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在生一場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重病。

    上班、下班、和jiejie一起打牙祭、睡前看小電影，一切如常。

    jiejie和更貴的律師開完視頻小會，你從沒見過她這么喪氣的樣子?！皡f(xié)議離婚走不通，起訴離婚被卡回來，出軌證據(jù)確鑿都沒用，真就只讓進不讓出唄！”

    “這不比德國博士難畢業(yè)多了?！?/br>
    “事已至此，我早就不關心賺多少錢了，之所以堅持死磕，完全是兔死狐悲你知道嗎?！?/br>
    “向死而生算什么啊，向婚而死才是現(xiàn)代人唯一的歸宿。”

    “毀滅吧，倦了。再來碗湯，多搞我點藕。”

    她話很密，沒給你插嘴的機會。吃了飯，她想起什么來，從抽屜里掏出計劃中的殺手锏——那份檢測報告，破罐子破摔道：“能賠一點是一點吧?！?/br>
    “且慢?！?/br>
    在此之前，希望的獨苗——那位男網(wǎng)黃，發(fā)布了你司產(chǎn)品的推廣。三天內(nèi)，別說被藍胡子的商務注意到了，流量都不如他自己發(fā)的無廣視頻。有粉絲甚至在評論區(qū)表示擔憂：“就別蹚這趟渾水了吧?！?/br>
    托付給專業(yè)人士都無法取得進展，你和小春這種實質(zhì)過街老鼠……電腦里的原片，緩一緩再剪吧。

    屠龍少女系列的前菜如期上線，銷量比起企劃書中預估的并沒有高出多少。上頭勁一過，老板還是聽得進建議并面對現(xiàn)實的，這是她區(qū)別于一般資本家的最大優(yōu)點，也是一個部門混雜的小作坊能與同行業(yè)體量最大的公司相抗衡的原因。

    你以工作理由向jiejie提出諫言：要么別鬧，要么鬧大，不如利用網(wǎng)黃的影響力。那件膠衣還在吧？和檢測報告復件一起寄去，讓他們多拍幾條視頻狠狠批判一番。質(zhì)量問題這么嚴重的事，更應該通過相關圈子的人擴散出去，讓潛在客戶都看清楚。

    ——資金方面，公司肯定是不會再提供了，也沒關系，你不介意動用自己的存款。

    jiejie想了想，否決了你的提議，“這太像是有預謀的行動了，反而會把事情搞復雜。”問題出在哪呢，就像夔夢音批評還沒進入狀態(tài)的小春：不自然。

    小春進組一周了，也許手機被沒收，他最后的消息還是那句問你開不開心。你沒辦法回復，既不想跟他說真話，也不想被任何人聞到傷口潰爛的氣息。

    事情的轉(zhuǎn)機出在一周后。

    jiejie通過微博發(fā)布的檢測報告，引起一場小型地震。你驚訝于藍胡子客戶的范圍之廣，甚至有文化領域的大V轉(zhuǎn)發(fā)痛斥。這條微博幫事務所漲了幾千粉，對此，jiejie的評價是：“人們最終還是會把關注點放回自己身上?！?/br>
    這樣也算是鬧大了，藍胡子暫時沒什么反應。某天晚上，任燃加了你的微信，和你對話的卻是夔夢音。她昨天就回來了，“班里空了一大半，一個個都飛黃騰達去了，連酒搭子都找不到?！?/br>
    你偷偷溜出公司，去了約定好的燒烤攤。

    等在那的只有夔夢音一人。她穿著淡色針織衫和長褲，戴著墨鏡，翹個二郎腿，腳一晃一晃的。

    對于你“西藏有這么近嗎？”的疑問，她的回答是：壓根沒進藏區(qū)，任燃高反太嚴重，在火車上差點寄了，兩個人只好跑回來。反正是為了躲四處逮她的家屬，現(xiàn)在回學校不合適，閑著也是閑著，又去迪x尼玩了一圈?！皼]看過幾部動畫片，但我覺得整個園區(qū)的小動物，皮下都是春餅?！闭f到這句時，她已經(jīng)有點喝嗨了。

