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靠著帳篷想了會(huì)兒，忽然想到一個(gè)人，“喔，有了。”

    耿硯，“？”

    寧如深拍拍他的肩，拒絕了帳外內(nèi)侍的幫忙，兀自抱著弓走了。

    獵場入口處。

    尹照手握繡春刀，站得挺直如松。

    寧如深一路尋過來，發(fā)現(xiàn)隔了不遠(yuǎn)處的場地邊還候了浩浩蕩蕩一幫宮人，李無廷正坐在那里，竟也沒去狩獵。

    一大一小兩個(gè)王爺在騎馬。

    李應(yīng)棠似乎是在教李景煜。

    隔了些距離看不太清楚，寧如深便收回目光，徑直找上尹照，“尹指揮?！?/br>
    尹照冷眉垂眼，“何事?！?/br>
    寧如深舉起那把弓，“教我射個(gè)箭？”

    尹照鐵面無私，“身為圣上的刀，要有分寸。御賜之物碰不得。”

    “………”

    寧如深差點(diǎn)就夸出聲來了：

    那你真是好有分寸！

    御賜的弓碰不得，御用的臺倒是拆得勤快。

    他看著今天依然在守入口的尹照，無言兩秒，“告辭?！?/br>
    ……

    不遠(yuǎn)處的空地前。

    德全遠(yuǎn)遠(yuǎn)望了一眼，哎喲了聲，“那不是寧大人嗎？”

    李無廷順勢看過去。

    就看寧如深抱著那張大弓走來走去。

    德全小心試探，“奴才將人叫過來？”

    李無廷瞥去，“叫來做什么。”

    “什么？要叫誰？”李應(yīng)棠正好趕著李景煜的小馬過來，聞言扭頭一望，“哦！”

    他大聲，“寧大人——”

    抱著弓亂轉(zhuǎn)的人停下來，轉(zhuǎn)過臉：？

    …

    李應(yīng)棠開口招呼，寧如深不能不應(yīng)。

    他走到李無廷跟前，同三人行了個(gè)禮。

    李應(yīng)棠好奇，“寧大人這是在做什么？”

    寧如深說，“陛下賜了弓，臣不敢辜負(fù)圣恩，正在四處找人教習(xí)?！?/br>
    他說完頓了一下，細(xì)看起李應(yīng)棠來。

    說起來軒王身手好像不錯(cuò)，昨天不是還打了頭鹿？

    他正打量著，李應(yīng)棠突然一把按住自己的手腕，“哎喲！本王的手崴了！”

    寧如深，“……”

    一旁的李景煜看了兩秒，有樣學(xué)樣，“哎喲！本王的手也崴了！”

    寧如深，“………”

    你這一下崴得也是沒必要。

    他心頭感嘆，不知道這兩兄弟又在搞哪一出。就這么不想教他射箭嗎？昨天不還給他又送玉又送珠？

    李應(yīng)棠捂著手腕朝李無廷瞟了一眼。

    后者似乎沒有反應(yīng)。但思及那捆綁、那擺布、那狩獵……李應(yīng)棠又覺得自己是機(jī)靈的，事情辦得準(zhǔn)不錯(cuò)。

    他清了清嗓子，“其實(shí)本王射箭一般，陛下才是百發(fā)百中?！?/br>
    寧如深：？

    他轉(zhuǎn)頭看了眼李無廷。

    正巧李無廷也抬眼朝他看過來。目光相接，李無廷開口，“怎么，還要朕親自教你不成？”

    寧如深，“不敢不敢?！?/br>
    他說著目光又開始在李無廷身后的侍衛(wèi)中游移，似乎在思考找哪個(gè)壯士下手。

    李無廷，“……”

    李無廷額角微抽，“你就算要學(xué)，這張弓也不——”他話音一頓，“合適”兩個(gè)字被咽了回去。

    寧如深，“…不什么？”

    李無廷抿唇不語。

    他若是說這張弓不合適，那賜弓給人的自己不就像是在找茬？

    沉默了兩秒，李無廷起身，“不是很難學(xué)?！?/br>
    寧如深莫名地眨了下眼。

    搞什么，“不”都轉(zhuǎn)音了。

    李無廷越過他走向前方空地，語氣加重，“還不過來？”

    “……是?！?/br>
    ·

    空地前方，內(nèi)侍已搬來箭靶。

    李無廷在旁邊用話語指導(dǎo)著，“手臂再抬高一點(diǎn)，手指別用力，別送肩?！?/br>
    寧如深光是舉著弓手腕就有些顫動(dòng)，弦也拉不到最滿。

    他打著偏偏，“……可以了嗎陛下？”

    李無廷蹙眉，似乎對他的狀態(tài)不甚滿意，“手腕和手臂放松，用肩和背的力量頂住?！?/br>
    寧如深簡直聽得分裂——

    手腕手臂肩和背那不是一體的嗎！一半放松一半頂住是要他給自己錯(cuò)骨？

    “臣……”剛開口，肩頭突然被一按。

    “這里。”低沉的聲音近在耳后。

    寧如深猝不及防，一股酥麻的癢意從肩頭直躥入耳朵里，他整個(gè)人一抖！條件反射地一手捏住耳朵。

    李無廷，“……”

    李無廷，“你在抖什么?！?/br>
    寧如深捏著耳朵轉(zhuǎn)頭，就看李無廷果然站在離他很近的身后——這個(gè)角度，大概是為了看他有沒有瞄準(zhǔn)。

    他心有余悸，“臣的耳朵……”

    話音停頓了一下。寧如深總覺得說“敏感”好像怪怪的，尤其余光里的那匹馬背后面好像埋伏了兩雙灼亮的眼睛。

    寧如深輕輕，“…聽不得這么高貴的聲音?！?/br>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呵?！?/br>
    隔了五六步，德全膽大包天地偷偷瞅著。

    前方兩人背對而立，他只看圣上低了下頭，寧大人便渾身一顫捏住耳朵轉(zhuǎn)過來，微微睜大了眼，耳尖都透著緋紅。

    嘶，哎喲～德全正瞅得心潮暗涌，突然瞥見身側(cè)一個(gè)小內(nèi)侍也探出了腦袋，“……”

    他拂塵一揮，打過去：去！

    看什么看？這你也能看？

    …

    前方，李無廷已經(jīng)退開半步，“把弓拿起來?！?/br>
    寧如深松開耳朵，依言照做。

    他剛將手臂重新抬起，一雙手便從旁伸過來。李無廷一手掌著弓，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腕，稍一用力往后拉開——

    “有這么難？”尾調(diào)微轉(zhuǎn)，似乎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疑惑。

    寧如深被他指腹的繭擦著手腕，又熱又糙，微妙地扣不住箭。

    弓弦拉滿，手一顫便射出了第一支箭。

    嗖！偏偏沒入靶沿。

    弦彈了回去，李無廷收回手。

    寧如深低頭就看自己指間被勒得泛紅。

    李無廷一晃也看到了，“玉扳指呢？”

    寧如深反應(yīng)了半拍才想起李無廷之前賞給他的玉扳指，他說，“太大了，臣戴不上?！?/br>
    為了證明是真戴不上，他低頭在腰帶里摸起來。一陣摳摳搜搜，他將玉扳指一抽——流蘇一下卷起腰帶里的東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有軒王送的玉、景王贈(zèng)的珠，還有一些瓜子零嘴。

    “……”

    德全瞬間看得汗都要下來了。

    哪有把御賜之物跟瓜子塞一起的！

    李無廷看著那堆七零八落的玩意兒，垂著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