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沒意思，來看個電影。你去四樓??？”

    “嗯，別蹭電影記得買票啊。”她隨口回答，仰著臉拾階而上。

    “去 vip 廳？”

    程禧停住腳，回頭朝他看去，眉頭不自然地擰起。

    為什么這么問？

    “手機不是找著了么？干嘛老是去 vip 廳？”

    她一時無言以對，暗忖是自己過于明顯，還是這孩子洞察力太強？索性坦然迎著他目光：“巡場?！?/br>
    李思齊聳聳肩，沒再追問，大步跨上幾級臺階，嘴里嘀咕著：“我電影開始了，走了?！?/br>
    很快背影消失在三樓轉彎處。

    程禧原地停留片刻，也接著往樓上走去。不論怎樣，還是先把那通中斷的電話打完。

    而這短短一段路，絲毫未察覺李思齊又出現(xiàn)在身后。

    他看著她進了 vip 廳，關上了門。

    低頭沉思好一會兒，轉身回到樓梯間，緊著步子下樓，摸著黑進入影廳，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此時距電影開場已經(jīng)過去 10 分鐘。

    看不進去了。

    5

    “就當你在所謂的 2000 年，我想問你幾個問題?！?/br>
    “你說?！?/br>
    “今天下雨了嗎？”

    蔣今明一怔，沒料到問題這樣簡單。

    “嗯，現(xiàn)在好像停了。”

    三言兩語就像暖了場，他緊繃的神經(jīng)也隨之放松下來，看了看自己浸著水漬的皮鞋，苦笑道：“鞋算是廢了?！?/br>
    “我不是告訴過你有暴雨？”

    “所以衣服沒濕?！?/br>
    程禧禁不住彎彎嘴角，換了個姿勢握著電話，進入正題：“你在檀園路 76 號工作？”

    “對，今年剛來?！?/br>
    “剛畢業(yè)？你多大了？”

    蔣今明不太想回答。他不明白這些拉家常的話題怎么就能證明自己在 2000 年了。遲疑了兩秒，沉著嗓音說道：“23?！?/br>
    “嗯——”

    果然是裝成熟的小年輕，比自己還小四歲。

    程禧很滿意，然而聯(lián)想到事故結果，渾身又打了個寒顫，略顯生硬地轉移話題：“你現(xiàn)在在辦公室？”

    “同事都去吃飯了，我在等你電話?！?/br>
    “你這手機出了影廳就沒信號，剛才我不是有意掛斷的。”

    “影廳？”蔣今明還是難以習慣，腦子需要繞個彎，“哦，你說這里改成了電影院?！?/br>
    “我們應該在同一個位置，四樓走廊盡頭的房間……你手機是在哪兒丟的？”

    “辦公室，應該就在我的座位附近?！?/br>
    說完他站起身來，下意識伸手比劃著：“這辦公室是長方形的，門開在靠近走廊口的這側?！?/br>
    “嗯……”程禧也站起來，對應著他的描述，“現(xiàn)在門的位置變了，影廳的門挨著走廊盡頭?！?/br>
    “一進門是辦公室的計算機?！?/br>
    “現(xiàn)在那個位置是放映室?！?/br>
    “再往里走，是四張辦公桌，兩兩相對?！?/br>
    “三排沙發(fā)椅，每排四個座位?！?/br>
    “我的座位在最里頭，靠右，挨著墻的一側是檔案柜，手機就放在那兒?！?/br>
    程禧也已經(jīng)走到了熒幕前。她輕輕吸了口氣，說道：“我就是在這兒撿的。”

    “檔案柜？是……？”

    “熒幕。手機在熒幕架角落的地上?！?/br>
    他不說話了，真實和荒謬，再次交織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矛盾感。兩個人陷入沉默，被程禧率先打破，她苦中作樂般笑道：“你這手機啊要是能視頻，一切都好證明了。”

    “……什么意思，視頻？”

    “嗯哼，就是……”科普就不必了，“視頻。”

    程禧挑挑眉，轉而道：“所以我想了幾種辦法，幫你證明所謂的 20 年前。比如電影里都是這么演的，你在墻上刻個標記，或者改變周圍的什么，看我這里會不會有相應的變化?！?/br>
    蔣今明無語至極：“這是保護建筑。”

    “那你周圍的東西呢。”她回憶著展柜里的物品，“時鐘，座機，鋼筆……”

    “鋼筆？”

    火災現(xiàn)場有一支鋼筆，是唯獨沒有被燒焦的物品，只有些火燎過的痕跡，程禧在樓下的展區(qū)看到了。

    “銀灰色的鋼筆，表面有紋路，菱格紋路?！?/br>
    蔣今明低頭看了看桌面的英雄，那是嶄亮的銀色，菱格線條稍暗，他幾乎從不離身，用得很仔細。

    “你怎么知道這把鋼筆？”

    “我看到了，在一樓的展區(qū)。”

    “展區(qū)？等一下，你不是說這兒改成電影院了？”他自以為捕捉到漏洞，嘴快道，“自相矛盾了？”

    “那是保留的展區(qū)。檀園路 76 號進行了商業(yè)開發(fā)，我們影院只是其中一家商戶，雖然占了三層?！?/br>
    “……”蔣今明泄氣地摟了把頭發(fā)，終于敗下陣來，“檀園路 76 號到底怎么會變成電影院？怎么都在商業(yè)開發(fā)，開電影院開火鍋店，20 年后這些建筑就不需要保護了嗎？”

    “不是不需要保護，是沒來得及保護……因為一場火災。2000 年 9 月份的一場火災?！?/br>
    第七章 命運

    1

    蔣今明在夜里驚醒，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他坐起身，心有余悸地撐著額頭，耳邊又回響起那句話。

    “因為一場火災，2000 年 9 月份的一場火災?！?/br>
    半年后檀園路 76 號會發(fā)生事故，是這個意思嗎？上一通電話到這里戛然而止，直到現(xiàn)在都沒等到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