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明黃映入眼底。

    他頭昏腦脹，沒一處不痛。

    剛撐起點(diǎn)身來，帳外便傳來輕輕巧巧的腳步聲，緊接著聽德全道：

    “寧大人醒了？可有哪里不適，餓了沒？”

    寧如深臉上轟然一燙。

    他烏發(fā)還垂了一枕，緋紅的衣袍掛在床沿，隱隱看見衣帶都落在地上。

    身上還算清爽，應(yīng)該是李無廷照顧過了。

    他忍著燥意清清嗓子：

    “我…想換身衣裳，再喝點(diǎn)水?！?/br>
    “好嘞?！?/br>
    德全應(yīng)了聲又喜氣洋洋地說，“喔對了，陛下說等下了早朝他就回來，寧大人別著急～一會兒先用點(diǎn)熱粥?！?/br>
    他說完便匆匆離去。

    寧如深聽得心神震蕩：這德全…！誰著急了??？

    熱粥是一早就吩咐好的。

    沒一會兒，德全便將新衣裳和粥水都送了進(jìn)來，“寧大人～”

    寧如深這會兒只能勉強(qiáng)爬起，就連腿根胳膊都在打顫。

    他沒好意思讓德全陪著，將人打發(fā)出去了。

    肩頭披了件外衫，烏發(fā)隨意落在身后。

    寧如深坐在床沿小口小口地喝粥，總覺得連嘴唇都是一片紅腫。

    昨晚的片段不受控地涌入腦海。

    他一瞬臉熱心慌，吃了兩口就放下勺。

    他跟李無廷，真的……

    寧如深心跳怦然亂了，垂著眼睫抿唇，慢慢回想：從對方那凌厲沁汗的眉眼，到他自內(nèi)而外的顫栗潮涌。

    他越想越亂，還生出了一點(diǎn)羞惱：

    李無廷也是，哪有邊…邊說“冒犯了”的？

    到后面迷迷糊糊的，好像還讓他叫了“夫君”。說什么：“都讓人叫‘哥夫’了，不是夫君的意思么？”

    寧如深滿臉緋紅，但又轉(zhuǎn)念一想：

    他還從沒見過李無廷那副模樣。

    像是一身端方矜重都跌入了欲海，引以為傲的克制方寸全無，為他迷醉失控。

    他心頭撩動又滿足，也不在意昨晚李無廷有多“恪禮而過分”了，壓下心緒點(diǎn)點(diǎn)回味著，喝起跟前還溫著的熱粥。

    …

    喝完粥，寧如深精力恢復(fù)了點(diǎn)。

    他本來想起床，結(jié)果腿一軟差點(diǎn)摔成一攤貓餅，只能爬回龍床困覺。

    再次醒來時，跟前坐了道高大的身影。

    李無廷坐在床沿，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寧如深眼睫眨了眨：嗯？

    看他睜眼，李無廷抬手在他臉上撫了下，“醒了，休息好了嗎？”

    寧如深被他撫得一酥，“…還可以?！?/br>
    李無廷收回手，“那就好。”

    頓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喉頭一動，俊臉染紅道，“昨晚，是朕不好?！?/br>
    寧如深猝不及防，差點(diǎn)嗆一下！

    他朝人看去，正想趁機(jī)指指點(diǎn)點(diǎn)，就對上了李無廷專注而動情的視線，開口的話頓時又咽了回去。

    寧如深故作正經(jīng)道，“下、下不為例?！?/br>
    李無廷點(diǎn)頭答應(yīng)他，“好?！?/br>
    他暫時下不了床，干脆就栽在龍床上不起。因?yàn)橐闼?，奏折都被李無廷抱到了床上——

    凌亂曖昧的榻間堆著嚴(yán)肅的奏折。

    場面說不清是勤勉還是荒唐。

    但殿中只有他兩人，無人深究。

    寧如深便靠在床頭，看跟前的帝王側(cè)顏沉靜，微抿著薄唇批折子。

    “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也沒什么大事…”

    李無廷捏了下眉心，“只是接近年關(guān)，有很多瑣事。另外就是歲首的慶典——”

    他頓了下，忽而轉(zhuǎn)來，“你……”

    寧如深探頭，“我怎么？”

    難不成還要讓他上去整個活？

    李無廷就熱著耳根問，“你身體，到時候能恢復(fù)嗎?！?/br>
    寧如深腰間下意識一顫：

    幾個意思？李無廷是覺得，自己五天都下不了地嗎？？？

    他倔強(qiáng)地點(diǎn)頭，“我去舞個獅都不成問題?！?/br>
    “……”李無廷輕聲，“倒也不必。”

    寧如深裹著被子往他跟前涌了涌，“那是怎么了，有我什么事嗎？”

    “五日后的歲首慶典，想你陪著朕?！?/br>
    李無廷伸手將被沿掖了下，露出他那張煨得紅撲撲的臉來，“朕拜托了凈喜大師前來——”

    “屆時朕會昭告天下，永不納妃?！?/br>
    作者有話說：

    寧貓貓：看不起誰，我還能去舞個獅！

    李無廷：？(端詳)(思考)

    *

    李景煜：皇兄不納妃！(驚恐)(隱隱有口重鍋要飛到自己背上)

    第91章 尾聲

    慶典就在歲末子時前舉行。

    天子與百官登城樓, 共迎歲首，與民同慶。

    當(dāng)晚，京中燈火通明。

    寧如深也和眾臣一道隨行, 在慶典正式開始前, 先候在城樓下面。

    耿硯擠到他旁邊, “你病好了嗎？”

    寧如深在隊(duì)列中含糊，“差不多了?！?/br>
    他請了三天“病假”沒上朝。

    雖然在他信誓旦旦的第五天里恢復(fù)了過來, 但舞獅是舞不成了。

    尤其想起自己說“還能舞獅”時，李無廷的眼神——

    他后知后覺地咽了咽：謹(jǐn)言慎行。

    耿硯不知他所想，覷道, “嗯, 氣色看著是還不錯, 像大補(bǔ)過……”

    寧如深慌忙一踩：這小犬…！

    耿硯, “嗷！你做什么又——”

    正說著，突然聽“鐺”一聲鐘樂響起。

    鼎沸的人聲驀然安靜下來，萬眾矚目之下, 天子登樓，百官齊拜：

    “陛下萬歲，萬歲, 萬萬歲！”

    城樓下匯聚了前來瞻仰圣顏的百姓。

    李無廷一身明黃的天子服，面容神圣威嚴(yán), 在宮人侍衛(wèi)的簇?fù)硐碌巧铣菢恰?/br>
    寧如深也隨內(nèi)閣重臣一道登樓。

    上了城樓，下方的人潮與燈火花?？吹酶鼮榍逦?。眾臣就位, 在禮部尚書管范的主持下, 慶典終于開始。

    今年的慶典一如往常。

    幾番禮樂和致辭后, 忽聽管范開口：

    “請凈喜大師占新歲, 卜國運(yùn)！”

    話落, 四周一陣sao動：

    “可是韶覺寺的凈喜大師？”

    “大師還從未在這種場合公開批卜過?！?/br>
    “今年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