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火葬場文里的深情竹馬 第146節(jié)
“老師,他們都說裴謹修也許也被輪x過呢,說不定也有性病,我曾經(jīng)還和他一起打過球呢,我不會也被傳染吧?” □□,嫖客,私生子,輪x,性病。 孟子冬眼前一黑,腦袋里轟鳴震震,血液被寸寸凍結般,于燥熱盛夏,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事情差得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孟子冬甚至不知道該對他眼前這個剛才十歲的小男孩說什么好, 明明才十歲,為什么能人云亦云,肆無忌憚地到處宣揚散播著毫無根據(jù)的流言蜚語?為什么能在如此天真的年齡惡毒得如此殘忍?? 他的課代表還笑嘻嘻的,說著也許自己都不太理解的詞匯,剜別人的血rou來賣弄炫耀與逗樂,歹毒卻不自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現(xiàn)在不會感到愧疚,以后也永遠都不會感到愧疚。 孟子冬于此時此刻才突然反應了過來,他早該知道,澄縣是一片腐爛的泥淖,臭氣熏天,污濁不堪,而腐爛的土壤只會侵蝕干凈的靈魂。 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發(fā)抖,孟子冬立馬起身,迅速地做下了決定。 他要帶裴謹修轉(zhuǎn)學,他要送裴謹修離開澄縣,就算花掉他全部的積蓄,就算賣掉他在澄縣的房子,他也要讓裴謹修走出這片窮山惡水。 去川澤市,或者去省會大城市,去哪里都好,總之別再留在澄縣! 孟子冬風塵仆仆地趕到縣一中初一一班時,恰巧看到胡悅在教室內(nèi),神色冷峻地放著一段視頻。 那是她自己花錢買下的監(jiān)控,監(jiān)控里詳細拍到,那個丟了一千塊的男生,在晚上放學后鬼鬼祟祟地回到了教室,給裴謹修的桌兜里又放進了一部最新款智能機。 全班嘩然,有震驚萬分,有羞愧難當,有啜泣連連。 小偷的罪名可以洗清,然而那些流傳得整個澄縣上下皆知的惡毒謠言,卻附骨之疽般,無論裴謹修走到澄縣哪里,都有刺眼的目光投來,如何都擺脫不掉了。 孟子冬已經(jīng)在著手忙轉(zhuǎn)學的事了,每次見到裴謹修,他都不知道該提一口氣還是松一口氣,經(jīng)歷這樣大的風波,陷在這樣難挨的口誅筆伐里,裴謹修表面上仍舊和從前一樣,冷冰冰的,疏離淡漠,看不出來一丁點傷心難過。 裴謹修確實不會為這種事而傷心難過,他早就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度過了自己最難的那段時期。 此后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沒有比裴泠剛?cè)ナ罆r更令他痛苦萬分的事,也沒有比周銘仕那一巴掌更令他羞愧難當?shù)氖?,更沒有比剛流落澄縣時更令他絕望無助的事。 心已鑄成,流言蜚語有何可畏?他人的看法更不值一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是誰,只要不死,這世上便再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阻他的路。 比起悲傷難過,裴謹修只單純覺得煩,尤其有人當著他的面拿這種事犯賤時,他整個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傍晚,又處在那種發(fā)瘋扭曲行將崩潰的邊緣,眼前血色彌漫,周遭漆黑扭曲,腦子里那個凄厲尖銳的聲音又冒了出來,瘋癲地叫囂著,要他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太煩的時候就抄抄佛經(jīng),沒辦法抄的時候就無聲頌念,要么就一邊打架一邊阿彌陀佛,以防他萬一失控下手太重真把人給打死了。 時不時的,裴謹修感覺自己就像一頭皈依佛門的嗜血魔物,唯有抄經(jīng)頌佛時才能勉強控制住那于心底腦海翻騰不休的暴虐戾氣與殺戮欲望。