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蕭明珠之死，皇帝的心情就憤怒起來：“住口！你這賤人還有臉在朕面前說這樣的話？！若非你心存歹意，向曹氏告密，明珠又怎會死得那么慘？！你既然做下了這樣的事，就休想能逃脫罪責(zé)！虧朕還把你當(dāng)作是明珠的好meimei，這么多年來一直處處厚待。倘若朕早就知道你干了什么，當(dāng)年絕對不會納你為妃！”

    蕭寶林慘笑道：“皇上幾時待臣妾好過了？皇上后宮里永遠(yuǎn)不缺人，上頭有強(qiáng)勢的曹氏皇后鎮(zhèn)壓六宮，還有個深受寵愛的林昭儀目中無人，年輕的妃子里又有喬氏這樣的蠢貨！等她老了，宮里又進(jìn)了新人。臣妾永遠(yuǎn)都是被皇上忽視的那一個！倘若不是入宮為妃，隨便嫁給什么人，臣妾都絕對不會過得如此憋屈！”

    皇帝冷笑：“這難道不是你自己謀劃而來的么？從前你想嫁給燕王，燕王不理會你，你就跟曹氏做交易進(jìn)了宮。你不過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罷了！休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幸而當(dāng)初燕王沒有答應(yīng)娶你，否則朕與他兄弟二人早就被你挑撥得反目了！”

    蕭寶林咬牙道：“皇上既然能為了保住自己的儲位，明知道先帝要召燕王回京繼承大位，也要矯詔阻止燕王回程，臣妾便是有些小心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臣妾不如皇上多矣！”

    皇帝壓根兒就不在乎蕭寶林的攻擊：“燕王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他也明言拒絕過先帝。先帝會那么說，不過是想嚇唬朕，讓朕別對曹家太過縱容罷了。如今曹家已經(jīng)敗落，朕完全可以無愧于心地去見先帝了。無論你說什么，朕都不會在意的?！?/br>
    雖然不在意，皇帝其實還是不喜歡聽到這些話，所以他警告蕭寶林：“你還是閉嘴吧。雖說你無法保住自己的性命，但你身后是身披榮耀陪葬皇陵，還是一具薄棺葬于荒野，都不過是朕一句話的事兒。還有朱玏。他的未來，也掌握在你這個母親手中呢！你想對朕說什么話，最好三思而后行?！?/br>
    蕭寶林已是滿面淚痕：“皇上何必哄騙臣妾？所謂以貴妃名分陪葬皇陵……那陪葬的其實不是臣妾，而是臣妾的jiejie吧？！皇上早就讓人把jiejie的靈柩送進(jìn)皇陵之中了，不是么？臣妾不過是頂了個虛名，死后恐怕連個姓名都不會有的！”

    皇帝臉上半點沒有被人揭穿謊言的心虛：“你下去吧，好好想一想朕的話。明日朕會讓人領(lǐng)你去見朱玏?！?/br>
    蕭寶林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踉踉蹌蹌地轉(zhuǎn)身往外走，但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回頭露出一個略有些詭異的表情：“皇上對臣妾這樣的弱女子，固然可以生殺予奪。可這天下并不是沒有能跟皇上對著干的人！皇上不怕臣妾知道您的秘密，又說燕王殿下并不在乎，可是在乎的人還很多，不是么？一旦讓所有近支宗室知道，皇上當(dāng)年是憑矯詔排擠了先帝真正看好的繼位人選，方才登上大位的，不知會有多少人質(zhì)疑皇上得位不正呢？群情洶涌之下，四殿下那樣弱小無力的孩子，真的能坐穩(wěn)位置么？皇上自身難保，又能護(hù)得他幾日？玏兒固然是無望繼承大統(tǒng)了，但若是連您看好的儲君也無法登上皇位，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皇帝陰沉著臉：“大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蕭寶林輕笑了一聲：“皇上，臣妾素來不做沒把握的事。當(dāng)初會讓玏兒向您透露當(dāng)年舊事，就不怕您會狠下心來把臣妾母子二人都滅了口！您不妨猜猜，臣妾曾經(jīng)把這個秘密告訴過多少人？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手里有兵權(quán)？等臣妾死訊一傳出去，又會有多少人帶兵沖進(jìn)宮門，搶走您手中的皇位呢？”

