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17節(jié)
謝慕林直接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馬路遙家的一直站在院子里,把屋里的對話從頭聽到尾,眉間緊皺,面露憂色。 謝慕林一出來,她就立刻迎了上去:“二姑娘,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才好?老太太若是一直不肯走……” 謝慕林打斷了她的話:“她肯不肯是她的事,要不要帶她走,是我的事?,F(xiàn)在大雨還沒下,流民還沒來,我們只需要事先做好防范工作就行了。派人去平望鎮(zhèn)打聽消息,那里南北客商云集,人流量大,消息比湖陰縣城要靈通得多。再派人去河道上游地區(qū)留意河水狀況,一旦瞧著不妙了,立刻趕回來報告! “船只、食水、衣物、藥品、金銀,還有擋雨、防寒的物品,這些我們都要事先準(zhǔn)備好,能漂浮在水上的木板也囤積一些,船要保持隨時可以開出的狀態(tài),下人禁止吃酒。如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那自然再好不過,我們不過是花了些錢,白費了些功夫罷了;一旦出事,無論是水災(zāi)還是流民,我們都可以立刻逃離謝家灣!” 馬路遙家的聽一句點一次頭,心里有了主心骨,頓時就安穩(wěn)下來了。不過她還有一個隱憂:“若是老太太到那時,還是嘴硬不肯走怎么辦?倘若姑娘真的丟下她,今后的名聲就不能要了!” 謝慕林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不會做這種傻事。真到了那一刻,大不了叫仆婦抱上她走人,她還能掙扎逃脫不成?她想得倒美呢,還以為有這一宅子的下人侍候她,就能萬無一失,真真是沒經(jīng)歷過真正可怕的災(zāi)難,才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自己要找死,我也不會叫這一宅子的無辜男女給她陪葬!” 第371章 結(jié)好 第二日傍晚,大雨一如謝澤山所言,降臨湖陰縣。 這雨一夜未停,等到第三日午后,雨勢才減弱了些,從大雨轉(zhuǎn)變成小雨,然后等到天黑,方才慢慢停下。然而第四日清晨天亮之后,天空中依然烏云密布,可見這雨停了,也不過是老天爺稍稍歇口氣,很快又會再度下起大雨來,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謝家老宅經(jīng)過整修,地下排水管道通通翻新過,又有水泥鋪面,因此運作良好,宅內(nèi)各院落都不曾出現(xiàn)積水現(xiàn)象。后院圍墻也經(jīng)過加固,山上更在謝慕林的命令下,補(bǔ)種過灌木和根系發(fā)達(dá)的草本植物,沒有產(chǎn)生泥石流的危險。雨水通過幾條新近粗挖的排水溝,潺潺從山上流下,匯入河中。 然而河水暴漲,也緩緩靠近了河岸線。老宅門前長達(dá)一里的河堤,謝慕林都命人用水泥和磚石加固、加高過,但資金、人手、材料、時間都有限,工程量不大,也不知道能起多大的作用。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重修過的磚石碼頭在河水暴漲下,依然堅固如初,運作良好。如果還是原本那個破舊的木板碼頭,只怕早已崩塌了。 為防萬一,謝慕林還在自家老宅的后門處,存放了一批物資,并將門外的山間小路提前用水泥鋪面,一直鋪到可通往后山前灣村的路口為止,還留出排水溝,以防萬一。