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危險,十分精致漂亮的小少年,無論從前現(xiàn)在,待人接物都十分有禮,疏離但也溫柔,恐怕只有他本人與孟子冬知道,那股隱藏在他靈魂深處的瘋狂暴戾。 裴謹修毫不懷疑,那天傍晚要是沒有孟子冬拉開他,他恐怕真的要因一時沖動而殺人了。 這種瘋狂暴力的基因來自于誰,自不用想。 裴泠出生優(yōu)越,從小到大都是千金大小姐,脾氣雖然嬌縱任性,靈魂卻是澄澈干凈的。而周銘仕,從小就是在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周家長大,為生存與利益而幾度游走在生死邊緣。 骨子里不帶點瘋狂暴力,周銘仕根本不可能在周家活下去,而這份瘋狂暴力與冷血無情,他不光用在了周家人身上,還用在了自己的妻子與孩子上。 比起別的,裴謹修倒更懼怕自己。 也更厭惡自己。 不過無論如何,就算有著相似的基因,但裴謹修知道自己這輩子怎么都不會變成周銘仕了。 他不知道他報完仇后還有沒有以后,他這輩子還有沒有可能遇到喜歡的人,但如果能遇到,他一定會小心翼翼地藏好骨子里的那份陰暗瘋狂低劣不堪。 他會全心全意,溫柔以待,無微不至。 會除開那些不好的,獻上他的所有與一切。 第134章 這學期雖然風言風語從未停息, 但裴謹修的成績還是很穩(wěn)定,穩(wěn)定的年級第一,穩(wěn)定的一騎絕塵。 孟子冬工作之余一直忙著幫裴謹修轉(zhuǎn)學, 然而這件事卻進展得十分不順,甚至比孟子冬預想中的還要不順得多。 首先福利院方并不積極配合,其次縣一中校方不愿意放人,最后, 省會與川澤市的知名學校都不大愿意接收。 裴謹修固然學得好,可這里是澄縣, 縣一中的考試成績在那些名牌初中眼里根本不具備任何含金量,澄縣的第一與倒數(shù)第一在他們眼里更差別不大。 除此之外, 在本應該主持公道的教育局里都存在一股力量, 千方百計地阻撓著裴謹修轉(zhuǎn)學離開澄縣。 稍微托人打聽了一下消息, 孟子冬就知道是誰在刻意阻攔了。 是丁龍的父親丁耀輝。 孟子冬整個人都快給氣炸了, 果然能養(yǎng)出來丁龍這種人渣敗類小畜生的父母更不是什么好東西。 之前對著裴謹修放了大話, 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帶他轉(zhuǎn)學,現(xiàn)在卻困難重重,難于登天, 前前后后忙了半個多月沒有任何結果, 或許再怎么執(zhí)著都無法實現(xiàn)了。 夏日炎炎, 暑氣逼人,又一次來回奔波卻無功而返的孟子冬整個人都消沉黯淡了下去, 垂頭喪氣,失落頹喪。 推開家門,明亮日光下, 裴謹修正坐在他家黑色皮質(zhì)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書。 秀雅精致的小少年,白皙皮膚染上了些許陽光的暖色, 顯得格外瑩潤通透。 此刻正捧著一卷書,眉眼微垂,神情專注。 自認識孟子冬后,裴謹修基本上每個寒暑假空閑時間都會來孟家做客,看看書練練字消磨消磨時間。 時不時的,李游也會來。 孟子冬曾幾何時還動過收養(yǎng)裴謹修的念頭,可惜他年齡沒到,收養(yǎng)不了。 再一重原因,那就是裴謹修自己也不愿意被收養(yǎng),他人聰明,長得又好看,在流言泛濫前有意愿領養(yǎng)的家庭不少,但被他通通拒絕了。 抬眼,見孟子冬一臉忿忿不平地回到家,裴謹修瞬間了然于心。 驕陽似火,七月底的澄縣像一個大蒸籠,孟子冬跑了一早上出了一身汗,浸濕衣衫,額頭上的汗珠更是順著臉龐成股流下,有一縷蜇進了眼里,刺得孟子冬不停地眨著眼。 裴謹修放下書,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推過去時抿了下唇,最終還是委婉道:“我可以自己考出去的?!?/br> 他明年就跳初三了,離中考也就一年。 高中大多數(shù)時間都住校,留在澄縣的日子也無非寒暑假。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只需要再在澄縣待一年了。 裴謹修的中考目標不是澄縣所屬的川澤市,而是澄縣所屬省的省會城市瑜城。他要考整個北河省最好的高中——瑜城三中,不僅如此,他還要考進瑜城三中最好的優(yōu)等班。 裴謹修說完后,孟子冬還是擰著眉頭,一臉擔憂不安。 流言可畏,裴謹修的身世謠言在澄縣瘋傳的那段時間,甚至連孟子冬都會時不時地收到一些瘋癲可怕的恐嚇詛咒信,更何況裴謹修這個當事人。 