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還有謝慕林撐場，才沒讓屋里的氣氛徹底冷下來。然而謝慕林沒有奉承萬家姑娘的意思，只是淡淡地以禮相待罷了。萬姑娘們也心中不喜，很快就把注意力轉(zhuǎn)到了今日的重點(diǎn)關(guān)注對象——謝映容身上了。

    第891章 鄙視

    謝映容拼命地在表現(xiàn)著自己。

    雖然謝慕林給了她建議，但她還是覺得，別在萬家人面前太抹黑自己比較好。萬家畢竟是侯府，就算萬太太不喜庶子，也不可能會給萬隆娶個太不象樣的媳婦，所以基本的禮儀學(xué)識什么的，都還是需要有的。她就著重突顯自己的詩詞才華，要凹一個“才女”的人設(shè)。她知道京城老牌的公侯人家，都不怎么在意女孩兒的所謂才藝，視之為錦上添花的手段而已，更注重女孩兒的教養(yǎng)以及當(dāng)家理事的本領(lǐng)。若她表現(xiàn)出來的，是個不大通曉庶務(wù)卻很有詩才的大家閨秀模樣，想必也能令萬太太滿意吧？

    聽起來就象是個沒法好好過日子的未來兒媳婦形象。

    所以，謝映容就在萬家姐妹倆面前，提起了當(dāng)年曹淑卿還在曹家當(dāng)家的時候，謝家女眷們與京中達(dá)官顯貴人家來往時的情形，比如那些宴席、詩會、花會、茶會等等。謝映容當(dāng)年雖然年紀(jì)還小，但也跟著曹氏母女出入過許多高門大戶，結(jié)識過許多閨閣千金，只不過沒幾個人把她放在眼里罷了。但那時候，她也是交過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的，當(dāng)中就有小有名聲的才女。哪怕謝家出事后，這些朋友就沒再搭理過謝映容，她如今也可以拿她們出來做個談資。又因為其中一位“才女”就與平昌侯府是姻親，論起來還是萬家姑娘們的表姐，在謝映容看來，很合適做拉近雙方關(guān)系的工具人。

    不料萬大姑娘笑而不語，萬四姑娘小嘴一撇，道：“原來是她呀，小時候她倒是作過幾首酸詩，在長輩們跟前得了個所謂才女的名號，便不把我們姐妹放在眼里了。但大了之后，誰還顧得上這些？作詩這種事，不當(dāng)吃也不當(dāng)穿的，不過就是個消遣罷了。她嫁人之后，跟著婆婆學(xué)管家，樣樣都拿不出手，叫婆婆嫌棄得跟什么似的，連帶的本家的姐妹們也跟著沒臉。我嬸娘都拿這事兒教訓(xùn)過姐妹們好幾回了，叫我們千萬別學(xué)她呢！”

    謝映容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擠出笑容來：“我離開京城后，已許久沒聽說那位jiejie的消息了，原來她已經(jīng)出嫁了么？甚好，甚好?！逼髨D蒙混過去。

    萬大姑娘卻不打算就這么放過謝映容。她雖然知道這姑娘有些不妥當(dāng)，可聽著對方如數(shù)家珍般提起從前參加過什么達(dá)官顯貴家的宴席，心里就不得勁兒了。萬家雖是侯府，但并非每次京中有顯貴人家設(shè)宴，她們?nèi)慷加蟹輩⒓拥?。事實上，由于母親萬太太的名聲不佳，別人給萬家下帖子的時候，大多會把三房給略過去。只有關(guān)系比較好的親友，會把她們母女三人給算上。仔細(xì)論起來，只怕謝映容去過的宴席還比她們姐妹多呢。區(qū)區(qū)一介庶女，竟然能在她們姐妹這兩個正經(jīng)侯門嫡出的千金面前擺譜，簡直豈有此理！如今既然拿住了謝映容的話柄，萬大姑娘當(dāng)然不樂意就這么讓她混過去了。