    皇帝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鐵青一片。

    第1604章 驚聞

    謝慕林默默在院子里聽著屋里蕭寶林找死的發(fā)言，心里一個字都不相信。

    蕭寶林和三皇子母子倆若是真的那么有能耐，還能使喚得動好幾個有兵權(quán)的人，那現(xiàn)在他們就不會被困在宮中任皇帝發(fā)落了。蕭寶林進(jìn)冷宮這么久，三皇子被軟禁這么久，誰替他們出過頭了？恐怕現(xiàn)在是蕭寶林不甘心就這么認(rèn)命赴死，所以強(qiáng)撐著吹牛嚇?；实鄣陌桑?/br>
    要是她真的嚇唬成功了，她興許就能逃得性命，兒子三皇子也有可能會有更好的未來；要是她沒嚇唬成功，結(jié)果也不可能比現(xiàn)在更糟糕了。這筆賬是算得過的。

    謝慕林心清如水，只是不知道皇帝是否會看出蕭寶林的破綻，對她的大話不予理會呢？

    只是，在擔(dān)心皇帝的想法之前，謝慕林要先擔(dān)心一下太后的想法。

    她們一路過來，走進(jìn)西宮時沒有留心，這會子謝慕林才察覺得異樣來。西宮只有宮門處有守衛(wèi)，其余人等似乎都撤到西宮外圍去了，院子里留下的都是皇帝的心腹。謝慕林出入宮廷次數(shù)多了，也認(rèn)得他們的臉，很清楚按照正常情況，這些皇帝的心腹侍從是不會守在院子里的，多半會在屋里侍候。那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呢？因為皇帝要召見蕭寶林，可能會提及隱秘之事，所以只留心腹在周圍，相對而言不那么清楚皇帝私事的侍衛(wèi)就要撤得遠(yuǎn)一些，免得聽到只字片語了么？

    這種做法當(dāng)然沒毛病，可是西宮守備經(jīng)過調(diào)整后，就造成了內(nèi)外守衛(wèi)溝通不良的問題。外圍的守衛(wèi)人員并沒有阻攔太后一行人的意思，反正她們絕不可能對皇帝不利，進(jìn)了院子之后，自然會有人去報告給皇帝知曉；內(nèi)圍守在院子里的人手相對比較少，所以散得并不是很開，只守住了關(guān)鍵的門口位置。守院門的人給太后一行人行了禮，守房門的人只遠(yuǎn)遠(yuǎn)見禮，卻還沒等到太后一行人靠近，屋里的交談聲就已經(jīng)傳了出來，于是原本可以報信的人都被太后的手勢制止住了，只敢跪伏在地，不敢吭聲。

    太后與永寧長公主都把屋里皇帝與蕭寶林的對話聽了個正著。

    太后面上似乎還算平靜，可眼神的變化與忽然緊緊握住謝慕林手腕的右手五指卻清晰地透露出她的內(nèi)心絕對不可能沒有一絲波瀾。

    謝慕林咬著牙忍受著手腕上太后五指施加的力度，還不能吭一聲。悄悄去看對面的永寧長公主，她同樣也是一臉的震驚，都到了有些慌亂失措的地步了。

    謝慕林又偷偷瞄了一眼太后的表情，覺得有些不妙。看來太后對皇帝干過的那些糟心事是一無所知的，今天忽然知道了，心中自然受到極大的沖擊。最關(guān)鍵的是，她剛剛才想到過曾經(jīng)把小兒子過繼出去這件事，心里正難過呢。如今猛然知道了大兒子曾經(jīng)私通準(zhǔn)小兒媳，興許還會猜到小兒子唯一的兒子朱瑞可能是大兒子的骨rou這些隱秘，叫她老人家情何以堪呢？

