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21節(jié)
謝慕林打發(fā)了幾個人,提前坐了最小的一條船,前往謝家角,一是先趟一遍路,確認河道安全;二是要向文氏報告謝老太太前來之事,好讓她在家中做好準備。不過,看謝老太太那副不樂意與族人相交的表情,謝慕林估計文氏迎接婆母,也用不著太過大張旗鼓,免得驚動了族人。即使謝老太太要挑剔,有這一條理由擋著,估計她也挑剔不了什么。 半個時辰之后,謝家主仆一行人已經整理妥當,跟金山衛(wèi)的人打了招呼,借后門出了老宅,直奔碼頭,上船離開。這一回,他們的船上少了許多輜重,走得倒是快了不少。 船一路前行,河道上果然一片平靜,時不時還會遇上民船。船工們遇到熟人,相互打個招呼,議論兩句昨日官府封了水道,聽說是抓住了劫官糧的水匪,云云。就連附近撐船出行的尋常百姓,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紛紛打聽細節(jié)。大家都覺得這是大新聞,很想多討論兩句,無奈大家都趕著辦事,只得約了個時間去喝酒,便匆匆告別。 知道內情的謝家人,從頭到尾都沒吭聲。謝家的船夫也未多言,只裝作同樣不知情的模樣。謝二姑娘早有嚴令在先,大家都是大戶人家里出來的,不會管不住自己的嘴。 兩刻不到,兩艘船便齊齊抵達了謝家角碼頭。碼頭上人不多,但也有幾位族里的長輩坐在碼頭下方的茶攤子上說話,說的恰巧就是昨兒夜里那樁大事。 謝慕林先下了船,去向長輩問好,立刻就被一位八房的堂叔叫住細問:“侄女兒可聽說了官軍抓住劫糧流民的事?聽說昨兒晚上殺得天昏地暗的,死了許多人呢!靠近平望鎮(zhèn)的河道上還燃起了大火,怪嚇人的。你們在老宅那邊平安無事吧?可有聽見什么動靜?” 謝慕林對著自家族人,倒是沒有隱瞞的打算了:“好叫堂叔知道,我們在老宅雖沒聽見什么動靜,但動手的官兵眼下卻正在我們家老宅里借宿,他們傷了好些人,眼下都在老宅里包扎養(yǎng)傷。我怕擾著他們,便帶著家里老太太回來了。老太太聽說了流民的事,受了些驚嚇,雖說沒什么大礙,卻也需要在清靜的地方休養(yǎng)。” 八房的堂叔吃了一驚:“原來官兵在你們那兒!他們可守規(guī)矩?沒有為難你們吧?” “沒有沒有?!敝x慕林笑著說,“金山衛(wèi)的人軍紀嚴明,我們提供些熱食茶水、傷藥白布什么的,他們還特地打發(fā)人來向我們道謝呢,說是會牢記我們謝家這份情義。我是擔心老太太在老宅不方便繼續(xù)靜養(yǎng),才會帶著她回來的?!?/br> 八房的堂叔與其他在場的長輩們聞言都松了口氣,紛紛笑道:“這卻不是我們謝家的功勞,是侄女兒好心腸?!碧檬逵挚戳巳康拇谎?,笑笑說:“三伯娘回來了,按禮我們都應該去拜見才是,不知三伯娘什么時候得閑?到時候給我們送個信,我們也好全了禮數(shù)?!彼托胖白匀痪筒槐厝チ?。 謝慕林會意地說:“堂叔太客氣了,自家人不必如此的。老太太眼下還在養(yǎng)病,怕會過了病氣給別人,因此暫時不見客。等她老人家病好了,我們家要擺個堂會,請族中各家都來吃席,到時候眾位叔伯可千萬要來呀。” 叔叔伯伯們都笑得親切:“好說好說,侄女兒盛情,我們做長輩的怎能不捧場?” 第385章 無視 謝老太太是坐在輪椅上,被人抬下船來的。 這是謝慕林為防她中途鬧夭蛾子不肯上岸,特地囑咐過下人的。謝老太太臨下船時,確實有過退縮的意思,但被丫頭婆子們往輪椅上一按,終究還是沒能反抗成功。等到她上了岸,珍珠與何婆子仍舊不讓她起身,而是推著輪椅走,比抬起來要省力氣些。 