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程時的顧慮。他沉聲道：“我們只有等他的選擇，還有這事兒不要告訴史崇。”

    “嗯?！背天聪蜍囃?，喃喃道，“至少那晚的事故不會發(fā)生了吧，證據(jù)已經(jīng)不在了，趙飛和史志勇沒必要為了尋找證據(jù)，出現(xiàn)在檀園路 76 號了，你也不會出現(xiàn)在那兒……”

    她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過頭問道：“那你會過什么樣的人生？”

    “一定不是現(xiàn)在這樣。”他輕聲道。

    “嗯，你沒必要開電影院了呀……你也沒必要——”

    叫程時。

    她設(shè)想過很多改變，卻第一次觸碰到這里。不會再有程時這個人了，很難說他這 20 年的人生，是不是沿著自己規(guī)劃的路線在走，開電影院，等她長大，設(shè)一個 20 年的局。

    就像“程時”這名字是誰取的，沒有答案的問題。

    他們在時間的環(huán)里相互影響，才成為今天的自己。如果那天過后循環(huán)真的被打破，人生復(fù)位，程時將只是時間里的一段虛影。

    程禧呆呆望著他，無法言語。

    “我就是蔣今明啊?！彼粗罚瑯O力克制著情緒，笑道，“他也會保證你的安全?！?/br>
    在每一個意外或困難來臨的時候，沖向渣土車也好，發(fā)現(xiàn)男友背叛也好，哪怕不再需要利用她開啟通話，也會做到這些。他知道蔣今明可以做到。

    “如果改變，你還會保留這段記憶嗎？”

    他苦笑著搖頭，不知道。

    程禧再度茫然地望向窗外，她此時才意識到，這場改變，抹去的是程時的人生。

    車內(nèi)廣播響起，女主持人報了時，“現(xiàn)在是 2020 年 9 月 28 日下午 3 點整，先來看娛樂資訊，本周國內(nèi)票房排行……”

    “去看個電影吧。”她忽然說，“黑客帝國續(xù)集你看了么？第二部 到第四部?！?/br>
    笑意慢慢爬上眼角，他回道：“去哪里看？”

    “到處都是你的電影院，隨便選一家唄?！彼首鬏p松地說，“要不還是回檀園路 76 號看吧，我讓李思齊找找片源，我們偷偷看，就這一次，不盈利，可以吧老板？”

    “可以?！彼Υ?。

    還有什么不可以？在那天到來之前，沒有什么不可以。

    趙飛設(shè)了場家宴，難得地喝多了，任由兩個小朋友在他的臉上畫畫，又被拍下來傳到網(wǎng)上。

    史崇遇到了之前微信說分手的女孩小林，被當(dāng)眾潑了一杯冰水，自己擦干凈后，笑說你還想怎么發(fā)泄，都行。

    吳悠過了生日，和李思齊兩個人，誰也沒告訴。他們坐在賣品倉庫吃蛋糕，接了一個奶油味的吻。

    人生如果無法預(yù)測，只有抓緊手上擁有的。

    3

    程禧和程時通宵連看三部電影，在 vip 廳的沙發(fā)上睡著。半睡半醒間，她感覺有誰氣息靠近，輕輕吻在了頭發(fā)上，像是做了個夢。

    真正醒來已是中午，按亮手機，上面寫著 9 月 29 日，心里一沉——

    這天還是來了。

    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平靜，情緒只在心底翻涌。傍晚，程禧回了家，吳悠和李思齊留在電影院，程時和史崇陪在季紅身邊。時間沒過去多久，程禧正在房間整理自己的記錄，忽然感到一陣頭痛。

    那痛感來得極猛，她一下子蜷縮在椅子上，捂著腦袋又跌到地上，跪著起不來。

    一些畫面涌入腦海，就像生生劈進來。小小的她在學(xué)校門口，被一個叔叔招呼過去，他說替mama來接自己，并準確說出了父母姓名和工作單位。

    她抗拒地后退，又聽他說道，父母就在檀園路 76 號等她，這么近的距離，看看就知道了。

    程禧猛抽了幾口氣，恐懼跟著擠進大腦。是趙飛，那張臉就是 20 年前的趙飛。她掙扎著起身，拿到手機給程時打電話，磕磕巴巴地說著：“改變了，改變了——”

    下一秒，她停住了，驚恐凝固在臉上。

    她記起自己跟趙飛走了，往檀園路 76 號的方向。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2021-07-23

    第四十八章 終章

    1

    周曉軍和吳靜雯約在檀園路 76 號門口見面，他們到的時候正趕上閉館時間，很多游客從里面涌出，在人流中，他看見吳靜雯的身影，使勁揮了揮手。

    “你黑了！”這是吳靜雯的第一句話。

    周曉軍笑答：“軍訓(xùn)曬的，你怎么沒黑？”

    “迎新晚會我要參與演出，軍訓(xùn)的時候經(jīng)常去練舞來著，躲過一劫?！彼龔潖澴旖牵瑤е孕藕鸵稽c點得意。

    這笑容在落日余暉下，籠著光暈。周曉軍看得愣了神，很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要不先去吃飯?。俊?/br>
    “先把船票買了吧，晚了就得等下一班了。”

    “行。”

    售票點和碼頭在一處，位于檀園路 76 號后身。兩人排隊買了票，決定直接等開船，就沿著江邊閑逛，聊著大學(xué)里的見聞。

    期間他數(shù)次將目光投向檀園路 76 號，總感覺放心不下什么……在報志愿前，那個來找自己的人，聲稱是那兒的工作人員。

    他說什么來著？會發(fā)生事故。

    當(dāng)時周曉軍就不大相信，只是勸說吳靜雯改志愿也正合自己的意，才順水推舟。

    眼前平靜的江面，已經(jīng)閉館的建筑，還有國慶節(jié)前的游客，和身邊的吳靜雯……一切都那么美好，能發(fā)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