    說起來，皇帝真的太粗心了！他干了這么多糟心事就不提了，反正他是皇帝他最大，燕王和朱瑞都退讓了，不跟他計較?？伤膊荒芤驗檠嗤醪挥嬢^不怨恨了，就如此疏忽大意！召了蕭寶林前來單獨見面，好歹多安排幾個人守門，再把說話的聲量壓低些，怎么就能讓太后毫無阻攔地走到他寢宮門前，把他最大的幾個隱秘都聽得一清二楚呢？！

    皇帝難道就真的無所畏懼了么？

    謝慕林心中暗嘆著，便看見蕭寶林從屋里走了出來，面色慘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剛跨過門檻，就差點兒腿軟摔了一跤。兩名嬤嬤略有些用力地把她攙扶起來，她一抬頭便看到太后站在院子里。

    蕭寶林的臉色更難看了一些，直接軟倒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救救兒媳吧！兒媳好歹為您生了個孫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

    太后沒有理會她，仍舊怔怔地盯著寢宮的大門看。永寧長公主悄悄給兩位嬤嬤使了眼色，兩位嬤嬤便迅速提起蕭寶林，半拖半拽地將人帶走了，絲毫沒有顧及蕭寶林哭喊不休的行為，以及她原本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

    御前的人，對待這種命不久矣又招了皇帝厭棄的后宮貴人，總是特別有底氣的。

    蕭寶林被帶走后，屋里很快就出來了兩位御前的心腹大太監(jiān)，一左一右地低頭恭敬行禮，邀請?zhí)筮M(jìn)屋。

    太后稍稍站直了身體，掙脫開女兒與孫媳婦攙扶的手，低聲道：“你們在這里待著，什么話都不要說，什么事都不要問！”說罷她便獨自慢慢地走進(jìn)了寢宮的大門。

    謝慕林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太后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又看向永寧長公主，見她給自己使眼色，暗暗搖了搖頭。謝慕林便知道了，這是讓自己別出聲的意思。

    她不會出聲的。太后需要跟皇帝好好談一談，接下來是屬于他們母子倆的時間，沒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即使燕王到場，也不能阻止太后與皇帝之間的這場談話。

    太后走進(jìn)了皇帝的寢宮，自有內(nèi)侍早就把一把寬大舒適的圈椅安置在皇帝的病床前，供太后坐下。

    太后坐了，示意左右侍從都退下，皇帝也沉默著點頭，于是屋里很快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接著便是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

    母子倆似乎誰也不打算先開口，但太后一直看著皇帝的雙眼，皇帝卻只想轉(zhuǎn)開頭去逃避母親的視線。他表現(xiàn)出了虛弱的模樣，咳嗽，疲倦，好象還有一些頭暈，心疼兒子的母親一向看不得他這副模樣，每每見到就會讓他好生休息?？墒墙裉斓奶髤s一直沉默著。

    太后也是久經(jīng)世事的人了，對于親手養(yǎng)大、從未長時間分離過的兒子，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從前她愿意配合兒子演的戲，今天忽然間不想配合了。只是看到皇帝這般作態(tài)，她很快決定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直接開了口：“方才蕭氏說的……矯詔？與明珠私通生子？這些都是真的么？！孩子在哪兒？是不是……是不是瑞哥兒？！”

    屋外的永寧長公主迅速看了謝慕林一眼。謝慕林暗暗抹了抹額頭冒出來的汗。

    雖然蕭寶林沒有明說，但這種事真的很好推斷。蕭明珠是剛生了孩子沒多久就去世了。她消失在世人視線里的時間是有限的。如果說朱瑞就是她的孩子，她估計不會有時間再生第二個。所謂皇帝與蕭明珠私通所生的孩子，除了朱瑞又還會有誰呢？