一旦河水繼續(xù)暴漲,越過堤岸,漫到老宅門前,宅中人不能從前門逃脫的話,后門也還有條路可離開。 多虧她之前搗鼓出了水泥這種東西,在把配方送給十三房進(jìn)行較大規(guī)模的生產(chǎn)后,也在老宅附近留了一個小規(guī)模生產(chǎn)的窯口,又因為修老宅的事,剩了一批材料未使,全都堆積在老宅東北院的庫房中,隨時都可以拿出來用,否則如今想要用這種廉價的材料在老宅周邊進(jìn)行快速修路作業(yè),完全是做夢。 聽說十三房的水泥作坊,最近生產(chǎn)的水泥供不應(yīng)求,光是族里、謝家角的需求,就應(yīng)付不過來了。謝謹(jǐn)華已下令作坊工作,準(zhǔn)備建造第三個窯口,可如今大雨滂沱,哪里建得起來?就算建起來了,原材料也不足。 謝謹(jǐn)華這回終于開始考慮,作坊里三房派來的監(jiān)工老賈頭提的建議,到外地去尋找水泥原材料資源豐富的地區(qū),另建作坊了。 不過那是日后的長久打算,如今暫時顧不得。為了不浪費資金,他也停下了加建窯口的打算,只命作坊里的工匠加班加點,盡量多地制造出水泥來。等謝家角的需求被滿足了,竹山書院那邊也要買呢,當(dāng)然,那也是謝家自個兒的產(chǎn)業(yè),因此可以打個折扣。不過,縣城那邊,縣太爺已經(jīng)命人遞了信過來,很可能也是打算要“借”用或是采買謝家水泥的意思了。謝家有謝璞這位從三品高官在,竹山書院名望又高,估計縣太爺不會太過分,選擇后面這種做法的可能性更大些。但謝謹(jǐn)華也不認(rèn)為自己能趁機(jī)賺什么錢,估計給個成本價,或者稍稍虧上一點,還是可以的…… 連湖陰縣令都看到了水泥的好處,別人又怎會看不見?縣城里的大戶人家暫且沒有這方面的需求,目前尚未有所動作,但與謝家灣相鄰的前灣村,已經(jīng)有村老帶著晚輩前往謝家老宅,想要從謝家三房手里買到一些水泥,用來加固他們村的河堤了。 謝家老宅附近有一個燒水泥的小窯,在附近的人家那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老賈頭的長子賈大沒有跟著父親和兄弟一塊兒前往十三房的水泥作坊當(dāng)差,目前還留在謝家老宅做事,近日一直在負(fù)責(zé)這邊的水泥窯口相關(guān)事務(wù),順帶做了鋪路工程的監(jiān)工。他出面招待了前灣村來人,不多時便去向謝慕林請示。 他認(rèn)為,老宅這邊的工程已經(jīng)接近尾聲,雖然因為時不時就下雨的緣故,水泥路凝固速度放慢了許多,但他們能做的也很有限,除了拿些磚石、木板、草簾子之類的東西,盡量替路面擋一擋風(fēng)雨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了。而小窯那里,其實還剩一些材料——當(dāng)初為了修建老宅,謝慕林估算失誤,多買了不少物資。 這批東西運去謝家角,作用不大,繼續(xù)積存又可惜了,賣給前灣村就不錯。遠(yuǎn)親不如近鄰,前灣村離謝家灣夠近,將來老宅這邊真有什么事,翻山前往前灣村求助,也比駕船去謝家角方便得多。前灣村雖小,也有不少青壯,還有許多漁船,走水路也十分便宜。 謝慕林聽完,不由得多看了賈大幾眼。這個過去謝家的車夫,還真是有幾分才干、見識的。怪不得老賈頭不甘心自己的兩個兒子回老家后,就被投置閑散呢。 她想了想,覺得自家暫時沒什么需要用水泥的地方了。目前進(jìn)行的小工程,也就是應(yīng)付一下河水暴漲,以防萬一罷了。真的發(fā)生了水災(zāi),她斷不可能繼續(xù)死守在此。就算謝老太太又犯老糊涂,她綁也會把人綁回謝家角去的。 她們祖孫主仆住在這里,平時跟前灣村接觸不多,除了請那邊的木匠來做過活,就是問鐵匠鋪買過礦渣。