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嘗到廣告營銷甜頭的張子苓連續(xù)兩年競拍到了洛津電視臺黃金時段的廣告投放權(quán), 競拍費也從一開始的八千萬飛漲到了三個億。

    但第三年，付出了三個億競拍費的張子苓最終只得到了十三億不到的銷售額。

    顯然，當(dāng)產(chǎn)品質(zhì)量達不到它應(yīng)有的標準時, 廣告營銷的作用是有上限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張子苓立馬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收購鳳嶺酒業(yè)。

    張子苓很清楚天河酒業(yè)在管理和品控上都有很大問題，解決的辦法就是引入行業(yè)標桿鳳嶺酒，無論是鳳嶺酒的管理人員還是技術(shù)人員, 他都要。

    宋鳳當(dāng)然不愿意，首先張子苓開出的條件極為苛刻, 價格十分不公道，其次鳳嶺酒是宋鳳的家族產(chǎn)業(yè), 被收購后竟然得改叫天河酒, 這簡直就是強取豪奪！

    可惜,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里, 宋鳳抵抗的力量太微不足道, 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此后，張家一路長虹，在房地產(chǎn)、計算機、金融等方面均有不菲的收益, 天河酒更成為了享譽天下的知名品牌。

    張家看起來就像是盤踞于洛津市的一條巨蟒, 軀體綿延數(shù)千里, 稍微晃動一下都能引得洛津商圈一陣地動山搖。

    但蛇就是蛇，無論多粗大恐怖的蛇, 它都有其在外的七寸。

    一擊即斃。

    池緒將自己的計劃完完整整地和裴謹修闡述了一遍。

    他穿著印有卡通小狗的淡藍色睡衣，和小時候長得如出一轍，看起來只是等比例放大了一些, 面容上仍帶著小時候那種純?nèi)粺o辜的稚氣。

    讓人忍不住想像小時候那樣，捏捏他的臉頰, 揉揉他的頭發(fā)。

    但他說出的計劃卻意外地邏輯清晰，環(huán)環(huán)相扣，分析精準，直擊要害。

    裴謹修想，如果是他來布局，也會想出與這個方案極為相近的計劃。

    畢竟，池緒本來就是他一點一點，花費諸多心血，精心養(yǎng)大的玫瑰。

    池緒說完后，內(nèi)心突然忐忑不安了起來，像等待老師點評的小學(xué)生一樣，一眨不眨地看著裴謹修。

    裴謹修并沒正面評價他的計劃，只是含著笑意，略帶感慨道：“你確實長大了?！?/br>
    雖然裴謹修什么都沒說，但他眼睛里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欣賞與贊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池緒舒了口氣，笑了笑道：“我mama也這么說過?！?/br>
    成長從來不是指年齡上的單向長大，而是經(jīng)濟與精神上的雙重獨立，是可以與身邊人并肩，為他們分憂解難，遮風(fēng)擋雨。

    他再也不想像小時候那樣，眼睜睜地看著禎河出事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裴謹修挨了裴驕一刀卻也無能為力。

    當(dāng)時的他，現(xiàn)在的羅意，每個人都有暫時難以逾越的困境。可他遠比羅意幸運得多，他不僅有一個溫柔強大的mama，還有個亦師亦友亦兄長的裴謹修，始終如一地陪在他身邊。

    命運對他格外開恩，給了他努力成長的時間與機會，池緒對此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但如果他知道最終的真相，就會發(fā)現(xiàn)命運從不溫柔，只不過命運陰差陽錯之下鑄就的巧合意外地帶來了對他最溫柔的裴謹修而已。

    命運只會讓他一步步地走上既定的未來，不管那未來有多么的殘酷扭曲不合情理。不是命運格外開恩讓他擁有了成長的機會，而是裴謹修與命運抗衡之下為他贏來了現(xiàn)在的生機。

    池緒對這一切都渾然不覺，但這并不影響他在無意識中承接過了裴謹修當(dāng)初的那份善意。

    與命運抗衡的善意。

    他突然記起來那天在甜品店時裴謹修不大正常的反應(yīng)，好奇地問道：“你好像很討厭張家？”