    第1605章 對話

    屋中，太后與皇帝母子間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面對太后開門見山的質(zhì)問，皇帝不敢直視母親的雙眼，但他還是低著頭承認(rèn)了：“就是重林……兒子原本并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明珠當(dāng)年母子皆亡……阿晟揭破重林身世時，兒子才知道的。蕭明德出于維護(hù)蕭家名聲的私心，瞞下了這件事，把重林當(dāng)成自己的庶子養(yǎng)大。因為阿晟不喜朱玏，不想讓他做燕王府的嗣子，就跟兒子說，想重林認(rèn)過去。兒子想著過繼重林和過繼朱玏也沒什么不一樣，便答應(yīng)了。只是重林的出身到底有些不光彩，為了不引人閑話，索性就直接讓他認(rèn)了阿晟做父親，也省了過繼的功夫?！?/br>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這么說……你當(dāng)年干的那些事，你弟弟都是知道的了？！”

    皇帝的頭垂得更低了些：“他是知道的……當(dāng)年就知道了。明珠臨終前，他也去見過了。就是因為明珠求他救岳氏，他才請求兒子為他與岳氏賜婚，把岳氏一家?guī)チ吮逼健！?/br>
    太后的眼圈有些紅了。她用有些顫抖的手抹去眼角的一抹淚痕，強(qiáng)撐著平靜地問皇帝：“早年……你們幾個一塊兒玩耍的時候，我見你與明珠相處得不錯，還曾經(jīng)想過……只是后來，你弟弟要去北平了，我打算給他和明珠定親，想著就算孩子離得遠(yuǎn)了，也不能從此跟我們離心，給他說個與我們親近的媳婦是最好的，因此還特地問過你，覺得這門婚事怎么樣？你當(dāng)時……并沒有反對！”

    皇帝沒有說話，但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默認(rèn)了這件事。

    燕王朱晟與蕭明珠定親的時候，年紀(jì)還小，兩人都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实郛?dāng)時都已經(jīng)超過十五了，回頭看十二三歲的小meimei，雖覺得她秀麗可愛，卻還不至于心動。他當(dāng)時確實對這個青梅竹馬的小meimei挺有好感的，但并沒有一定要娶對方為妻的想法，對方若是能成為他的弟媳，似乎也不錯，這樣他與發(fā)小蕭明德就更加親近了。所以他贊成了弟弟與蕭明珠的婚事，萬萬想不到，只過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小meimei就成長為玉立亭亭的少女，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這時候他想要后悔，也來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對不起弟弟。他曾經(jīng)想過，等成功坐上了皇位，他一定會補(bǔ)給弟弟一門好親事的，還會給弟弟許多賞賜。只要是能讓弟弟成全他與蕭明珠的事，他都會答應(yīng)。然而，蕭明珠的死破壞了這一切。他的想法永遠(yuǎn)也沒辦法實現(xiàn)了，只能在弟弟請求他賜婚時，不顧曹皇后的勸說，一口答應(yīng)下來。那時候的他，對于弟弟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什么，他都會給的。

    他真的不是個壞哥哥。只是在皇位上坐得久了，有些東西……就必須要舍棄了。

    皇帝的心情有些低落，但他沒臉向母親訴說自己當(dāng)年的想法，只能含糊地回答：“兒子自己也沒想到會那樣……總歸是情難自禁……幸好阿晟能諒解，他還答應(yīng)過明珠，說會解決婚約之事。只是后來明珠沒了……”