    萬大姑娘轉(zhuǎn)向謝映慧、謝慕林二人，慢條斯理地說：“其實，我們閨閣女子，平日里也不該在詩詞這些小事上太過用心了，還是該以紡織針鑿為要才

    是。這才是我們女孩兒家的本分呢。雖然讀書可以明理，但讀的書太多，也容易讓人移了性情?！?/br>
    謝慕林微笑著不說話，只覺得這話槽多無口，但沒有興趣跟萬大姑娘辯駁。本就不是一路人，平日又不怎么來往，她費(fèi)這個勁兒做什么？

    謝映慧看著萬大姑娘的眼神卻有些復(fù)雜。她想起從前的自己，跟著生母曹淑卿，何嘗不是學(xué)了一肚子這種所謂的道理、規(guī)矩？可事實上又如何？她重回謝家后，看的書多了，在女學(xué)里學(xué)習(xí)到的道理多了，心里卻越發(fā)明白起來，無論遇到什么大情小事，都能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象從前那樣，傻里傻氣地聽從旁人的調(diào)唆，人云亦云。

    可見讀書有用。

    生母曹淑卿奉行的就是萬家這種閨閣準(zhǔn)則，因此她明明有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想法，這輩子卻還是任人擺布，然后一錯再錯，害人害己……讀書好不好，謝映慧覺得自己心里自有定論，卻是沒辦法跟萬大姑娘說明白的，正如她也沒辦法跟母親曹淑卿說明白一樣。

    謝映芬閉口不言。她如今扮演著一位溫順沉默的小庶女形象，只需要跟在嫡姐們身后搖旗吶喊就是了，用不著出頭露臉的。jiejie們都沒吭聲，她又能說什么？跟著陌生人，有什么好辯白的？

    因此沒有人替謝映容說話，謝映容只能維持著僵硬的笑容，拼命地想著該如何接話。最后還是萬四姑娘忍受不了古怪的沉默氣氛，主動把話題轉(zhuǎn)到了今年秋冬季節(jié)京城里的流行時尚上，才把謝映容從尷尬的境地中拯救出來。

    謝映容拼命地順著萬四姑娘的口風(fēng)，討論著自己所知道的秋冬時尚。她所知道的，不過是去卞家見卞大姑娘時聽說的那些，翻來覆去嚼個沒完，萬四姑娘很快就厭煩了，還覺得她這人明明不太了解京里的事，卻要裝出個行家的模樣，實在太過虛偽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或是只知道一點(diǎn)點(diǎn)，就不能老老實實向自己這個真正的行家請教么？！

    萬四姑娘盯著謝映容的目光越發(fā)鄙夷，謝映容都察覺出來了，不明白自己哪里說錯了話，倒是越來越緊張，額頭上也冒出了許多汗。還是謝慕林開了口，微笑著和氣地向萬四姑娘請教京城最近都流行些什么，還有什么最新消息等等，才算是把謝映容給救出來了。

    其實萬家姐妹對京里的消息知道得也有限，除了萬四姑娘關(guān)心的脂粉首飾、衣裳款式繡樣等等，便是親戚朋友間的小道消息。可這些事，萬家姑娘們是不可能透露給尚不熟悉的謝家姐妹的。因此，謝慕林最終能打聽到的有用消息，就只有一條。

    據(jù)說林昭儀想為二皇子爭取燕王府嗣子這個位子，卻被皇帝壓下去了。林家黨羽中有碩果僅存者，大約是奉了不肯死心的林昭儀之命，上書請求皇帝再議過繼皇子給燕王府為嗣一事，被皇帝當(dāng)廷罵了個狗血淋頭，雖然不曾革職，卻在回家后就呈上了告老的奏折，結(jié)束了仕途。

    林昭儀的計劃沒能實現(xiàn)，但燕王府嗣子之位的歸屬，卻再度成為了朝中的話題。

    第892章 埋汰

    萬家姐妹當(dāng)然不可能對朝廷的政事感興趣，之所以會提起二皇子謀求燕王嗣子一位，只是因為先前提過的那位表姐，夫家跟林家關(guān)系相當(dāng)不錯，前兩年很是風(fēng)光來著。