    連霍凌宇都能看出來裴謹修情緒不對，與裴謹修朝夕相處的池緒當(dāng)然更能感受得出來。

    張家那些破事雖然確實令人厭惡，但是不至于讓裴謹修反應(yīng)那么強烈，強烈到近乎有些失控。

    裴謹修是個很淡漠內(nèi)斂的人，對情緒的控制力極高，情緒通常都是極其穩(wěn)定的。

    這種穩(wěn)定不是麻木不仁、漠不關(guān)心，而是為了防止過于激烈的情緒影響到自身的理智和判斷力。

    畢竟他們兩個身上承載的責(zé)任巨大，一個小小的決策通常會影響到千千萬萬個家庭。

    無論對一些人事物有多不滿、憎恨，他們都得盡力排除掉個人主觀情緒，不能cao之過急，被情緒裹挾，而得始終保持冷靜，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全方面地審視對方。

    池緒從沒見裴謹修臉色那樣糟糕，甚至還將吸管咬得破破爛爛的。

    這絕不是裴謹修正常的反應(yīng)。

    一提到張家，裴謹修眉頭果然輕蹙了一下。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緩緩開口道：“我確實很討厭?！?/br>
    并沒說具體理由。

    他不想說，池緒也就不再問了。

    有點困地打了個哈欠，池緒將枕頭放平道：“好困哦，不早了，我們睡覺吧，晚安呀。”

    裴謹修伸手關(guān)掉了小夜燈，輕輕道：“晚安?！?/br>
    窗簾緊閉，屋內(nèi)黑漆漆的，關(guān)了燈后伸手不見五指，一片寂靜中，傳來了池緒平穩(wěn)清淺的呼吸聲。

    他已經(jīng)睡著了。

    裴謹修在漆黑的夜里坐了很久，久到逐漸能在黑暗中看清池緒模糊的眉眼。

    他緩緩伸手，用手背輕柔地摩挲了一下池緒臉頰。

    《豪門之抵死纏綿》里也出現(xiàn)過羅意這樣一個角色，書中還花費了不少的筆墨描寫羅意驚人的美貌與不俗的氣質(zhì)，說她是個聽話、美麗、充滿魅惑的玩物。

    是張多意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尤物”。

    書里張多意曾幾次三番洋洋得意地將羅意當(dāng)物品一般展示給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他讓羅意表演那些齷齪不堪低俗至極的“節(jié)目”，以摧毀一個人的人格來滿足他yin/邪下流的私欲。

    羅意在整本書里都像個空洞的沒有靈魂的人偶，唯一的作用或許是教育池緒“認命”。

    池緒在原書里并沒能像現(xiàn)在這樣保送至洛津中學(xué)的高中部，在宋嘉良和賀琛的干擾與折磨下，他最后只考上了一個普通高中。

    所以他是在和傅赫川婚后才與張多意認識的。

    傅赫川強取豪奪，威逼利誘池緒和他在一起，婚后還限制池緒的人生自由，時不時地家暴。池緒對他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更不可能配合，逼急了甚至還會還手。

