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柔弱啊/佞臣似朵嬌花 第6節(jié)
寧如深蹙眉,“隱疾?” “……”前來敬酒的同僚尷尬地對視一眼,三三兩兩散去了。 耿硯反應過來,拍案暴起,“你他娘——” 寧如深趕緊給他倒了杯酒,塞了顆核桃,“消消氣,消消氣?!?/br> “無恥!”耿硯罵完,又橫了他一眼,“虛偽?!?/br> 寧如深解釋,“我真的有和陛下提出告老還鄉(xiāng),但他非要留我在御書房?!?/br> 他這番話說得真心實意,但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要臉。他目光一瞥,果然見耿硯袖中鼓起,拳頭硬了。 “……” 寧如深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br> 刀子般的視線減弱了一點。 他又惆悵地晃著酒盞,“也不知我能茍到什么時候?!?/br> 鼓起的袖子漸漸癟了。 耿硯想了想他的處境,“倒也是?!?/br> 寧如深憂郁地抿了口酒:這孩子挺好忽悠。 他趁著這檔子轉(zhuǎn)移話題,往上方空缺的席位看了一眼,“陛下怎么還沒回來?” 耿硯眼神怪異,“這你也記不得了?” 寧如深眨了眨眼,“什么?” 耿硯離近了點,小聲道,“陛下應當是去長寧宮了,陛下的生母——嫻太妃在世時就住那里?!?/br> …… 晚宴將盡。 寧如深聽了一肚子八卦,又被灌了一肚子酒。熱氣和酒氣從腹中騰了起來,熏得他眼花耳熱。 他起身離開了宮宴。 舉辦宮宴的殿外有一處湖塘,掩映在一片影影幢幢的林葉后,清涼而靜謐。 寧如深坐在離湖岸不遠的石塊上吹著涼風散熱。 他伸手拉開衣襟,潮紅從脖頸漫上臉頰耳根,粼粼湖光映入眼波。 坐了會兒,隱約聽見從小路的另一頭傳來德全的聲音,“陛下,夜里涼,添件衣裳?!?/br> 安靜的夜色里沒有回應。 陛下?寧如深昏沉沉地站了起來。 腳邊的草葉發(fā)出窸窣一陣細微的響動。 那頭立即傳來德全警覺的呵斥,“誰在那邊?。俊?/br> 兩排明晃晃的宮燈一下映亮了湖塘邊的小道。寧如深迎著光看過去,那張緋紅的臉和灼亮的眼睛驀地闖入眾人視線之中—— 清冷蕭索的氣氛陡然打破。 德全訝然,“寧大人?” 寧如深怔怔地沒有應聲。 他看李無廷一身單衣站在夜幕里,抿了抿唇脫口而出,“陛下,可穿件衣服吧?!?/br> 李無廷,“……” 寧如深發(fā)絲散落,滑入敞開的領(lǐng)口,渾身都帶著熱騰騰的酒氣。 李無廷一看見他就想起了錦衣衛(wèi)的回稟: 餓死鬼投胎、不守男德。 見人還沒規(guī)沒矩地杵在那兒,德全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忙不迭出聲,“哎喲寧大人這是醉了,還不快叩見陛下!” 寧如深這會兒腦子發(fā)懵,但話還是能聽懂。他朝李無廷走近幾步,腳下有些不穩(wěn)。 看得德全捏緊了拂塵,生怕他沖撞了圣上。 寧如深停在李無廷跟前,行了個晃晃悠悠的禮,“微臣參見陛下?!?/br> 李無廷垂眼看著他,“你跑這里來做什么?” “吹風?!?/br>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崩顭o廷面上看不出喜怒,“回去。” “喔?!睂幦缟钫A讼卵郏诌t緩地補充了一句,“臣告退?!?/br> 他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緋色的衣角被風帶得翩翻,銀钑花帶束著瘦腰。 李無廷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語調(diào)平靜,“回養(yǎng)心殿?!?/br> “是,陛下?!眱膳艑m燈轉(zhuǎn)了個彎。 一行人剛走出幾步,突然就聽身后不遠處的湖邊傳來一聲“噗通”。 噗通?李無廷轉(zhuǎn)頭。 只見剛剛晃走的人上半身已經(jīng)栽進了水里,正沿著湖岸“咕嘟咕嘟”地往下滑。 “……” 德全大驚失色,“寧大人!” 宮人們也慌忙要跑去湖邊,卻忽然聽李無廷一聲,“慢著?!?/br> “陛下?”德全驚疑地抬頭。 李無廷眸光沉落,但也只是一瞬。 很快他又瞥了眼那“咕嘟咕嘟”冒起的泡泡,捏著眉心惱火道,“……算了,撈人?!?/br> 作者有話說: 李無廷:佞臣當誅! 寧如深:咕嘟,咕嘟咕嘟…… 李無廷:……算了,撈人。 第5章 暗中打探 宮人們手忙腳亂地將咕嘟冒泡的寧如深撈了起來,壓出積水。 寧如深被平放在地上,還沒醒。濕發(fā)和朝服都緊貼在他身上,面色蒼白如玉、嘴唇透著病態(tài)的紅。 李無廷看過一眼,“傳太醫(yī)。” “是,陛下?!钡氯笓]著宮人,四下一望,“先將寧大人抬去……涼亭那邊。” 幾名內(nèi)侍小心地將人托起。 一截皓腕從袖間垂落。經(jīng)過李無廷跟前時,忽然聽帝王開口,“等等?!?/br> 李無廷默了一息,“送去偏殿?!?/br> … 御書房的偏殿中。 寧如深被放在榻上,濕衣已經(jīng)換去。 太醫(yī)頂著李無廷的目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替人把著脈,又施了銀針。他正暗忖著圣上為何也在這里,就聽李無廷問,“如何?!?/br> “回陛下,寧大人暫無大礙?!?/br> 李無廷抿了下唇,“他的腦子,也一并看看。” 太醫(yī),“?” “是。”太醫(yī)不敢多問,只能謹遵圣意給寧如深看了看腦子。隔了會兒道,“寧大人先前應是顱中受損,難保留有暗疾。不過這次昏倒只是因為飲酒過甚、溺水受寒……” “朕知道了。” 太醫(yī)適時噤聲。 李無廷淡淡,“都下去吧?!?/br> 他說“都”,殿內(nèi)的宮人也不敢留,全跟著太醫(yī)一起退了出去。 德全拿捏不準,揣測著圣上的神色,“那奴才……” “在殿外候著?!?/br> “是?!钡氯σ还?,低頭退出去了。 離開前,德全又朝靜躺在榻上的人偷偷瞥了一眼——他想到今日御書房中的問話、臨時調(diào)任的圣旨、還有湖邊夜幕中那一聲微沉的“慢著”。 德全越想越是心驚,實在摸不透帝王的心思。 當今這位圣上,對寧大人究竟是個什么態(tài)度? 所有宮人很快退了出去。 偏殿內(nèi),一時只剩李無廷和寧如深兩個人。 寧如深身上搭著薄被,雪色的單衣快和他的膚色融為一體。他臉偏向李無廷這邊,細長的睫羽脆弱地耷拉著。 李無廷立在榻前,垂眸沉吟,“你這次又有何圖謀……” 躺在榻上的人眉心無意識地蹙了蹙。 李無廷俯身,抬手將這張臉扳起來,“真把腦子撞壞了?” 昏睡中的人沒醒,嘴唇卻翕動了兩下,隱約可辨出一個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