    可如今林家不行了，連僅剩的一位有份量的大臣，都略有些狼狽卻還算平安地致仕歸鄉(xiāng)，那位表姐的夫家自然不會有什么好前景。她的娘家若不是直接放棄這個女兒，任由她隨夫家自生自滅，大約就會促成她與夫婿和離，回歸娘家吧？可他們這種等級的人家，失婚婦人回了娘家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不是到家庵里青燈古佛一世，便是遠(yuǎn)遠(yuǎn)地嫁到外地不起眼的人家，了此殘生。

    萬家姐妹們對這位表姐都沒什么好感，雖然還不知道她的未來會如何，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再次借她來打擊謝映容了。謝映容哪里還敢提什么與那位“才女”的情誼？瞅準(zhǔn)了時機(jī)，就十分生硬地把話題轉(zhuǎn)換到自己的女紅工夫上，試圖向萬家姐妹展示自己的出色針線活，比如她此刻穿在身上的新衣裙，便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她已經(jīng)忘了，曾經(jīng)打算在萬家人面前凹一個詩才出眾卻不擅庶務(wù)的大家閨秀人設(shè)，力求讓萬家姐妹忘掉她先前說錯過的話，了解她其實是個多么出色的女孩子了。

    可萬家姐妹對她的偏見已定，哪里會那么容易更改過來？

    萬四姑娘還有些挑剔的打量著她身上的衣裳，嘲笑那是幾年前時興的針法和繡樣，如今京城流行的已經(jīng)是另一種風(fēng)格了。

    謝映容在湖陰老家的謝家女學(xué)里學(xué)了幾年，學(xué)的自然不是京城流行的針法和繡樣，但也是江南地區(qū)的經(jīng)典款式，其實說不上過氣，更別說她聽卞大姑娘介紹了今年夏秋時節(jié)的京城風(fēng)尚后，還用自己的理解設(shè)計了幾個新花樣，繡到新衣上來。可萬四姑娘存心要挑刺的話，怎么都能挑出毛病的。謝映容再一次被打擊得面紅耳赤，眼淚汪汪。若不是想著萬隆將來能飛黃騰達(dá)，而且是她眼下最容易爭取到的貴婿人選了，她也許早就忍受不住，淚奔而去。

    還好，萬四姑娘年紀(jì)小，性情刻薄些，萬大姑娘年紀(jì)大些，倒還知道在外人面前掩飾一下，維持基本的禮數(shù)。她看著謝映容眼淚汪汪的模樣，知道自家妹子說得有些過火了，便給萬四姑娘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不要再多言了，自己則轉(zhuǎn)而跟謝映慧、謝慕林姐妹二人談起了近日的天氣。

    萬參議是今年春天才到北平來上任的，因此萬家人也是頭一回在北方過冬，很是不習(xí)慣這邊干燥又苦寒的天氣。謝家人同是來自江南溫暖地帶，在這種事上想必與她們頗有共同語言。況且謝璞與文氏夫妻在北平待了三年以上，估計已經(jīng)有了不少心得，可以傳授給熟人的。

    天氣是個很穩(wěn)當(dāng)?shù)脑掝}。謝慕林陪著萬家姐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謝映芬偶爾幫著搭話。雖然謝映慧愛搭不理，謝映容被打擊得蔫頭蔫腦，過后重新振作起精神后，試圖插話也不是很成功，但謝家姐妹招待萬家姐妹的這場茶會，總算平平安安地延續(xù)到了文氏與萬太太回轉(zhuǎn)，并沒有再發(fā)生任何口角或不愉快了。

    文氏面上帶著笑意，看來這趟巡撫府之行十分順利。謝慕林見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氣，臉上不由得帶出更多的笑容來。萬大姑娘瞥見，暗暗撇了撇嘴。

