態(tài)還比較自然,這才讓攝影師口中那句“到底是不是夫妻啊”聽起來比較像玩笑話。 溫聲耐心解釋道,“他性格就這樣,比較害羞?!?/br> 裴碌站在一邊,配合地揉了揉鼻尖。 從黃昏一直拍到天黑,溫聲只覺得渾身酸痛,主要是笑得有些筋疲力盡,和攝影師確認了好幾遍底片能全送后,才心滿意足地放人家離開。 在返程的途中,溫聲就已經(jīng)收到了部分手機拍的花絮,車內(nèi)氣氛和來時無異,溫聲只能努力壓抑住忍笑的唇角。 裴碌幽幽的嗓音落在耳側(cè),“有那么好笑嗎……” 溫聲將照片舉到他眼前。 分明是最近很火的錯位構(gòu)圖,可裴碌滿臉不熟,看上去就像是被硬拉來湊數(shù)的路人一樣,她默默感慨:“到底這么帥的臉是怎么拍成這個樣子的啊?!?/br> 裴碌無奈揉揉眉心,面上也因為尷尬而泛紅??粗鴾芈曅Φ靡桓睕]心沒肺的樣子,不知道心情該是好還是不好。 他們之間不是沒有過更親密的舉動。 可是關(guān)于這場婚禮,前面那個“假”的限定修飾詞,在他心里劃下了太深刻的鴻溝,總是一次次將裴碌拉回至他們鬧掰那天,讓他沒辦法再做到心無芥蒂微笑和擁抱。 為什么溫聲可以做到呢? 好像真相從來沒有被戳破過那樣,只因為眼前的一點歡欣,就可以屏蔽掉往日全部的謊言和傷害了嗎。 車子逐漸駛?cè)敕比A的市區(qū),在路過中央公園,就要臨近那天沒去成的餐館時,裴碌故作不經(jīng)意地提起,“你餓了吧,附近有家餐廳味道不錯……” 溫聲抬頭看了眼車窗外,很快回絕:“不用了,我回醫(yī)院吃就行。” 車身略微停頓,裴碌隨即將油門踩得更深。 來往車輛川流不息,很快掠過了中央公園的地標性建筑和那家餐廳,可溫聲卻還是盯著手機,仿佛對一切都置之度外的樣子。 也是在那一刻,裴碌才意識到。 不是忘記,也不是假灑脫。 是不在乎。 溫聲不在乎他,自然也不在乎這場婚姻到底是真是假。 裴碌握緊方向盤的指尖逐漸放松,許久才緩緩應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