謝老太太也瞧見謝慕林在茶攤子上跟人說話了。不用多想,她也知道那定是謝家族人。定睛細瞧,其中有幾個她看著還有幾分眼熟呢,好象是侄兒輩的,甚至有一個的老娘曾經與她有過爭執(zhí),對她很是不客氣。 謝老太太有些怵,擔心自己做了十幾年老誥命,還要被個鄉(xiāng)下潑婦當面指著鼻子罵,連忙縮起了脖子,把自己藏在厚實的防雨斗篷里,覺得還有不足,又拿帕子擋在面前,側過頭去,不想見路上遇到的行人,免得有誰說出不中聽的話來。 然而這一路平靜得讓她意外。 走在她前頭開路的婆子只有兩人,沿路也沒少向認得的謝家角居民行禮問好,但沒誰問起她們后頭輪椅上坐著的是誰。 她們甚至還遇上了宗房的謝謹方之妻胡氏帶著婆子出行,只有謝慕林上前與她見禮,攀談了兩句。關系如此近的堂親晚輩,同樣沒有問起謝老太太,自然也沒有見禮,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般。 等到謝老太太看到文氏帶著謝映芬謝涵之與宛琴站在新宅大門口處迎接她為止,她就沒遇到一個理會她的人,就算起初心里有些慶幸與放松,次數(shù)多了之后,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了。 這算什么?一個人認不得她這個多年未歸的三房主母,難道還能個個都認不得?他們擺明了就是無視她的存在,不把她放在眼里,真真是豈有此理! 謝老太太憋著一肚子氣,見了文氏也沒好臉色:“行了,在這里裝什么孝順樣子?真有孝心,不會到碼頭上迎我么?!” 文氏有些訥訥地:“老太太,若我?guī)说酱a頭上接您,族里的長輩們看到肯定要問的。您不是……不愿意與族人相見么?我也是擔心會驚動了別的房頭……” 這話謝老太太確實說過,因此她沒辦法駁回來??墒且幌氲阶约罕凰腥硕纪耆珶o視了,心里又是一肚子的氣。謝氏族人,怎么就不能放下身段,忘卻往事,恭恭敬敬地對待她這個三品高官之母呢?!為什么就非要把往日恩怨掛在嘴邊,記在心里,為什么就非得捧涂氏與宋氏的臭腳,卻無視她的尊貴?! 謝老太太氣得漲紅了臉,卻憋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謝慕林也懶得等她發(fā)話,直接道:“外頭風涼,趕緊把老太太抬進后院去吧。” 文氏聞言,連忙就要招呼下人動手。謝老太太卻氣呼呼地道:“用不著你們!我又不是瘸了腿!”說起便撐著輪椅兩邊把手站了起來,自行走上臺階,蹭蹭蹭地邁進了大門。 文氏、宛琴與珍珠、何婆子連忙跟了上去。 謝慕林不慌不忙地命馬路遙家的帶領下人們將輪椅和行李等物抬進門內,交代管家去安排眾人,方才帶著小弟小妹們往后院走去。 謝映芬小聲問她:“二jiejie,老太太今兒又為什么事發(fā)火了?太太不是都照足她的吩咐做了么?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謝慕林笑笑:“老太太是既想要威風排場,又不想見到族人的臉色,不想應酬族人??扇缃褡迦藗儾粊頂_她,她又嫌不自在了。簡單來說,就是愛挑刺,愛為難身邊的所有人。我們淡定應對就行了,只要有道理,老太太再生氣,也怪不得我們什么?!?/br> 謝涵之小聲說:“就怕她老人家生氣,會氣出個好歹來?!?/br> 謝慕林笑笑:“你們放心,老太太的身體硬朗著呢,又見慣世面。這種程度的小事不算什么,對她老人家不過就是毛毛雨而已?!?