    不等皇帝說完，太后便打斷了他的話：“即使你情難自禁，也不該在你弟弟還沒跟明珠解除婚約之前與她相好，讓她懷上孩子！你就沒想過，曹氏一旦知道這件事，會如何對明珠么？！她連林氏一個侍妾都容不下！還有，即使明珠沒出事兒，你當(dāng)上皇帝后，曹氏也不攔著你納妃了，你也頂多是把明珠納入后宮封妃罷了，她生的孩子，你要如何安置？！真的能告訴所有人，那是你跟你弟弟未過門的媳婦私下生的么？！婚約一日未解，你二人的私情就一日見不得光！若是為了你的名聲，不能給這個孩子名分，那他豈不是太可憐了？！蕭明德之所以會把瑞哥兒的身世瞞下這么多年，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個父親思慮不周的錯？！”

    皇帝啞口無言，低頭認(rèn)錯：“確實是兒子的錯……”想著當(dāng)年失去愛人時的心痛與悔恨，皇帝頓時難過起來，呼吸困難地咳了好一陣子。

    太后終究是沒忍心看到兒子受苦，親自上前去替皇帝拍背撫胸，又給他倒了潤喉的茶水。

    眼看著皇帝稍稍平靜下來了，她才有些猶豫地問：“瑞哥兒知道自己的身世么？真正的身世？”

    皇帝低聲答道：“原本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日前兒子告訴他時，他十分震驚?？墒请S后又一副沒聽見的模樣，也不肯改口，還是只認(rèn)阿晟為父親。珞兒都管他叫兄長了，他還是一副謹(jǐn)守君臣名分的模樣。”皇帝心里也挺憋屈的。蕭明德給朱瑞做了十幾年的父親，并沒有多么疼愛關(guān)懷；燕王給朱瑞做了兩年的親爹，相處的時間頗為有限。然而朱瑞會盡心盡力地為蕭明德求情，會把燕王當(dāng)作親生父親一般敬重，卻偏偏不肯認(rèn)皇帝這個親爹，這叫皇帝如何甘心呢？

    然而太后卻很欣賞大孫子的態(tài)度：“這說明瑞哥兒這孩子有良心。你也是，既然當(dāng)初決定了要把這個兒子給了你弟弟，如今又有什么可醋的？！瑞哥兒愿意敬阿晟為父，才是應(yīng)該的。倘若他跟阿晟相處不來，那才糟糕呢！”接著太后又頓了一頓，“你都把事情告訴珞兒了？”

    皇帝點頭：“珞兒這孩子跟他三哥不一樣，心眼沒那么小。讓他知道他還有個大哥，將來也可以多照應(yīng)些。再者，燕王府日后是要交到重林手上的，知道是親兄長掌握兵權(quán)，珞兒也能安心一點，不會胡思亂想的?！?/br>
    太后心情復(fù)雜地看著皇帝兒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評價他這種想法。也就是朱珞這孩子確實有儲君的氣量，不會因為朱瑞的身份變化而對他產(chǎn)生什么不好的念頭。若換了是朱玏那樣容不得兄弟的人，讓他知道自己還有個庶長兄，他還不想盡辦法除掉對方呀？！朱瑞本來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還跟皇子們相處得不錯，若是因為皇帝泄露了他的身世，以至于他成為弟弟們的眼中釘，那豈不是太過冤枉了？！

    皇帝都已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兒子之間的明爭暗斗了，為何還會覺得，只要知道掌兵權(quán)的是親兄弟，儲君人選就會向?qū)Ψ浇桓缎湃瘟四兀?/br>
    皇帝自己確實有一個可以信任的親兄弟執(zhí)掌兵權(quán)，但他與燕王是一起長大的，關(guān)系素來親近。朱瑞從小流落外姓，近年雖認(rèn)祖歸宗，卻又一直生活在北平的燕王府，他跟四皇子的親密程度如何能與皇帝和燕王相比？！

    太后不知該說什么好，索性轉(zhuǎn)移了話題，提起自己關(guān)注的另一件事：“蕭氏為何說皇上矯詔了？這事兒又與阿晟有何干系？！”

    第1606章 母子

    皇帝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時不時咳嗽，花了不少時間，方才吞吐吞吐地把自己當(dāng)年矯詔的經(jīng)過告訴了母親。