謝老太太雖想過請那邊的老太婆過來說說話,但見過一面就再也不提了。雙方關(guān)系說不上有多好,將來遇事,她們真想向前灣村求助的話,未必能成。趁著如今這個機(jī)會,拉近一下兩邊的關(guān)系也好。 謝慕林點了頭,賈大立刻便去施行。其實他們賣出去的水泥也不算多,小窯那邊估計也就是剩個三噸左右的樣子,再摻上砂子和水,能鋪的面積也是有限的,更別說要拿去加固河堤了。量再大一些,謝慕林早就把東西送回謝家角去了,還能留到現(xiàn)在? 賈大帶著前灣村的人去窯口看了,也實話實說這點水泥用處有限,但沒辦法,他們這兒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作坊,燒出來的水泥都是自用的,用完就沒有了。沒有原材料,想要再燒都沒法子。賈大會帶著謝家懂這門工匠的下人去前灣村幫忙,該怎么做,村長和村老們只管開口,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若是還想要再買更多的水泥,就只能找謝家角那邊的水泥作坊了。 前灣村的村老心里明白,這點水泥是不夠的,但有總比沒有強(qiáng)。謝家角的作坊固然有水泥出售,可如今早已停止往外賣了,要等到他家重新做買賣,天知道要等多久?還不如買下這幾千斤的水泥先用著。該如何用,他們村里自有能人幫著參詳,怎么也要物盡其用才是。謝家三房能答應(yīng)賣他們水泥,已經(jīng)十分難得了,他們沒什么可抱怨的。 賈大帶著兩個男仆,跟前灣村的人走了,預(yù)計兩天后才會回來。但如果雨勢不妙,他們會自行解決,不必老宅這邊等他。 同時,派往平望鎮(zhèn)的人,也回來報告了一個壞消息。從嘉興運往京城的糧船遭劫了,有傳言說,是流民干的。 第372章 傳聞 流民?怎么可能?! 謝慕林書房空間里還有一本舊版的全國地圖冊,上頭的地圖對于未穿越前的她來說,當(dāng)然價值平平,但現(xiàn)在,卻成了她手里一個重要的寶物。憑著這本地圖冊,她能足不出戶,就弄清楚這大明朝里任何一個大城大縣的山川地勢。 看著這本地圖冊中浙江的部分,她很清楚地知道,傳聞中有大災(zāi)、有流民的湖廣與浙南,距離嘉興還有多遠(yuǎn)。就算災(zāi)區(qū)真有流民大批北上,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nèi)到達(dá),更別說沿途都沒有驚動其他大州大縣,就忽然出現(xiàn)在嘉興到南京之間的水道上。 那可不是什么地廣人稀的偏僻地帶,而是江南最繁華富庶的地區(qū),沿路多少大城大鎮(zhèn)村落,多少官衙駐軍,難道人人都成瞎子了嗎?! 謝慕林再三追問那剛從平望鎮(zhèn)歸來的中年男仆:“你確信傳言是這么說的嗎?真的是流民?” 中年男仆有些猶豫:“傳聞如此,但是真是假,就沒人知道了。據(jù)說那些劫匪,身上穿得很是破舊,似乎受了不少苦的樣子?!?/br> 謝慕林問:“是覺得他們穿的衣服象是受了很多苦的樣子,還是他們長得象是受了很多苦的樣子?”這兩者區(qū)別還是很大的。 然而中年男仆說不清楚:“小的也沒見過那些人,只是在平望鎮(zhèn)的茶館里聽人說的。那人有個熟識的朋友就在當(dāng)時遭運劫的糧船上做船工,差點兒丟了性命,是慌亂中帶傷跳下河水,方才逃出生天的。只是那糧船運的是官糧,差事辦砸了,船上一半的人被劫匪所殺,死了也是白死,剩下一半逃得了性命,卻也丟了差事。那船工沒辦法,只好跑到平望鎮(zhèn)投靠朋友,才借到銀子看大夫治傷。他朋友替他不平,沒少在茶館里抱怨,許多細(xì)節(jié)都說得清楚,但他不提的那些,旁人也不可能知情。況且,他說的有幾分是真,有幾分夸大,小的也難以辨別。” 