/br> 謝映芬扯住她的袖子:“二jiejie,我聽說你們在老宅遇上流民了?” “我們在老宅一個流民都沒看見,但聽說他們曾經在前灣村對岸的荒灘上出現(xiàn)過?!敝x慕林說,“我們老宅有金山衛(wèi)的官兵鎮(zhèn)場子,一點兒事都沒有。而且那些劫糧的也不是流民,而是打著流民旗號的水匪而已,如今都被官兵除掉了,我們再不用擔心。我是覺得與官軍同住一個宅子,多有不便,才帶老太太回謝家角來的。若不是因為有官軍在,只怕老太太還不肯答應離開老宅呢?!?/br> 謝映芬與謝涵之都偷笑了,明白了謝慕林的言下之意。 謝慕林又問起:“大哥二哥和三弟怎么不見?” 謝涵之答道:“早起聽說了水匪的事,又聽聞官府的糧船好象在去謝家灣的河道上被身份不明的人截住了。哥哥們擔心二jiejie和老太太的安危,特地進縣城打聽消息去了。二jiejie之前打發(fā)人來報信時,他們已經出了門,太太立刻派了小廝去叫他們,可至今不見人影,可能還沒找到人吧?” 正說著話,謝顯之、謝謹之與謝徽之就在謝慕林等人身后進了門。原來他們也是剛回來,在外頭聽族人說起謝慕林與謝老太太回來了,就立刻趕了回來。 兄弟姐妹們相見,自有許多話要說,謝謹之還想向meimei問清楚流民劫匪落網之事。謝慕林便道:“這事兒說來話長,我們先去把老太太安頓下來,然后我一次過向你們所有人說清楚吧,也省得我費功夫講幾遍了?!?/br> 謝顯之忙道:“這是應該的。我們先去向老太太問安?!?/br> 大家一起去了后院見謝老太太。這是新院子,從來沒有人住進來過。因為是謝璞這位孝子特地為老母親準備的,房舍、院落、花草、擺設、裝飾……全都設計得十分精心。謝老太太進來后,就覺得這里的舒適不亞于金萱堂,只是不象金萱堂那般華麗富貴罷了。明明她在住過老宅后,便覺得這院子強出一百倍,心里也挺滿意的,可因為憋著一肚子氣,又想起這宅子是兒子瞞著她建成的,便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 兒媳帶著孫子孫女們給她磕頭,賀她住進新宅,又想給她接風洗塵,她卻板著臉說:“費什么事?我又不是剛到湖陰!這一天一夜我凈擔驚受怕了,你們且等我歇過這口氣再說吧!” 文氏忙應了,又小心探問是否要給其他房頭遞信。謝老太太立刻啐了一口:“遞什么信?!我不過回來躲兩日清靜,等老宅里的人走了,我還要回去的。誰要在宗房和宋氏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說罷就命珍珠與何婆子把人趕出屋子去,因為她需要休息。昨兒一夜沒睡好,她老人家困乏得緊! 文氏只得帶著孩子們退出了后院。 謝謹之便對謝慕林說:“二meimei,咱們到母親那兒說話吧。老太太說的,老宅里的人是誰?昨兒夜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第386章 擔憂 正院上房,謝家母子一眾人等團團圍坐,聽謝慕林把昨日到今晨的種種經歷都敘述了一遍,期間時不時地倒吸一口涼氣,光是聽,都忍不住要為她捏一把冷汗了。 這還是在謝慕林沒有把蕭瑞透露的所有秘聞全都說出來的情況下。 不過,謝老太太與謝慕林祖孫倆能有驚地險地避過一場劫難,大家都為她們慶幸,還覺得謝慕林順水推舟把謝老太太帶回謝家角,做法十分聰明呢。 文氏還立刻表示,要打發(fā)下人再送些米面rou菜、被褥鋪蓋、干柴火炭去老宅,省得金山衛(wèi)的人不夠使。 謝顯之與謝謹之也覺得,有必要親自走一趟老宅,拜見那位指揮使大人。能不能見到人無所謂,但主人家的態(tài)度要擺出來才行,對于傷者,也要表達一番慰問。 