    萬太太今天也過得挺愉快的。她與巡撫夫人聊了半日，自認(rèn)為還算融洽。巡撫夫人沒有因為她在外頭的名聲，就對她“另眼相看”。巡撫府里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們在巡撫夫人面前個個都十分溫順老實，看起來是懂規(guī)矩的樣子。她還順便見到了巡撫大人家的幾位嫡子嫡女，心里覺得他家二小姐不錯，可以再仔細(xì)打聽打聽，看能不能為自家兩個寶貝兒子求娶。巡撫大人雖然在北平?jīng)]多少實權(quán)，卻是正經(jīng)的帝王心腹，潛邸故人之后。若是自家兒子能娶到巡撫的千金，今后出仕，想必就會更順利了吧？

    萬太太心情很好地告別文氏，帶著兩個女兒回了隔壁的自家府第。萬二公子早已回來了，只是沒與謝家兄弟同行罷了。據(jù)說謝家兄弟是逛書鋪子去了，萬二公子不耐煩，更樂意回家紅袖添香。萬太太得知兒子出這一趟門，沒有吹著風(fēng)，也沒有受什么氣，也就放心了，徑自帶著女兒們回了正院上房。

    她想問問謝家三姑娘的事兒。

    不等jiejie開口回答，萬四姑娘就搶先道：“這個謝三姑娘是個眼皮子淺的，果然沒辜負(fù)謝太太對她‘愛慕虛榮’的評價。我們壓根兒就不認(rèn)得她，也沒聽說過她的名聲，她就不停地在我們面前說起從前在京城參加過多少達(dá)官貴人家的宴席、花會、茶會，認(rèn)得多少京中貴人家的千金，作了什么詩，得了誰的夸獎，還跟吳家表姐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云云。她不過一個小小庶女，跟著從前的嫡母曹氏與嫡姐出門見世面罷了，誰會正經(jīng)與她結(jié)交？這分明是看不起人，以為我們會象那些鄉(xiāng)下丫頭一般，被她唬住呢！她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才女，我們在京中又怎會一點(diǎn)兒都沒聽過她的名聲？！”

    萬太太挑了挑眉頭，冷笑一聲：“哦？她這么在你們面前顯擺？那謝家另外幾位姑娘呢？就沒攔著她？！”

    萬大姑娘道：“謝大姑娘看起來有些高傲，大約是因為她生母出身曹家的關(guān)系吧？不大愛搭理人。不過她聽著謝三姑娘吹牛，眉眼間也滿是不以為然，顯然也清楚自家庶妹是個什么貨色，只是不好在客人面前失禮罷了。那位謝二姑娘倒是八面玲瓏，只裝作什么都沒聽見似的，幫著打圓場?？伤粽媸遣幌胱宮eimei出丑，早找借口堵住人的嘴了。會讓謝三姑娘持續(xù)說個不停，可見也是存心看她的笑話呢！至于謝四姑娘，那就是個老實巴交的，除了會附和謝大姑娘與謝二姑娘的話，旁的時候幾乎一聲不吭。我們也沒怎么搭理她。”

    萬太太冷笑道：“看來謝太太對自家庶女的評價還是太過委婉了，這謝三姑娘分明就是不把嫡姐們看在眼里，在外客面前，還要無視嫡姐們，想方設(shè)法顯擺自己?！?/br>
    萬大姑娘小聲說：“她倒是對我們平昌侯府的事挺清楚，大概是早就打聽過，連吳表姐與我們家是什么關(guān)系，她都知道。只是她打聽的都是幾年前的事兒了，吳表姐出嫁，她就不知曉。女兒猜想，那大概都是那位曹氏夫人還在謝家時的事兒了。”

    萬太太點(diǎn)了點(diǎn)頭：“曹氏與謝參議和離后，謝參議便外調(diào)北平，家眷回了老家度日，她一個小小庶女，哪里有門路打聽京城的消息？只是這丫頭小小年紀(jì)就有心要攀龍附鳳，未免太過高看自己了。她大約很想高攀我們侯府吧？可惜，萬隆可不是什么貴介公子，她真要嫁過來了，肯定要失望的！”

