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04節(jié)
謝慕林又問宋氏:“燕王殿下估計哪天進京?我們只在京城待幾天而已,難不成還要特地等他?” 宋氏點了點頭:“等就等吧。燕王進京,自然有自己的船隊。按照慣例,各官民船只或商船若要跟隨在后,燕王殿下也是不會命人驅(qū)趕的。北平商人甚至?xí)r常讓船隊跟著燕王的船駕來回京城與北平,只需要交納不多的費用酬謝衛(wèi)隊即可,因此商家很喜歡到北平去,也使得如今的北平商貿(mào)發(fā)達(dá),四方客商云集。燕王上京應(yīng)該不會久待,還需要趕回北方主持邊疆大局,謹(jǐn)防冬日里敵軍南下擾邊。我們索性就等著燕王府的船隊折返,跟隨在后,一路都有官軍開道,比自個兒走水路都方便多了。以你們父親在北平府的官職,我們連費用都不必交呢。” 聽起來似乎不錯。謝慕林與謝謹(jǐn)之對視一眼,都接受了宋氏的建議。 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謝慕林兄妹倆陪宋氏又說了一會兒話,商量定了謝謹(jǐn)之搬到小莊上暫住幾日的安排,又與謝梅珺母子三人一塊兒吃一些茶點,便坐上回城的馬車,駛往珍珠橋的謝家大宅了。他們還得把今天得到的驚人消息告訴家中兄弟姐妹們一聲。 謝慕林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頭街景飛快掠過,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飛快地拿出隨身的文具,避開兄長的視線,寫了封短信,嚴(yán)實封好后,叫停了車夫,喚來一個做事利索又嘴緊的隨行婆子,將短信交給了她。 謝謹(jǐn)之轉(zhuǎn)頭來問:“怎么了?為何忽然停車?” 謝慕林沖他笑了笑:“昨兒聽說了一家藥鋪,出的膏藥挺好的。我讓人去下個訂單,買幾樣對沙場老將常見的陳年舊患比較有效果的膏藥。到時候我們?nèi)x見燕王殿下時,拿來送給隨行的王府親衛(wèi),也可以打點一下關(guān)系呀!” 第687章 商議 謝謹(jǐn)之與謝慕林兄妹倆帶回家的消息,令一眾兄弟姐妹們都吃了一驚。 謝映容立時雙眼一亮,想到自己可以在京城多待些時日了,隨即才開始苦苦思索,上輩子是否有這么一樁事?她好象沒聽說燕王因為過繼嗣子的事與皇帝產(chǎn)生了矛盾,還要特地上京城來呀?不過這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她如今有時間跟卞大姑娘多見幾面了。無論如何,她都得搞清楚對方的未婚夫到底是不是那個人才行! 謝映容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謝映慧卻是一臉的怨恨:“都是曹家惹出來的。不是他家為了自己的私利,無端端提什么燕王府嗣子,皇上跟燕王殿下之間,還沒有這一出呢!燕王殿下年紀(jì)也不算很大,這輩子未必就不能有兒子了,燕王妃生不出,還怕側(cè)妃、妾室生不出來么?!皇子們奪嫡出了結(jié)果,再挑一位去做嗣子,也是一樣的,沒必要現(xiàn)在就要先定下人選。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曹家在為太子排除異己呢!皇家的金枝玉葉們要內(nèi)斗,只管斗去,為什么偏偏牽連到燕王府?!燕王殿下守邊二十余年,軍功赫赫,容易么?!” 一想到燕王府一旦產(chǎn)生動蕩,就可能會影響到自家父親謝璞的仕途與謝家所有人的生活,謝映慧對曹家的怨恨便頓時加深了幾分。 