謝徽之則很想去跟蕭瑞搭個話。兩人曾經都是京城里官宦人家的紈绔公子哥兒,只是來往很少罷了。但他們既然先有大理寺遇見的緣份,如今在外地重逢,怎么也要把這份交情給續(xù)上才好。謝徽之覺得,若能交好蕭瑞,說不定還能多打聽些京城方面的消息。蕭瑞再怎么不受家人重視,好歹也是柱國將軍府的少爺,頭上有一位貴妃娘娘和皇子在呢,消息總比旁人靈通些。謝家人如今生活在湖陰老家,想要知道京中變化,也不能事事都指望謝映慧一個閨閣少女傳信過來。 等到大事說完,文氏打算討論孩子們如何在謝老太太院里輪班侍疾的問題時,宛琴非常有眼色地以“老太太素來不喜我們母子三人”為由,先行告退了。 等他們母子三人一走,謝慕林就把丫頭婆子都摒退了,然后才跟母親文氏與三位年紀較大的兄弟提起了蕭瑞透露的“秘聞”。 她道:“蕭二公子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二祖母一聲,讓她老人家有個防備。我們家最好也該給京中送信,讓毛掌柜他們想法子打聽一下,是否真有這種傳言?還有大jiejie那里,也要提醒一句。大jiejie與永寧長公主府交好,若能跟馬家的人稍稍透露幾句,說宋家并沒有傳聞中那么有本事,傳言太過夸大,那就更好不過了。” 文氏聽得面色發(fā)白:“是應該這么做的。到底是什么人這樣可惡?!宋家如今只剩下二老太太一人,他們還不肯放過!” 謝顯之皺眉道:“蕭瑞會不會是胡說的?二meimei也說他曾經撒過謊,說的話未必可信。倘若這都是他信口開河,我們貿然告訴二老太太,豈不是讓她老人家白擔憂了?不如先打發(fā)人在京中探聽,等查明確有其事,再稟報二老太太也不遲。” 謝謹之道:“這倒沒什么。一家子骨rou至親,就算最后證實是蕭二胡言亂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好歹我們也是擔心二祖母被人算計了,才會開口。有這份心意在,二祖母就不會嫌我們多事。況且,即使不是有人在故意編造關于宋家曾外祖父門生故舊的流言,欲對他們不利,蕭二能說出這番話來,至少也能證明,有人因為父親平安脫難一事,盯上了曾與宋家交好的從龍功臣。我們提醒長輩一句也是好的?!?/br> 謝顯之想想也對,便道:“通政使焦銀臺曾給了我竹山書院的薦書,使我得以順利脫離平南伯府,與家人團聚。他待我有恩在先,我給他寫封信,說明已在書院安頓下來,拜得大儒為師,再順道提一句傳言,想必也不算太過唐突?!?/br> 謝謹之笑著點頭:“大哥說得是?!?/br> 文氏不放心地問女兒:“林家那邊……這回應該會收手了吧?不會再打咱們家的主意了吧?” 謝慕林道:“金山衛(wèi)這回抓了不少劫匪,不管最后能不能審出罪魁禍首,聰明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做什么了,好歹要避過這陣子風頭再說。其實林曹兩家針鋒相對,做戲做得太明顯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那些劫官糧的案子背后是誰在搗鬼。皇上應該會敲打某些人一番的,我們也可以暫時安下心來?!?/br> 文氏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老太太既然回來了,就別再讓她回老宅去了。那里實在太過僻靜,真遇到什么事,連個能幫手的都找不著。你也是,就在家里待著吧,沒事兒不要出謝家角?!