    你觀察著她的神態(tài)，小心地問：“手機還在任燃手上嗎？”

    夔夢音抱怨道：“可不是，非說我看了那些話會崩潰，拿我當豆腐呢？”

    “咦，那你們之間怎么聯(lián)系？”

    “不用聯(lián)系啊?！辟鐗粢暨€奇怪你為什么會這么問，任燃忽地出現(xiàn)在她背后，手里提著隔壁店買來的小面。

    夔夢音這回找到你，主要是想表達感謝。無功不受祿，你只好承認那個偵探事務所是jiejie開的，她又提出必須上門送點禮，前提是拿回手機（瞥了任燃一眼，你看到墨鏡也擋不住的煩躁），任燃瞪她：“這頓飯你請不也一樣？”

    你喝得差不多了，想起她照片里露在外面的肩膀，難過地說：“你就聽他的吧，那些話不是你能承受的，就連我這個局外人看了，血壓一直沒下來過?！?/br>
    “他們愛怎么看怎么看、愛怎么說怎么說，我又不少塊rou，”夔夢音卻很灑脫，“反正黑歷史遲早要被扒出來的，得虧我還沒變成玉女人設。什么甜妹，什么太妹，都是媒體安在我身上的，跟我本人有什么關系？”

    越說聲音越大，任燃緊張地四下看看，捂住她的嘴。

    兩個人撕打一番，任燃敗下陣來。

    你低估了夔夢音的務實程度。黑紅也是紅，姑娘無所謂地說著，下周她馬上就能復工了，除了并未減少的平面模特工作，她還接到一個脫口秀節(jié)目的邀請，當期嘉賓個個惡名昭著，咖位都比她大。后來你看到節(jié)目宣發(fā)，評論區(qū)把這一期稱為“娛樂圈狂人局”。

    說完這段，投向你們這桌的目光已經(jīng)不少了。夔夢音站起來，大大方方舉起酒杯：“到時候都記得看啊！”一桌大哥善意地笑起來，另一桌女生還給她鼓鼓掌。

    從頭到尾她想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做自己要趁早。你想到一些表情包梗，試圖透過墨鏡看穿一些東西。她也不遮掩，干脆摘下墨鏡，露出紅紅的眼皮：

    “不是，我順道去做了個埋線，姐，你看看，眼神是不是犀利了很多？”

    看來她也在努力擺脫強加于身的“甜妹”人設。

    這天晚上，你吃掉一碗面、半把烤串、一整盤臭豆腐、半斤小龍蝦。十年來，食欲在這一天創(chuàng)下了新高。

    最后，任燃扶著醉倒的夔夢音和你告別?？茨氵€挺清醒，皺著眉頭，狀似無意地問：“你知道我們市有個偷拍群嗎？”

    你的興奮勁還沒過：“當然知道，我還在里邊潛水呢?！?/br>
    任燃點點頭：“我先送她回酒店，晚上細說?！?/br>
    你略過小春的事，把偷拍群的所見所聞盡數(shù)發(fā)給任燃。他細細看了很久，問道：“你們偵探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別管資金的事，要多少我全額支付?！?/br>
    瞧瞧，都是表演系的有錢人，同樣一件事，某些人就是能說得這么不客氣。

    話雖如此，此刻你覺得，任燃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接受你真實想法的人了?！拔沂沁@樣想的，偷拍者有法律制裁，傳播者也很可惡，那些看熱鬧的大多數(shù)，難道一點問題也沒有嗎？夔夢音走出來了是她的事，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在想辦法，得讓沉默的看客吃虧?！?/br>
    任燃朋克地說：“太對了，他奶奶的，太對了。他們都該吃屎。”

    爽是爽，你看到這句又有點心梗。該怎么和他交代當前進度卡在你的良心上呢？如果是任燃，為了夔夢音，就算讓他把小春賣到地下黑市，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好就好在，雖然大部分劇情已經(jīng)脫離軌道，但還有藍胡子在乖乖照著你的劇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