謝顯之想得更多些:“若皇上真的想要燕王殿下上京后,就嗣子之事給出明確的回復(fù)……那宮里那些皇子們,除了太子殿下外,會不會有人怨恨起燕王來?畢竟……這時候無論哪一位皇子被定為嗣子,都等于是失去了爭儲的資格。” 謝慕林想到燕王府郡主似乎與四皇子比較交好,但皇帝的四個皇子里,好象暫時也就是四皇子稍微靠譜些,其他三人都一言難盡。倘若皇帝看中四兒子繼承大位,那二皇子與三皇子無論哪一個被過繼到燕王府,都肯定會記恨燕王的。到時候燕王府不太平,北平也就太平不起來了。 謝慕林也不由得嘆氣了。 謝映慧起身來回走了幾步,跺腳道:“不管了!明兒我要再去一趟永寧長公主府,想辦法打聽清楚這件事才行!既然長公主殿下是原本傳話的人選,她定然知道這里頭有什么忌諱和內(nèi)情!” 謝顯之點點頭,剛想說自己可以陪她去,旋即憶起二弟謝謹(jǐn)之剛剛才告訴他,焦聞英大人要求他們兄弟倆明日帶著近日的功課文章上門去請教,頓時啞然。 謝徽之見狀,咂巴咂巴嘴,一臉嫌棄地說:“我陪大姐走一趟吧,畢竟大姐去長公主府是要辦正事兒!” 謝映慧同樣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勉強道:“行,我畢竟是深閨里的千金小姐,出門在外,總不能親自跟別人家的奴仆搭話。叫下人出面,那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在長公主府的人面前縮手縮腳小家子氣,也丟我的臉。你總比旁人強些,至少見了達(dá)官貴人也不怵!”她如今手下用的下人,除了綠綺都是后來在湖陰縣補上的,自然不如從前從平南伯府帶出來的習(xí)慣與權(quán)貴人家打交道。 謝徽之聽不慣謝映慧這話,張口就要駁,被謝慕林敲了一記后腦勺:“行啦,達(dá)成共識就可以了,不要拌嘴,這一拌就沒完沒了了!” 謝徽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撇嘴道:“看在大局的面上,我就忍她一回!” 謝謹(jǐn)之問謝徽之:“三弟今日是不是尋曹榮去了?” 謝徽之頓了一頓:“是見了個面,簡單聊了幾句。不過他家老娘勢利,沒多久就擺出一副討人厭的嘴臉來趕人了。等明兒我進一趟長公主府,做了長公主府的座上客,再去曹家,看曹榮那老娘還敢不敢再趕我了!” 謝顯之與謝謹(jǐn)之齊齊皺了眉頭。謝映慧更是冷笑:“曹榮他娘越發(fā)不象話了,她算是什么臺面上的人?不過是承恩侯府的丫頭出身,竟然敢趕我們謝家的兒子出門?她以為自個兒是誰呀?!后日我和哥哥去承恩侯府做客時,定要好好向大舅母告?zhèn)€狀才行!大舅母怎么也是堂堂承恩侯夫人,怎么調(diào)|教身邊丫頭的?一個個連規(guī)矩都不懂!” 謝慕林知道大姐這是在遷怒,哂道:“行啦,三弟還要借曹榮去打聽曹家人的消息呢,大姐何必給他添亂?若是曹榮一家受了承恩侯府的訓(xùn)斥,回頭三弟還怎么打探消息去?” 謝徽之?dāng)[手道:“沒事兒,讓大姐只管去。若能叫曹榮一家跟承恩侯府徹底離心才好呢!曹榮私下跟我抱怨,說他老子這些年被曹家旁支擠兌得不輕,好象是因為他不用守孝又有不錯的官職,還升了一級,叫人妒忌了,承恩侯府也不肯替他做主,他都有心要謀個外任了。他們家留在京城有什么意思?人人都當(dāng)他是曹家嫡系,可曹家又不把他當(dāng)自己人,兩頭不討好,遇事只有倒霉的份!” 謝映容在旁回過神來,聞言嗤笑:“那你還是讓他們早些走的好,最好連官都別做了,隱姓埋名,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省得曹家倒霉時,連累得他家也不得好死,誰叫曹榮他父母都是曹家的奴才,還是人盡皆知的那種呢?” 謝徽之啐她:“你少胡說八道了!曹家如今好好的,哪里就倒霉了?