    但隨后他很快就加以解釋：“可這件事其實是兒子誤會了！前兒阿晟聽說此事后，就特地來告訴兒子，說當(dāng)年先帝跟他提過讓他回宮中來的事，但他已經(jīng)明確拒絕了。燕王府只有他一個子嗣，邊疆還在打著仗，他是不可能在那個緊要關(guān)頭拋下自己的職責(zé)回來爭儲君之位的。況且他在京中全無根基，曹家卻大勢已成。他即使真的恢復(fù)了皇子的身份，也拿曹家人沒辦法，反而還會與兒子這個兄長生隙，得不償失。先帝也明白事情輕重，所以后來就是拿這事兒來敲打兒子罷了?！?/br>
    太后看著他：“從先帝授意底下人擬旨宣你弟弟回京，到先帝駕崩……中間隔了多少日子？”

    皇帝低聲回答：“差不多……有將近一個月。”

    近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燕王安排好軍中事務(wù)，快馬趕回京城來見先帝了，興許先帝還來得及下旨更換儲君。只是，要讓朝中百官接受新儲君的人選，還要讓曹家位高權(quán)重的平南伯心平氣和地接受自己白忙活的現(xiàn)實，恐怕就不可能了。燕王拒絕是應(yīng)該的?；实鄢C詔的做法固然不對，但從大局上看，太后還是贊同的。

    她沒有繼續(xù)糾纏這件事，只問皇帝：“這事兒是阿晟前兒才聽說的？如此……這些年你從來沒把這事兒告訴你弟弟？為什么？你是信不過他么？！”

    自然是信不過的。然而皇帝不會跟母親說實話，便轉(zhuǎn)開了視線：“事情已成定局，何苦讓阿晟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煩心？況且兒子剛繼位時，事情也多……阿晟一邊替明珠辦了后事，一邊還要迎娶岳氏為妻，又要盡快趕回北平去，兒子見他忙，就沒提……”

    太后閉了閉雙眼：“那么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怎么就讓蕭氏知曉了？！”

    皇帝忙道：“兒子并不曾告知蕭氏，當(dāng)年先帝一去，就只有兒子與蕭明德知情了！蕭氏是自己偷聽到的，又私自告訴了朱玏。朱玏年輕氣盛，見兒子更看重珞兒，便沉不住氣了，拿著這些舊事來威脅兒子。事關(guān)大位更替，江山社稷，兒子怎么可能被他威脅住？！自然是先穩(wěn)住他，再徐徐圖之，如今總算把他們母子給震懾住了?！?/br>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真的震懾住了么？我瞧蕭氏底氣足得很！膽子也很大！她方才說的那些話，何嘗不是在威脅你？！這回你是不是還要想法子穩(wěn)住她，再徐徐圖之？！”

    皇帝有些訕訕地：“兒子……會查清楚她到底都跟什么人有勾結(jié)的。母親放心，這回兒子一定不會再縱容這些逆黨了！”

    太后都懶得跟他討論這些，只重復(fù)了一次自己剛剛的問題：“除去蕭氏那邊可能泄露消息的人，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皇帝乖乖交待：“原本只有蕭明德。朕原本聽說近日時常有宗室到他家里去探病，擔(dān)心他會向外泄露此事，便把珞兒與重林召過來，將事情告訴了他們。重林過后又跟阿晟說了，阿晟就立刻來找兒子了?！闭f到這里，皇帝心頭又是一陣郁悶。他明明叫兩個兒子別說出去的，誰知道朱瑞回頭就到燕王那兒賣了他！這若不是親生兒子，皇帝都想打人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蕭明德與蕭氏那邊且不說，你原本不打算跟任何人提及此事的，是怕朱玏借機(jī)生事才會告訴了珞兒與瑞哥兒——所以你從沒想過要告訴阿晟？你是真的不信任你弟弟么？！若說從前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如今你的身體都變成這樣了，往后珞兒要順利繼位，還得靠他叔叔震懾宗室與軍隊，你本來就該對你弟弟坦然相告，讓他幫你的忙才是！你不肯向他開口，卻要告訴兒子，其中還有一個是認(rèn)你弟弟做爹的！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皇帝低聲道：“兒子沒想做什么……兒子也知道自己如今病重，珞兒年紀(jì)還小，又無強(qiáng)力臂助可以援手，內(nèi)閣眾人終歸是外臣，要想皇位更迭平安度過，少不了阿晟的助力！正因為兒子知道阿晟有多么重要，才不敢跟他提這種事！兒子怕他生氣……”不過，結(jié)果很令他驚喜。燕王不但不生他的氣，還為他解開了多年的心結(jié)。原來他并沒有做過“矯詔”這種事，一切都是誤會！