    “她失望了，難道不是好事么？”萬四姑娘掩口偷笑，“就是不知道萬隆吃不吃得消這個媳婦了?！?/br>
    第893章 盤算

    大金姨娘神色難看地匆匆走進(jìn)了女兒謝映容的院子。

    她掀起門簾就往正房里鉆，連順心如意這兩個丫頭還在屋內(nèi)，都顧不上了，劈頭就問謝映容：“我聽說今日萬家人過來相看你，是真的假的？！”

    謝映容剛剛發(fā)過一場脾氣，這會子心情正糟糕呢，被生母戳中了痛處，就更加暴躁了：“姨娘只管做自己的針線活就是了，跑來打聽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大金姨娘沒好氣地盤腿上炕：“你是我生的，你的婚事我還能不打聽么？！先前半點(diǎn)兒風(fēng)聲都沒聽說，怎么好好的，萬家就來相看你了呢？！”她把頭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你沒討他們家人的喜歡吧？他們不會真的來向你提親吧？！”

    謝映容頓時氣得漲紅了臉：“姨娘這是什么意思？你就這么看不得我好么？！我正為這事兒生氣呢，萬家的姑娘把我往泥里踩，我都看在那個萬隆的份上忍了，倘若這樣都不能說服他家來向我提親，我這氣豈不是白受了？！”

    大金姨娘吃了一驚，脫口而出：“你瘋了？！那樣的人家有什么好的？！”

    謝映容冷笑了一聲，都不屑跟自個兒的生母說明白。大金姨娘能知道什么？她又不清楚上輩子萬隆都有什么樣的造化，自然不曉得，這絕對是自己能攀得上的最好的親事了。更何況這門親事本就近在咫尺，還有父親謝璞支持，若這么好的機(jī)會都白白放過，自己還不如剪了頭發(fā)做姑子去！

    大金姨娘哪里知道她的小九九？還在那里數(shù)落：“三姑娘好糊涂??！你以為萬家有什么好呀？雖然說是侯府，可隔壁不過是侯府嫡支的三房，早晚要分家出去的。他們家老夫人年紀(jì)也不小了，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咽氣，她這一咽氣，其他幾房肯定鬧著要分家，到時候這位萬參議家可就不是什么侯府貴人了！再說了，那個萬……萬隆還是什么的，只是個庶出，還是個不得嫡母歡心的庶出。滿北平城里誰不知道萬參議的太太善妒又刻薄，成天折騰庶子庶女沒完，還壓著庶子不叫他去讀書科舉，也不讓他進(jìn)衙門里當(dāng)差？

    “你要是真的嫁進(jìn)那樣的人家，定不會有好日子過，光是侍候這個厲害的嫡婆婆，就夠你受的了！就算勉強(qiáng)能做上幾年的侯府少奶奶，又能風(fēng)光多久？離了侯府，那萬隆一事無成，分家也不可能分到什么財產(chǎn)，將來只怕還要靠你的嫁妝過活！為了一個侯府的虛名，陪上大半輩子，你值得么？！”

    謝映容聽得不順耳，忍不住反駁道：“姨娘知道什么？我難道真是為了平昌侯府的虛名，才想嫁進(jìn)萬家去的么？他家雖是侯府，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子弟更是大多平庸，成不了什么氣候，我圖這種虛榮做什么？！就為了享幾年富貴？我才沒那么傻呢！要富貴，當(dāng)然是長久的富貴更好。我要的是日后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活在人前，叫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再也不敢嘲笑我！否則天下的侯府多了去了！我怎么不打那些侯府里子弟的主意，偏偏看上了萬??？！”

    大金姨娘心道你原也打過寧國侯府嫡長孫的主意，只是人家不搭理你罷了，但她很快就領(lǐng)悟了女兒的言下之意，吃驚地說：“這萬隆還能有什么本事？你應(yīng)該沒見過他吧？你怎知道他將來就能讓你享富貴風(fēng)光了？！”