曹榮又沒得罪過你,還給咱們家傳了不少消息呢,沒人要求你感激他,但你也不該咒人家!” 謝映容反啐回去:“哪個咒他了?我這是好心提醒呢!好心不得好報,改明兒真倒霉時,你就知道后悔了!” 眼看著這兩人又要吵起來,謝慕林只得頭痛地把人拉開了,謝顯之與謝謹(jǐn)之都去安撫謝徽之,謝涵之也幫著端茶倒水,勸他消氣。謝映慧是不理會謝映容的,只輕蔑地瞥了她幾眼,謝映芬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謝慕林只好自己出面了。 她對謝映容道:“看來你很不看好皇后、太子與曹家呀?不知道是根據(jù)什么線索推斷出來的結(jié)果?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是有道理的,我們家也好早日避開些。” 謝映容頓時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我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少來跟我說這些!”她當(dāng)然不可能說出自己重生的秘密,不由得暗暗懊惱方才一時嘴快,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她也不想繼續(xù)跟謝徽之爭吵了,立時起身走人:“叫人把晚飯送到我院里來吧。我有些身體不適,不想跟大家一塊兒吃了?!闭f完就很快消失在門外。 謝映慧冷笑一聲,對謝慕林道:“你何必跟她說這些?除了打聽京中家世好的公子哥兒好想法子攀高枝兒,她能知道什么?她以為皇后與太子是這么好對付的呢!我再恨曹家,都沒想過太子會有出事的時候。她竟是在做夢呢!” 謝慕林不予置評,只微笑著問:“明兒你去長公主府,打算怎么打聽燕王府那事兒呀?” 第688章 固執(zhí) 第二天,謝顯之與謝謹(jǐn)之兄弟倆去了焦家拜訪,謝映慧就帶著謝徽之前往永寧長公主府見馬玉蓉。謝慕林留在家里等候著某個消息。謝映容難得地與生母大金姨娘一同跑到謝老太太那里獻殷勤去了。同樣在金萱堂獻殷勤的宛琴見狀,心中頗為不甘,回頭就去找一雙兒女抱怨。 她埋怨女兒不識好歹:“我早勸過你,要多到老太太跟前去討她歡喜。老爺長年不在家,你統(tǒng)共也沒見過他幾回。如今這位太太就更不用說了,脾氣好是不假,可只知道聽老爺?shù)?,不會在大事上自個兒拿主意,往后的兒女婚事,只怕也是同理!難道你還真指望老爺cao心家里姑娘們的婚事,會在每個姑娘身上都花一樣多的功夫?!他每日忙著公務(wù)都來不及,哪里cao心得過來?! “大小姐與二姑娘頂著嫡女的名頭,能夠嫁得好,不出奇;三姑娘自個兒作死,多半是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剩下一個你,嫁得好也罷,嫁得不好也罷,老爺都不會多在意。倘若老太太能多看重你幾分,好歹老爺還愿意聽老太太幾句勸。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我都是為了你著想,才會費盡功夫去討好那刻薄尖酸的老太婆。你怎么就不知道體諒我的心?不但不聽話,還一再拖我后腿呢?!” 謝映芬平靜地抬頭看她一眼:“姨娘說話小聲些吧,既然打算去討好老太太,你就別在家里大聲嚷嚷這些不敬老太太的話,倘若傳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你費了再多的功夫,不也是白費了么?” 宛琴氣得直跺腳:“正經(jīng)事你不聽,怎么就偏在旁枝末節(jié)上挑剔我?!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聽明白了么?!” “聽明白了?!