闭f罷又轉向兒子們,“顯之、謹之出門也要小心,多帶幾個人。書院近日停了課,你們就盡量留在家里溫習吧。徽之也不要總到縣城里去玩耍了。就算流民一事只是子虛烏有,河里的水位一天一天上漲,也是讓人擔心的事兒。你們不可大意。” 謝慕林兄妹幾個只得齊齊起身低頭應是。其中,就數(shù)謝徽之與謝慕林最詛喪了。謝慕林還能繃得住表情不變,謝徽之已是忍不住長吁短嘆了。 接著,文氏便帶著一雙兒女前往二房,面見宋氏,報告謝慕林聽來的傳聞。 宋氏聽完謝慕林的敘述后,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良久無言,顯得心中并非真的那么平靜無波。 謝梅珺正好也在,沒有母親沉得住氣,先忍不住罵了:“那林家真真是陰險狡詐的壞心腸!他家要與曹家相爭,自個兒爭去就好了。我們謝家礙著他們什么了?竟然要將我們拖下水。一個招呼不打,就要取我們家孩子的性命去。若說真有仇,也就罷了,他們想的竟然是要拉攏我們?真真是荒唐可笑!還未交好,就先結了仇,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盤算。有這樣的外家拖后腿,二皇子還想去奪什么嫡呀?!” 宋氏瞥了女兒一眼,沒有說話,謝梅珺已稍稍弱氣了些:“母親,不是我亂說宮中大事,而是林家行事太過荒唐了。這回是侄女兒走運,恰好遇上了金山衛(wèi)奉命前來剿匪,他們那指揮使是個能干的,早早發(fā)現(xiàn)了賊人的行跡,這才沒落入賊人的圈套中去,否則,她一個纖弱少女,再添三嬸娘一個病弱的老太太,遇到那起子窮兇極惡的匪徒,還能有命在么?我想想都覺得害怕。湖陰縣幾時出過這樣的殺人惡事?還不都是林家鬧出來的?!” 之前兩樁所謂的流民劫官糧大案,最開始就是林家要拉杭州將軍下馬,才搗鼓出來的。當然,曹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才會用同樣的法子反將林家一軍。但林家沒有及時收手,反而繼續(xù)作案,就實在是太蠢了,好象覺得朝廷上下個個都是傻子,看不出來這幾樁案子是怎么回事一樣。他們這樣做,把皇帝當成什么了?把朝廷重臣又當成是什么? 謝梅珺真想不出,林家若是沒有聰明人,為何還要趟奪嫡這攤渾水? 宋氏不置可否,淡淡地對謝慕林道:“好孩子,你有心了。我之前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我遠在湖陰,少過問京中消息,說不定還真會被人算計了。不過既然那林家先驚動了焦銀臺,那想必不會有大礙的。焦大人久經世事,自會知道該怎么做?;仡^我寫信問候他一聲,把這事兒稍稍提一提,也就是了?!?/br> 第387章 善后 文氏與謝慕林、謝謹之聽見宋氏這話,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謝慕林想想也是,林家都招惹上焦聞英了,那可是堂堂通政使,皇帝的心腹重臣,怎么也不可能是個任人欺負的純潔小白兔。若二皇子只是散發(fā)一下王八之氣,顯擺顯擺天皇貴胄的身份,也就罷了,林家的人敢對焦聞英的故舊家人下手,真當他是個佛爺嗎?! 林昭儀與二皇子受皇帝寵愛,焦聞英可能不會對他們做什么??闪旨仪坝泻庸ゃy子貪腐案,后有流民劫官糧案,頭上的小辮子一抓一大把,簡直就是個靶子。真有心,還怕治不了他們?! 謝慕林心中微微一動,便對宋氏說:“這事兒說來是那位蕭二公子提醒我們的,是不是也要向焦大人提一句?” 宋氏看著她,微微一笑。 