    謝映容猶豫了一下，抬頭打量了生母幾眼。

    大金姨娘心中疑惑：“三姑娘，你看我做什么？快跟我說呀！這萬三公子有什么門道？你為什么會覺得他將來能有出息？這會子他可是被萬太太壓制得死死的，功名沒法取，讀書沒法讀，連到衙門里當(dāng)差，都叫父母攔住了，頂多就是在外頭私下里做點(diǎn)小買賣，掙幾個零花錢罷了。這種事跟咱們?nèi)贍斪龅脹]啥兩樣，還不如三少爺能搭上族里的關(guān)系，老爺太太又縱容呢！”

    謝映容抿了抿唇，掃了一直侍立在旁的順心如意一眼。如意還懵著，順心卻非常有眼色地拉著她，退了出去，還把房門給關(guān)上了。

    謝映容很滿意，覺得給順心起的名字很好，這丫頭果然是個聰明機(jī)靈的。但她不知道，順心出了屋子，尋借口打發(fā)了如意去看茶爐子，自個兒卻拐到了正屋后頭，在后墻根底下，輕輕拉開了后窗的一角，借助窗前的屏風(fēng)遮擋，隱約偷聽到了屋里的對話。

    謝映容低聲對大金姨娘道：“姨娘，這個萬隆能得父親另眼相看，可見是個聰明絕頂又有才干的人！他如今不過是被家里人壓制住了，無法大展身手罷了，可只要他成了父親的女婿，父親愛才，又怎會眼睜睜看著他繼續(xù)無所事事下去呢？肯定會給他安排前程的！到時候無論是讓他讀書還是怎的，那萬參議和萬太太都再也阻止不了他了！而我們謝家卻是他的大恩人，等將來他功成名就了，還能不感激父親的知遇之恩，越發(fā)敬重我么？！”

    大金姨娘想了想，承認(rèn)這個思路有道理，可還是有難處：“就算他真能借著老爺?shù)氖郑瑪[脫了家里人的壓制，有出頭的那一日，你還是要在萬家生活的。攤上那么一個嫡婆婆，你還想過得順心？與其受那個氣，就為了等將來不知多少年后萬隆能出人頭地，還不如請老爺仔細(xì)挑一個同樣聰明能干、將來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你也能少受幾年的苦！”

    大金姨娘是一片慈母心，可謝映容卻已經(jīng)鐵了心要嫁給萬隆了。她還考慮過這個婆媳相處的問題：“不怕的，等我們定了親，甚至是成親了，我頂多就是在萬家受幾天氣罷了。咱們兩家就在隔壁，萬太太再怎么樣，也要看我們謝家的面子，不可能我一過門，她就把我往死里折騰。等日子長一些，我會去求父親，去求二伯祖母，把萬隆送去竹山書院求學(xué)……”

    大金姨娘雙眼一亮：“呀！對了，咱們謝家還有個書院！到時候你們小夫妻一塊兒去，到了咱們謝家的地盤上，還怕會受誰的氣么？！只要他能考取功名，將來做了進(jìn)士，直接外放就是了，誰還回來受那萬太太的窩囊氣？！”

    謝映容笑笑，并不明說她有意讓萬隆去竹山書院求學(xué)，只是個借口而已，關(guān)鍵是要讓萬隆離開北平，返回江南，最好是直接入京，回平昌侯府去，借著侯府的名頭，與三皇子接觸。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若萬隆不趁早爭取到三皇子的賞識，進(jìn)一步成為對方的心腹愛將，等到三皇子成了勢，萬隆還怎么去謀那份從龍之功，象上輩子那樣，再度走上飛黃騰達(dá)的青云路呢？