實在是太可恨了,孟子冬不知道這些人哪兒來的一腔是非不分的正義感,對這種子虛烏有空xue來風的造謠堅信不疑,愚昧無知而又自以為是,簡直害人不淺! 他當然相信裴謹修可以憑自己的實力考出去,但是一年之內(nèi)什么變數(shù)都有可能發(fā)生,和丁龍那些人在一個學校,孟子冬始終放心不下。 他不愿放棄,沉聲堅持道:“我再找找人,托托關系。” 這件事一拖再拖,拖到暑假結束,又拖到縣一中初三開學一個月后,轉(zhuǎn)校時間早已過去。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一無所成。 再放心不下,再不愿放棄,在絕對的現(xiàn)實阻礙面前,他也不得不放下。 孟子冬實在挫敗,失意至極。面對裴謹修,他只能羞愧地垂下頭,倍感恥辱與無力,嗓音沙啞至極,隱含哭腔地道一聲“對不起”。 他看起來實在太難過太痛苦太愧疚了,雙手捂住面龐,要哭不哭的。 但彼時的裴謹修卻什么都不明白,他靜靜地站著,定定地望著桌前的孟子冬,內(nèi)心一片茫然困惑。 他一不明白孟子冬為何難過,二不明白孟子冬為何愧疚,三不明白孟子冬到底有什么對不起他的。 他們倆萍水相逢,無親無故,頂多有一段短暫的師生情誼,孟子冬對他已經(jīng)夠好的了,怕他被欺負主動送他回福利院,出錢幫他找書法老師,改善了他的衣食住行,讓他除了福利院之外還有地可去,更讓他于噩夢地獄般的澄縣中感受到了些許家的溫暖。 盡心竭力,情深恩重。 只是轉(zhuǎn)不了學而已,但他已經(jīng)為一個陌生小孩做了很多很多了,為什么還會如此痛苦? 難道這就是一個善良的人的高尚品德嗎?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裴謹修才能霍然明白孟子冬此時此刻的心情。 為人長輩的心情。 不舍得他吃一點苦,不舍得他受一點傷,想讓他一路坦途,一帆風順,想讓他永遠平平安安的,能順順利利,快快樂樂地健康長大,夢想成真。 然而,孟子冬面對的現(xiàn)實卻截然相反。 拼盡全力也保護不住珍視在乎的人,只能活在惴惴不安的恐懼與焦慮中,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遍體鱗傷,被人肆意踐踏羞辱,被流言蜚語惡意造謠中傷,迎著狂風暴雨,踏著滿地荊棘,血rou模糊、顛顛撞撞地向前走去。 無能為力,束手無策,何等的痛苦絕望。 但此時的裴謹修完全不能共情孟子冬,他對自己有憎恨有嫌惡有羞恥,卻唯獨沒有憐惜,他珍視自己的生命,然而卻只為了回去復仇,自然而然地,受再多苦也只會痛恨自己的弱小無力。 看著眼眶濕潤神色痛苦的孟子冬,裴謹修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很認真地保證道:“你相信我,別人的看法我不在乎,而且我會很小心的。今年不會再出任何意外,我一定會考上瑜城三中的?!?/br> 有些事并沒有孟子冬想的那么糟,誠然關于他的流言蜚語鋪天蓋地地籠罩住了澄縣,但十成十的人里,真正尖銳刻薄的惡意最多只占兩成,還有三成的從眾,四成的漠視,與一成的善意好心。 這一成善意好心雖然微弱,但不是沒有,起碼他的老師們都不相信,他們班也有很多女同學不相信。 更何況,于裴謹修而言,他的身世總有人盡皆知的那天。不攻自破的謠言,現(xiàn)在煽動得越狠,未來便越會讓那些藏在陰溝里處心積慮針對他的人自食惡果。 這片土地上有很多人不想讓他好過,好巧,他也不想讓這些人好過。 看不得他不受干擾,一往直前嗎?看不得他獨占鰲頭,一直第一嗎?看不得他考出澄縣,前途似海嗎? 看不得也得睜大眼睛好好看。 人生是他的人生,他自能分清輕重,他也自會全力以赴。 柔和燈光下,小小少年微揚起臉,堅定執(zhí)著,自有一股不可摧折的傲氣。 孟子冬愣愣的,怔了一瞬后,突然抱住了裴謹修,又哭又笑的,嚎啕出聲。 在學校里被人推了太多次了,裴謹修差點條件反射地扇孟子冬一巴掌。 抬起手的瞬間才反應了過來。 垂眼,裴謹修略顯苦惱地扯了一下嘴角。 最后,他還是伸出了手,一如從前的裴泠那般,安撫性地摸了摸孟子冬的頭發(fā)。 此后一年,初三每次大型考試里,裴謹修都是穩(wěn)穩(wěn)的年級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