謝梅珺忍不住道:“蕭家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好心,他背后也有一位后宮娘娘,一位得皇上寵愛的皇子,蕭家人還不知是什么打算呢,提他們做什么?真姐兒,救你們祖孫的是金山衛(wèi)的官兵,蕭家孩子不過是其中一員,你也不必太過感激他,還在焦爺爺面前替他說好話?!?/br> 宋氏無奈地看了女兒一眼:“你呀,說話之前,就不能先過過腦子?我看真姐兒一個孩子,都比你有成算得多。你道她真是想在焦銀臺面前為蕭家二子說好話么?不過是提醒一句,蕭家在這件事里頭,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罷了。” 天知道蕭家是不是也想要借機向從龍功臣集團里的文臣示好呢?本來他們就是從龍功臣的一員,與焦聞英、宋祭酒都有共事的情誼,只是文武有別,外戚與清流更是互不來往,稱不上什么交情罷了。然而時移世易,誰也說不準,蕭明德的想法如今是否有了改變。 謝梅珺恍然大悟,笑道:“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真叫人頭疼。我清靜日子過得久了,實在是不耐煩與人斗心眼子?!彼澷p地看了謝慕林一眼,“真姐兒倒是個好料子,只是也不必在這種事上太費心神,省得心眼耍多了,就移了性情?!?/br> 謝慕林干笑了兩聲,道:“姑姑,我原也不耐煩cao這些心的,可別人都要算計上我們了,若我還不謹慎些,豈不是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這倒也是?!敝x梅珺看著文氏感嘆,“你們在京里,雖說日子過得富貴,可未必就比我們在老家過得舒心。嫂子也不容易,你哪里是跟人勾心斗角的料子?怕是在別人手里吃過無數(shù)虧了吧?” 文氏只能苦笑了。 謝謹之恭敬地問宋氏:“祖母,孫兒打算與兄長一同去老宅拜見金山衛(wèi)的指揮使大人,三弟也想同行,說是要見見那位蕭二公子,看能不能從他那里多打聽些京中的新消息。祖母可有什么話要囑咐我們么?” 宋氏想了想,嘆道:“也沒什么話要囑咐的,你們言談間謹慎些吧。蕭家那位柱國將軍……他對皇上的忠心是沒說的,只要皇上不發(fā)話,他斷不會有奪嫡之念。只是他家那位貴妃娘娘與三皇子殿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了?!?/br> 謝梅珺好奇地看著宋氏:“母親,難不成那位蕭將軍還不想讓外甥做太子不成?無論是曹家還是林家,哪家的當家人不盼著把有自家血脈的皇子送上儲君寶座,日后登臨九五呢?” 宋氏只是嘆息:“這位蕭將軍是真正的帝王死忠,為了皇上,任何事都可以犧牲。倘若皇上屬意三皇子為儲,他自然會竭盡全力為外甥籌謀。但皇上若無此意,他斷不會為三皇子提供任何助力。三皇子倘若有不臣之舉,蕭將軍只怕是不會殉私的。當年為了今上的皇位,他不是沒有舍棄過自己的血親?!?/br> 在座眾人都十分吃驚,謝慕林很好奇,蕭將軍舍棄的是哪位血親?但宋氏卻不肯再談。就算謝梅珺再三哀求,她也閉口不言,眾人只得作罷。 下午,謝顯之帶著兩個弟弟,坐船去了謝家老宅,拜見金山衛(wèi)指揮使,并送上慰問品若干。 那位指揮使大人正忙碌著,正巧不在老宅,是他屬下的一位指揮同知接見了謝家兄弟三人,對于他們送來的東西十分欣喜,雙方交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