    第894章 對策

    謝映容盤算得精明，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先名正言順地嫁給萬隆才行。

    今日與萬家姐妹的見面，并不算成功。謝映容總覺得情況不太好，萬家兩位小姐這么不喜歡她，還能勸說萬太太向她提親么？說不定還會特地勸阻萬太太，讓她成為三兒媳呢！可謝映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說錯了話，只知道萬家嫡妻嫡子嫡女似乎都十分看不起妾室與庶出，只能安慰自己，萬家兩位姑娘不過是看不起她的出身而已，并非她哪里犯了錯。

    就算第一印象不好，過后也不是不能補(bǔ)救。謝映容是絕對不能容許這樁婚事出任何差錯的。這跟程篤那回可不一樣，不但有父母的支持，雙方家世、身份也相當(dāng)，沒道理不能成的！若是這么好的條件，她都能錯過這樁好親事，她就真的要剪了頭發(fā)做姑子去了！

    有些事，她自己不好出面，只能打生母大金姨娘的主意了。

    因此，她轉(zhuǎn)頭看向生母，躊躇片刻，便道：“姨娘如今明白我的想法了，也知道這樁親事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了吧？能讓父親看重，甚至不惜費(fèi)心費(fèi)力替他打算的青年才俊能有幾個？黃舉人也不過是父親為了大jiejie的身世，特地千挑萬選出來的夫婿人選而已，可沒有費(fèi)什么心機(jī)去替他打算。可見，這個萬隆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若我不趁此機(jī)會，把這樁婚事坐實了，天知道父親能給我另外說什么人家？！

    “大jiejie、二jiejie的婚事是那樣的，我還能越過她們?nèi)ッ?？能有萬隆這樣的就不錯了！這樣的侯門府第，又是真正有才學(xué)有本事的青年才俊，就算是庶出，就算有個厲害的嫡婆婆又如何？熬上幾年，等他出人頭地了，就是我享福的時候了。換了別家的子弟，我需要熬幾年？難道就不用煩惱婆婆的事了？”

    大金姨娘沉默不語。她開始覺得女兒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了。以謝映容的出身，若不是許配給寒門才俊，便是定給官宦人家的庶出子弟。前者生活未必能如謝家這般富貴，同樣有婆媳問題存在，男方也不知道幾時才能出頭；后者同樣也有嫡婆婆，說不定還有嫡妯娌、嫡小姑子……人員繁雜之下，是非只會更多。

    大金姨娘是混過曹家那種深宅大院的，又在謝家的深宅大院熬了這么多年，知道后院傾軋的厲害。她希望女兒能過得順心如意，日后夫妻和美，公婆和氣，女婿也能前程似錦?？墒郎系氖履哪軜訕尤缫猓咳羰桥畠杭捱M(jìn)萬家后，不必受厲害嫡婆婆的氣，萬隆也確實能有出息，還能敬愛妻子，那……那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謝映容看著大金姨娘面上的神情變化，就知道她已經(jīng)被自己說動了，忙趁熱打鐵：“姨娘明白了我的想法，就幫幫我吧！今日萬家兩位姑娘過府作客，你是不知道，她們有多可惡！只因她們看不起庶出，便一直當(dāng)面奚落我、嘲笑我！jiejie們都不愿與客人爭吵，不肯幫口，害得我一直在那里受氣，我可委屈死了！但她們不喜歡我沒什么，就怕她們回家后，會在萬太太面前胡說八道，壞了我的姻緣！好姨娘，你想辦法替我打聽一下吧？我也不敢奢望她們姐妹會忽然喜歡上我，但好歹……總要讓我知道，萬太太都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下回她再來府里，我有機(jī)會對癥下藥，討回她的歡心！”

    大金姨娘嘆道：“攤上這么兩個難纏的小姑子，頭一回見面就當(dāng)面踩你的臉，你還要上趕著非要嫁給那個萬隆，你說你圖什么呢？！”雖然心疼女兒，但女兒這回并不是亂來，她也只能幫忙想對策了，“我才來北平幾日？哪里就能認(rèn)識隔壁的人？不過我倒是打聽到萬隆的生母王姨娘愛打發(fā)人到附近庵堂里上香，十分虔誠。等我問問那家庵堂的人，看能不能在庵里與她的人偶遇一下，搭上話。雖說王姨娘在萬家說話不管用，但要是能借這個機(jī)會，見到那個萬隆公子，親眼看看他的性情為人如何，我才能確定這樁婚事做不做得過呢！”