敝x映芬淡淡地說,“但我覺得姨娘這心cao錯了方向。你去討好老太太有什么用?老太太只管安心享用你的討好,可一句準(zhǔn)話都沒給你,真到了北平,也不會替我cao心的。姨娘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更清楚老太太一向厭惡我們母子三人。我嫁得好不好,她才不會在意呢。姨娘何苦去做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 “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多學(xué)點新東西,到了北平后,見了父親,也有話可說,更顯得你這些年不是一味懷念從前,而是大有長進?姨娘還年輕,倘若也想要象金姨娘似的,一輩子只守著女兒過活就心滿意足,旁的再不敢有奢望,就當(dāng)我沒說過這番話吧!” 宛琴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旋即又斥道:“你知道什么?!我是曹家出來的,就算當(dāng)年站在了老爺這邊,老爺也對我沒多少情份,不過是看在你和涵哥兒份上,才容我在家里有一席之地罷了。我如今連老家的中饋都掌不了,老爺寧可叫什么都不懂的二姑娘管家,也不許我插手,就可見他對我的戒心了。我也不奢望今后還能有什么寵愛,便是曾經(jīng)有過,也多半是老爺想要安從前的曹氏太太的心,裝出來的。這幾年有文氏太太陪在老爺身邊,老爺只怕也早就忘了我。我只求你能嫁得風(fēng)光,涵哥兒也能出人頭地,給我掙一個體面,那我這輩子才不算白活了!當(dāng)年背叛舊主的做法,也是有價值的!” 謝涵之不安地看了宛琴一眼。他知道姨娘說給她掙一個“體面”是什么意思,只要他將來為官作宦的,有了功勞,是有機會在嫡母以外,再謀一個生母誥封的。姨娘想要的就是這個,她也想做個誥命夫人,向從前的舊主與親人證明她的決定是正確的??墒恰@太難了吧?謝涵之想想自己的身體情況,不認(rèn)為自己真能闖過會試那一關(guān),更別說入仕后還要步步高升了。這太難為他了,他更想努力考個舉人功名,就入竹山書院任教職,輕松安逸地度過一生。 至于姨娘當(dāng)年的做法……怎么會是錯的呢?曹家的平南伯府如今是什么情況?姨娘的舊主曹淑卿如今又是什么下場?聽聞姨娘的家人如今生活窘迫,還要靠舅舅葉金榮偶爾行商回京時接濟錢糧,才能保證溫飽。若是姨娘沒有留在謝家,只怕葉金榮也謀不到謝家商行的差事,那葉家人如今能上哪兒求助去?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事情去證明。姨娘為什么就是執(zhí)迷不悟呢? 謝涵之小臉上露出了愁容,謝映芬瞥見,反駁生母的話就更大聲了:“姨娘休要整天把這些話掛到嘴邊上。因為你逼著四弟苦讀,這幾年四弟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rou,又都掉回去了。光是今年大半年,四弟就生了多少回?。?!他實在撐不住,沒去參加院試,你還要啰嗦個沒完!難不成四弟為了科舉,累壞了身體,你心里就滿意了?!當(dāng)初姨娘能為了我們姐弟的前程,背離曹家,怎的如今就變得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兒女了呢?!” 宛琴的眼圈一下就紅了,瞪著謝映芬半日說不出話來,但回頭看一眼謝涵之尖尖的下巴,還有略嫌憔悴的面容,她又好象xiele氣一般,什么怒火都發(fā)泄不出來了。 半晌,她才道:“我跟你們說的都是正理。