    太后聽了，卻嘆了口氣：“若你真的對阿晟完全信任，根本用不著擔(dān)心他會生氣……你其實并不相信他吧？不信阿晟，卻還要告訴瑞哥兒，誰才是他的親生父親，難不成是想離間他們父子么？！”

    皇帝連忙解釋：“兒子并沒有這么想！兒子只是覺得……好歹要讓重林知道自己的身世。若兒子在閉眼之前，能聽到他喊兒子一聲父皇，兒子便……再也沒有遺憾了！”說著皇帝的眼圈都紅了起來。

    太后的眼圈也紅了：“你固然有理，可你不該這樣對阿晟！阿晟為了你我母子，才會小小年紀(jì)就獨自去了北平，還要帶兵殺敵，不知受了多少傷！他為你我母子做了這么多，你卻還要連他未過門的媳婦都要奪走！等如今你因為舊年犯下了錯誤叫人威脅了，明知阿晟一直對你忠心耿耿，還要對他百般猜忌！連過繼出去的兒子，也想搶回來！難不成阿晟這些年為你這個哥哥所做的一切，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jié)果么？！阿晏！你不能這樣！你是個皇帝不假，可你成為皇帝之前，你還是個兄長！”

    皇帝忙道：“母后別生氣！兒子已經(jīng)知道錯了。兒子一定會好好補(bǔ)償?shù)艿艿模〉艿芤膊⒉辉谝膺@些，是真的！他親口跟兒子說……”

    太后打斷了皇帝的話：“他說了不在意，你就真的不當(dāng)一回事了？！沒有這么欺負(fù)老實人的！皇帝，哀家這些年也沒求過你什么，今日只開一次口，求你對你弟弟阿晟……公平一些吧！對他好一點兒，別枉費了他這些年對你的忠心！”

    皇帝咽了咽口水，低頭道：“母后放心……兒子都想過了，等珞兒繼位后，他年紀(jì)尚小，鎮(zhèn)不住宮外頭那些居心叵測的宗室親貴，也壓不住朝中百官，就讓他叔叔出面攝政，主持朝廷政務(wù)，省得珞兒淪為他人手中傀儡。阿晟……也可以體會一下手握大權(quán)的滋味。他若想要什么……自會為自己謀劃的?！?/br>
    太后沉著臉：“你要阿晟為珞兒攝政？那北邊怎么辦？不提燕王府的軍務(wù)，邊疆不過是一時承平，未必不會再有大戰(zhàn)，到時候，你又要讓誰領(lǐng)兵御敵呢？！”

    “重林是世子，他可以替阿晟出面主持軍務(wù)?！被实鄣?，“這幾年邊疆會太平些，讓重林歷練幾年，應(yīng)該就能承擔(dān)起重責(zé)大任來了?！?/br>
    “你告訴重林他是你兒子，又讓他替阿晟主持北邊軍務(wù)?！碧蠖⒅实?，“那珞兒親政之后，不需要人攝政了，阿晟又該何去何從呢？！”

    第1607章 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