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還是九天境神尊的時候,尚且能扛住,疼也不吭聲,偏偏重生之陣中的世界過于古怪,竟改變了奚玄卿的體質(zhì)。 如今的他與凡人無異。 如何抗得住滿身的傷? 倉靈半蹲在床前,抱膝托腮,煩躁地看著他。 被倉靈嚙咬出的傷口,本該愈合了,偏偏又皸裂,淌出鮮血,淺淡的血香溢滿內(nèi)室,倉靈喉嚨微癢,瞥開眼,喉結(jié)滾動,倦懨煩躁:“麻煩死了!” 傷若不治,這人還能醒嗎? 倉靈滿袖裝的都是燒傷藥,萬靈境特制的好藥,一股腦抹在奚玄卿燒傷嚴(yán)重的手臂上,卻如虎狼猛勢,傷沒治好,反倒融了一片血rou,傷得更重了。 “……” 要了命了,奚玄卿真成凡人了? 鳳凰靈力受不住,仙草靈藥也不成。 煩死了! 啪地一聲,門被甩上,倉靈大步流星直奔醫(yī)館,掏出一把寶石,強買強賣,搬空了半座醫(yī)館的傷藥。 給奚玄卿腌成藥人都夠了。 凡人用的藥果然對奚玄卿有效,后半夜時,他便蘇醒。 他傷得太重,后背傷口范圍又大,倉靈懶得慢慢給他抹藥,便將藥材一股腦全倒進浴桶中,將奚玄卿丟了進去。 奚玄卿是被燙醒的。 浴桶中黑漆漆的湯藥都快沸騰了,他的皮膚也熏紅一片,一簇鳳凰火孜孜不倦地在浴桶四周燃燒著。 而一開始還控制著火候的人,早已抱著膝蓋,蜷縮在圈椅內(nèi),歪著腦袋睡著了。 眉宇之間,再無愁容。 攥著胸前玉墜,睡得香甜。 奚玄卿近乎貪婪地盯著倉靈看了許久,被燙疼了反倒讓他有一絲真實感,生怕是夢。 他嘆了口氣,低喃:“沒有記憶也好,至少,活得快樂,再無煩憂。” 可偏偏,倉靈還記得奚暮。 甚至為了復(fù)活奚暮,來要他石身。 說來也好笑。 培養(yǎng)他萬年的師尊,惦記著他的石身,想拿去換給別人。 他愛著的人,也是為了他的石身而來,也想拿去復(fù)活另一個人。 這一生,大約只有做奚暮的時候被愛過吧? 不…… 奚暮活著的時候,倉靈不愛他。 想了半天,被自己繞暈了。 奚玄卿不禁自嘲,揉了揉眉心,斂去那些妄想與癡心。 坦然接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倉靈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他睡著的模樣很乖,沒有鋒芒利刺,也不會冒出扎心的話。 他慢慢看著,看著竟洇濕了眼睫。 奚玄卿不知該開心,還是該難過,但到底給了他們一次重逢的機會,偏偏,這場重逢帶著無窮無盡的危機與困擾。 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自己不舍別離,留戀人世間,壞了計劃。 撐著桶沿,站起身,臉色驟變,他被扒了個精光,僅余褻褲,也很勉強,都被藥水濕透了,沾粘在胯與腿之間。 忙不迭出水,匆忙穿上衣裳。 熱氣散去,耳根卻還是燙的。 夜半,屋外長街已無喧囂,室內(nèi)只燃著一盞油燈,橙黃色的光悠悠晃動,將他們的身影都投照在白墻上。 錦屏擺件的影子投在奚玄卿眼前,那是一只銅鑄的云鶴展翅燃香爐,影子像是一只翱翔鳥雀,翩然浮動。 一瞬,記憶便破漏而出,隔著層巒疊嶂的三百年歲月,紛至沓來。 不做百鳥之王了。 寧愿醉死溫柔鄉(xiāng),不慕武帝白云鄉(xiāng)。 奚暮,你的心跳真好聽,你的懷里好暖和啊…… 這間客棧…… 奚玄卿總算知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間客棧明明是三百年前,他還是奚暮時,常帶倉靈落腳休息的地方。 什么都沒變。 擺件沒變,屋內(nèi)的格局沒變,床褥顏色都沒變。 奚玄卿猛地推開窗,窗戶朝向都沒變,樓下院外是熱鬧街道。 卻多了一株樹葉泛黃,飄零遍地的枯木。 猶然記得,第一場涅槃劫中,倉靈用燭針扎了他滿身孔洞,他便是拖著這樣的傷軀,一路追蹤,找到倉靈。 那時候,倉靈正同他想象出來的奚暮相擁于客房中,交頸纏綿。 而他,站在窗外枯木上,心如死灰。 重生之陣內(nèi)的世界…… “你在看什么?” 奚玄卿回頭,對上那雙睡意朦朧的眸。 倉靈打了個哈欠,眨了眨洇出水花的眼,倦懨滿臉,眼尾還是濕紅的。 “你也發(fā)現(xiàn)古怪了吧?這個世界很奇怪?!?/br> 剛睡醒,聲音有些喑啞,慵倦平和地像是曾經(jīng)從他懷里醒來時的呢喃。 奚玄卿恍神想道。 倉靈跳下圈椅,走到窗邊,指著街道說:“你看,夜都深了,東邊的那些店鋪卻還燈火通明,熱鬧非常,據(jù)我所知,幾百年前,魔域還沒那么多妖魔侵入凡塵境,加上人間宗門不少,修士庇護下,有過一段夜不閉戶,海晏河清的好日子。如今,不比當(dāng)初,他們……活像幾百年前的人。” 他又指著漆黑一片,半點燈火也沒有,陰沉森冷的西邊街巷。 “而那邊,半個夜里行路的人都沒有,就連煙柳巷都早早關(guān)門,我觀察過,偶有幾只夜魅飄來飄去的,即便抓不到人吸精氣,它們也不去幾條街巷之隔,行人絡(luò)繹的東邊,你不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