你可以拿這些戳人心的話駁回,但等到你嫁不到好人家,涵哥兒也考不中進士,只能一輩子看著兄長們風(fēng)光做官時,就知道我今日所言,才是真正在為你們著想了!”她轉(zhuǎn)身離開了女兒的院子。 謝涵之有些不安地看向謝映芬:“四jiejie……” 謝映芬抿了抿唇:“沒事兒。姨娘太固執(zhí)了,根本聽不進我們的話,由得她去吧。反正,你只要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了,我也只會追求自己想要的親事。什么達(dá)官貴人、高門顯宦,那些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平南伯府早成過眼云煙,從前那位太太犧牲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前程去冒險,方才求來的姻緣,如今不也沒得好結(jié)果?從前指著姨娘鼻子罵的那些所謂外家人,如今還指望金榮舅舅能多賞他們些銀子,才能多吃兩口rou呢。姨娘還認(rèn)定曹家富貴長久,總覺得自己做了錯事。她遲早會知道,當(dāng)年選擇了謝家,才是最明智的?!?/br> 謝涵之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接著又有些不安地小聲說:“姨娘還叫我去求二哥,讓二哥帶我一塊兒到小莊上陪二叔祖母住……” 謝映芬一聽就明白了,冷笑道:“從前姨娘還看不起二房呢,如今倒改口叫你去沾二房人脈的光了。別理她!二哥去陪二叔祖母見故人,那是因為他是二房嗣孫!我們算什么?大哥都沒去沾這個光呢,你少去討人嫌。現(xiàn)在就挺好的,你趁著這些天在京城無事,好生養(yǎng)養(yǎng)身體。接下來還要走幾千里的水路,北方冬日又更苦寒。不把身體養(yǎng)好,你怎么扛得過去?!” 第689章 弄璋 傍晚的時候,謝顯之、謝謹(jǐn)之與謝映慧、謝徽之先后回到了珍珠橋的謝家大宅。 晚飯時間還未到,下人們還未在大廳里擺飯桌,謝慕林便索性招呼了兄弟姐妹們到旁邊的偏廳里說話。 謝顯之先報告了今日之行的成果。他與謝謹(jǐn)之都把自己的文章給焦聞英大人看了。焦大人夸獎了謝謹(jǐn)之其中兩篇文,指出了謝顯之幾篇文的不足之處,還給他提供了幾十本參考書籍的信息,讓他今后有了改進的方向。兩兄弟今日都有不少的收獲,對于將來要如何去準(zhǔn)備鄉(xiāng)試,也有了一點底。他們也告訴焦聞英,打算到了北平之后,從父親的日常公務(wù)中,學(xué)習(xí)一點政務(wù)律法方面的知識,增長見聞,以后寫起涉及政務(wù)的文章,也能更加言之有物。 焦聞英肯定了他們的思路,還提了幾個建議,可以說是十分關(guān)愛晚輩了。謝顯之更清楚,自己其實是沾了二房的光,二弟謝謹(jǐn)之才是二房的嗣孫呢,然而自己從三年前開始,就一直在受益于焦大人,這份恩情實在是讓他感激萬分了。 他們兄弟與焦大人見面的時間,其實不算長。焦聞英公務(wù)繁忙,今日雖然是休沐日,他卻還要在家里的書房繼續(xù)處理文書。指點了謝家兄弟后,他把客人交給侄兒,就先行離開了。 剩下的時間里,謝家兄弟基本是跟焦家侄兒在一處。 焦家這位侄兒比謝顯之大不了幾歲,但他比謝顯之更早考取了秀才功名,今科鄉(xiāng)試也下場了。其實焦大人事先提醒過他,以他的功課水平,還不足以考取舉人,但他想要下場歷練一番,至少可以積累些經(jīng)驗,焦大人也就不再阻攔他了。鄉(xiāng)試的結(jié)果自然不用說,他都不必等待桂榜張貼,未出考場就知道自己今科定是名落孫山了,因此早早就回到京城,沒有去等后面的結(jié)果。 他把自己此次鄉(xiāng)試總結(jié)的教訓(xùn)都拿出來與謝家兄弟交流了。