    大金姨娘能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把消息打聽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芍x映容還是有些不滿足：“這得等多久？萬家姑娘若是向萬太太告我的狀，那不過就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大金姨娘白了她一眼：“我又不能跑去萬家對萬太太說，我們?nèi)媚锖玫煤?，叫她別討厭你，還能管得著人家閨女向親娘告狀？！”

    謝映容抿著唇不說話，眼圈慢慢地發(fā)紅了，好象有十分的委屈。

    大金姨娘見她這樣，忍不住又心軟了：“罷了罷了，萬家那邊我沒法子，但正院那邊，我還是能幫著打聽打聽消息的。我去正屋探探太太的口風(fēng)。太太與萬太太時不時就要碰面的，看起來交情還挺好。若是萬太太看不上你了，肯定會跟太太說。更何況，就算你要討好萬太太，也得有太太撐腰才行！否則，就萬太太那副看不起妾室庶出的嘴臉，能正眼瞧你不？！”

    謝映容這才勉強(qiáng)露出點(diǎn)笑容來：“姨娘說得是，將來要正式說親了，也還得求太太出面呢。等我嫁過去后，只要一天沒回南邊，就得指望太太替我撐一天腰，不叫萬太太欺負(fù)我。”

    大金姨娘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三姑娘這話在我面前說便罷了，到了外頭可別胡亂說嘴！哪家未出閣的大姑娘成天把這嫁不嫁的話掛在嘴邊？叫人知道，三姑娘你就真的別想要好名聲了！”

    謝映容只要心愿得償，還是很樂意裝乖的。她沖著大金姨娘笑得甜蜜，還乖乖應(yīng)了話，大金姨娘卻只是半信半疑，知道不能真的完全信了她，日后遇上什么事，自己這個親娘還得時不時提點(diǎn)著三姑娘才行。

    大金姨娘氣沖沖地趕來，如今滿懷心事地回去了。里屋的后窗悄無聲息地再次掩上，順心繞了一圈，回了自己屋里，翻找出幾個花樣子，去尋謝映容，道：“姑娘，我去找二姑娘院里的香桃探聽探聽消息吧？方才我仔細(xì)想了半日，覺得興許萬家兩位姑娘并沒有你以為的那么氣惱。不然這沒仇沒怨的，不過是姑娘你說話間提起了她們一個不討喜的親戚，萬萬沒有因此就怨恨上你的道理。她們再不喜歡庶出，也是正經(jīng)侯門出身的千金，起碼的氣度、涵養(yǎng)還是有的。我們才來北平，對萬家也不熟悉，可太太那邊的jiejie們，定然沒少跟萬家的人來往。我求香桃?guī)椭ヌ教娇陲L(fēng)，怎么也比姑娘坐在家里發(fā)愁強(qiáng)些?！?/br>
    謝映容頓時精神大振：“你這話有理。你能想到這些，可見沒有辜負(fù)了我素日的看重。你快去快回，只要你能帶回好消息，我有重賞！”

    第895章 決定

    無論是大金姨娘，還是順心，從正院或者別的什么地方打聽回來的消息，似乎都沒有謝映容想象的那么糟糕。

    兩日后萬太太再次來到謝家作客，與文氏笑消遣了半個下午，期間不但見了謝映慧與謝慕林這兩個已經(jīng)定了親事的謝家嫡女，還特地把謝映容與謝映芬這兩個庶女也見過了——當(dāng)然，最后這位其實就是個湊數(shù)的。萬太太特地多打量了謝映容幾眼，又跟她聊了幾句家常，再看了看她身上自己做的新衣裳，便笑著不再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