    有一次，池緒在掙扎中用手邊的美工刀劃傷了傅赫川的脖頸。

    傷口很淺，位置卻十分敏感，如果再往左偏移一點，傅赫川就會有很大的可能死于大動脈出血。

    他們兩個之間自然談不上什么真情，傅赫川視池緒為白月光的廉價替代品，池緒更恨傅赫川恨得要死。

    但此刻猝不及防地被池緒傷到，除開對池緒不識好歹，膽敢以下犯上的的憤怒外，傅赫川心里還有那么一丁點微不可覺的失落……與傷心。

    他明明已經(jīng)如此輕視踐踏一個人的尊嚴，竟然還傲慢地渴望著對方能發(fā)自內(nèi)心對他俯首，為他獻上真心。

    何其可笑。

    暴怒中，傅赫川沒控制住脾氣，扇了池緒一巴掌，這一巴掌扇得池緒十年后仍耳鳴不止。

    扇完巴掌后，他披上衣服就走。

    傅赫川怕自己會因為盛怒而失去理智，親手掐死池緒。

    處理好傷口的傅赫川在陽臺抽煙，這天，張多意正好帶著羅意來傅宅給傅赫川送酒。

    看到傅赫川脖頸上的傷口，張多意免不了一陣詢問。

    管不好枕邊人這種事傳出去多少有些丟人，但或許是傅赫川內(nèi)心實在苦悶，又或許是曾一步步地親眼見證了張多意馴化羅意的過程，傅赫川對張多意說了實話。

    之后的事，裴謹修已經(jīng)不愿意再回憶。

    池緒真正的地獄降臨了。

    一個善良的人總是會有很多軟肋，羅意是這樣，池緒更是這樣。

    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他們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別人。

    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裴謹修不會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傻子，更不會想到，這樣的人不止一個。

    誰又能忍心苛責(zé)這份寧愿我入地獄的善良。

    他于黑暗中安靜地注視了許久，仿佛在確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鏡花水月一場夢。

    命運是真的改變了。

    待心情平復(fù)，裴謹修才躺回床上，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洛津市的另一邊，遙遠而又繁華的西城區(qū)。

    凌晨一點，大多數(shù)普通人都已經(jīng)陷入深度睡眠中，而西城區(qū)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鎏金九月是一家私密性極好，入會要求也極高的私人會所，老板名姓不詳，入會除了豐厚的財力和一定的社會地位外，還需要兩名以上的會員引薦。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高準入的嚴苛條件，鎏金九月上至客戶經(jīng)理下到普通服務(wù)員心氣都高得很。

    他們見慣了太多年入十億甚至百億的顧客，見慣了各行各業(yè)的財閥巨鱷、達官顯貴，以至于那些剛富起來的新秀，外界眼里年入過億的成功人士，在他們眼里可都不太夠看了。

    鎏金九月維持著它高傲的格調(diào)，對客戶劃定了嚴格的三六九等，而值得鎏金九月背后那位神秘至極的老板親自去接待的不超過十位。

    在鎏金九月工作的人里沒有人會不好奇這十位富豪究竟是哪十位的，并且其中絕大多數(shù)人都削尖了腦袋地渴望著能有近距離“侍奉”富豪的機會，畢竟這些富豪手里隨便漏點錢，也許都夠他們這一輩子的奮斗。

    剛上任半年的客戶經(jīng)理盛澤西也是這么想的。

    除開金錢外，他還有更大的野心，那就是權(quán)力！

    他為此等待了整整半年，今天，終于讓他等來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第83章

    早在下午六點時, 鎏金九月真正的老板姜成峰就主動給他打了電話，說自己馬上就到會所來，并讓鎏金九月旗下的所有客戶經(jīng)理都嚴陣以待。

    他們馬上就要迎來一位大主顧了！

    盛澤西為此而忙碌緊張了一晚上。姜成峰到了后, 他們緊急地開了個會，根據(jù)這位金主的喜好而逐條確定著會所里各種酒品、香煙、食材，甚至還有……美人的庫存。

    如此可見，鎏金九月聽起來再高級風(fēng)雅, 入會再嚴苛，骨子里也不過是個窯子而已, 而里面那些自視甚高的工作人員，神秘至極的老板, 也不過是下三濫的皮條客。

    連帶姜成峰, 他們一共七個人, 早早地便在鎏金九月門口恭敬地等待起了金主的駕到。

    一個小時后, 一輛外表酷炫的豪車這才飛馳而來, 車門拉開，從豪車上下來的只是一個長相普通，身材瘦削的高中生。

    盛澤西倒并不意外, 因為姜成峰一來就向他們詳細地介紹了一番客戶的背景情況。

    他知道眼前這個普通的男生, 就是人稱“太子爺”的天河集團董事長的愛子, 張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