謝家兄弟也早從族里的堂叔伯、堂兄弟以及竹山書院的同窗、前輩們處打聽到不少鄉(xiāng)試經(jīng)驗,亦拿出來告訴焦家侄兒。雙方有來有往,都覺得彼此大有補益。若不是天色實在晚了,焦家又一向有不在家設(shè)宴招待外客的規(guī)矩,只怕謝家兄弟還舍不得回來呢。 謝慕林姐妹幾個聽得都想笑,不過謝顯之、謝謹(jǐn)之兩人能從焦家取得真經(jīng),今后在科舉路上能受益不淺,她們也都為他們高興。 接下來講述自己今日收獲的,就是謝映慧與謝徽之了。后者先把雙手一攤:“別問我,我今兒就是在長公主府的外院花廳里枯坐了一日,除去剛?cè)ズ团R走的時候,見過長公主的管家,說過幾句客套話以外,我也就是喝了幾杯茶水,嘗了幾碟子內(nèi)造的點心,用了一桌長公主府廚子單給我做的席面,如此而已,十分無趣。” 并不是馬家看不起他這個謝家庶子,刻意輕忽怠慢,實在是今日長公主府與馬家人都不得閑。因為他與謝映慧的運氣不大好,剛到長公主府的時候,隔壁馬家就打發(fā)仆人來給長公主報信,說是馬二奶奶要生產(chǎn)了,兩府頓時忙碌起來。謝映慧還能去陪馬玉蓉等消息,謝徽之能干什么?馬駙馬自然不可能來招呼他一個小輩,馬大公子與馬三公子都在安撫緊張的準(zhǔn)爹爹馬二公子,馬大奶奶與馬三奶奶趙瀅一個要協(xié)助主持中饋,一個要照看孩子,陪伴小姑,更不可能顧得上他了。還好他大姐在長公主府很給面子,所以人家的管家還記得給他送茶水點心與席面,并沒有餓著他。 謝慕林聽得吃驚,忙問謝映慧:“馬二奶奶生了?!” 謝映慧有些疲倦地揉著額角點頭:“生了,生了大半天,長公主殿下還說,這算生得快的了。馬家今日忙得人仰馬翻的,玉蓉也跟著長公主和兩位嫂子一塊兒緊張擔(dān)憂,我除了在旁多多安撫,什么都做不了,也沒好意思跟她打聽什么消息。今兒一天算是白白浪費了!” 謝慕林笑道:“也不算浪費。馬家有喜事,咱們家也該送一份賀禮過去。只不知道馬二公子是弄璋弄瓦?” 謝映慧聽得也笑了:“是個大胖兒子,聽說有將近七斤重呢!長公主殿下也在說呢,馬二奶奶瘦得那樣,還以為她生下來的兒子會很瘦小,沒想到竟是這么一個大胖小子。七斤!她是怎么把胎養(yǎng)得這么大的?!虧得她生得還算順利,否則也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門外傳來謝老太太的聲音:“七斤?誰家生了這么重的大胖小子?真是好重的福氣!” 謝慕林一眾兄弟姐妹們見是她來了,忙起身行禮。 謝老太太在謝映容與大金姨娘的攙扶下走進廳中,看起來就象是哪家的富貴老封君。她慢慢往正位上坐了,方才不緊不慢地叫孫兒們起身免禮:“大丫頭方才說的是誰家小媳婦生兒子呀?七斤!真不錯!” 謝映慧掩住雙眼中略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回答道:“是永寧長公主的二兒媳,馬二奶奶,今日生產(chǎn),生了一個兒子,將近七斤重。孫女兒今日前往長公主府做客,正好遇上了?!?/br> 謝老太太一聽說“永寧長公主”這五個字,那剛擺起來的老封君架子頓時就撐不住了,連背都彎了不少:“長……長公主府的?馬二奶奶,她不是……死了么?!”她一臉受驚嚇的模樣,想起了三年前狼狽逃回湖陰的不堪回憶。 謝慕林告訴她:“當(dāng)年那位馬二奶奶,在你離京之后不久就因病亡故了。如今這位馬二奶奶是馬二公子去年續(xù)娶的,娘家姓封,是京外的官宦人家,祖父是先帝朝時的大臣。” “姓封的?”謝老太太定了定神,想起了先帝朝時有這種少見姓氏的官宦人家,還真想起了一個,可惜,當(dāng)年是她娘家攀駙不上的高門大戶。她撇了撇嘴:“原來是他家。長公主府的兒媳,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能做得了的。那個白氏也是自個兒找死!” 她不敢多提當(dāng)年之事,只抱怨大孫女兒:“你昨兒不是才去過長公主府找你那個好友么?怎的今日又去?天天去的也不嫌煩。有這功夫,還不如去拜訪一下你們兄妹從前的舊識,那些達(dá)官貴人家什么的。如今我們謝家也起來了,穩(wěn)穩(wěn)地做著官,曹家也不如從前風(fēng)光,想必那些達(dá)官貴人不必再忌諱什么,愿意與你們續(xù)上交情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倘若能在京城尋一門好親事,也省得你父親再cao心。” 謝映慧只當(dāng)沒聽到她后面那兩句話,淡淡地說:“玉蓉遇上些不大順心的事,我想趁著在京城時,多陪陪她,開解開解。長公主也盼著我多去呢?!?/br> 謝老太太頓時生出好奇心:“長公主的閨女怎么啦?” 侍立在她身邊的謝映容露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微笑。 馬玉蓉能有什么事?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定下那樁不如意的婚事了吧?! 第690章 失言 謝映容與謝映慧不和,回到湖陰老家后,沒什么事就不會跟對方打交道,更別說是打聽其好友的消息了。她能知道的,都是一些旁人口中的閑言碎語,因此,哪怕知道馬玉蓉眼下還未出嫁,也以為后者還跟上輩子似的,被算計著得了一樁不如意的婚事呢。 馬玉蓉身為謝映慧的好友,從來都沒把謝映容放在眼里。謝映容因此也對她記恨在心,更因為馬玉蓉的貴女身份,妒恨的心思更重一些。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令謝映容驚訝了。 謝映慧輕描淡寫地簡單描述了一下馬玉蓉此前遇到的麻煩:“有親戚給玉蓉牽線說了一門親事,長公主原以為是千好萬好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媒人不靠譜,說了許多不盡不實的話,差一點兒就騙到長公主,把玉蓉許配給一個花花公子了。雖然如今玉蓉?zé)o恙,但好好的遭遇到這種事,也糟心得很,因此我就想多去陪陪她?!?/br> 謝老太太聽了撇嘴:“這有什么好糟心的?長公主不是還沒把女兒許配出去么?”她心中對永寧長公主是又怨又怕,若對方真的給女兒定了一門不如意的親事,將來為此悔恨一生,她還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呢。但如今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長公主母女倆都逃過一劫,她心里就不免覺得不爽了。 謝老太太忽略了,自己當(dāng)年的狼狽經(jīng)歷,其實完全是因為三孫女謝映容的謊言與誤導(dǎo),她自己也是腦補無數(shù),才把自己折騰得這么慘的,永寧長公主一家其實什么都沒干,也從來沒難為過她,虧她還整天記恨人家。 謝老太太猶自在那里忿忿,謝映容已經(jīng)震驚得雙眼圓瞪了。 聽大姐謝映慧話里的意思,馬玉蓉是沒定親事?花花公子……確實,她上輩子有聽過傳聞,說馬玉蓉的夫婿有許多妾室通房,還個個都不省心。如果這個花花公子就是上輩子馬玉蓉的夫婿,那為什么馬玉蓉這輩子會不曾跟他訂親?! 難不成……讓馬玉蓉逃過去了?!可是為什么?這輩子發(fā)生了什么不一樣的事么? 謝映容忍不住開口問:“馬姑娘真的沒跟那個花花公子訂親么?可那人不是長公主府姻親家的子侄?都快說好了的親事,怎么就忽然不作數(sh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