謝慕林明白他的難處,也不再追問了,只是仍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真是流民,想要劫官家的糧船,也犯不著跑到嘉興與京城之間的繁華地區(qū)作案吧?就算搶到了糧食,他難道還能運送回家鄉(xiāng)嗎?” 中年男仆想了想,也覺得有些不對:“要不……小的再回平望鎮(zhèn)上,打聽得清楚些?不過是花些銀子,找那逃生的船工問了便是。” 謝慕林點點頭,又對一旁的馬路遙家的道:“回頭你支給他十兩銀子,先用著吧,不夠再說?!?/br> 馬路遙家的應(yīng)了,又頓了一頓:“二姑娘,若真是流民劫了官糧,出事的地方,離我們是不是太近了?” 謝慕林被她一提醒,忙問中年男仆:“糧船具體是在哪里被劫的?” 中年男仆回答:“是在洪廟一帶,離嘉興不遠(yuǎn)?!?/br> 謝慕林沒查地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這是哪里的地名,馬路遙家的卻先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是才出嘉興就被劫了?那流民膽子也太大了吧?!嘉興當(dāng)?shù)氐墓俦蜎]察覺?” 中年男仆苦笑:“平望鎮(zhèn)上也有許多人在議論此事呢,當(dāng)?shù)厍羲念^領(lǐng)與平望鎮(zhèn)千戶所主事的武官卻是連襟,為了這事兒,還派人來鎮(zhèn)上抓了幾個說他連襟壞話的人,鎮(zhèn)里的商人百姓都很是不滿,議論紛紛。無奈人家靠山厲害,除了私下說幾句閑話,也沒人敢做些什么。” “難不成是……”馬路遙家的給對方遞了個眼色過去。對方又還了個隱晦的眼神回來:“可不還是他么?” “到底是誰?”謝慕林看得一頭霧水,“你們都知道平望鎮(zhèn)千戶所的頭頭是誰?跟咱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嗎?之前我們路過那里的時候,也沒見有什么動靜呀?” 馬路遙家的苦笑著答道:“二姑娘興許一時沒想起來,我只說一句話,您就明白了。那位千戶大人其實是承恩侯夫人娘家的子侄,所以才會年紀(jì)輕輕,就做到這個位置上了,還是在平望鎮(zhèn)這般富庶又太平的地方?!?/br> 謝慕林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家的人!” 中年男仆嘆氣道:“不但如此,他老子還是杭州將軍呢,真真正正是他頂頭上司。有他老子在杭州護(hù)著,京里又有承恩侯府撐腰,誰敢管他呀?不過這人是個紈绔子弟,只喜歡吃喝玩樂,在平望鎮(zhèn)千戶所,就是個不管事的主兒,一應(yīng)事務(wù)都有手底下的百戶們料理。但這人行事還算有些分寸,從不去招惹那些大商號、大商隊,更不會收刮江南一帶的商人,通常都是從云貴兩廣或西北等地的商人那兒下手,也不會鬧出人命,只要錢財而已,吃相不算太難看。因此,鎮(zhèn)上往來客商都會忍讓他幾分,只想拿錢消災(zāi),不敢驚動了他背后的靠山。真鬧大了,吃虧的也絕不會是他?!?/br> 馬路遙家的對謝慕林說:“從前曹氏太太還在的時候,還跟老爺說過,讓他把杭州那邊的生意交給她手下的陪房們,說他們精明能干,在杭州又可以借得上姻親的勢,比我們自家埋頭苦干要強(qiáng)。老爺沒聽,仍舊讓自家的掌柜們理事。曹氏太太沒說什么,她手下的人卻不服氣,想要去信杭州,叫那位杭州將軍家里的人給我們謝家的商號添麻煩,結(jié)果被那邊的管家給堵回來了。我們謝家每年在杭州沒少孝敬將軍府,一應(yīng)規(guī)矩做到十足,杭州將軍府若是先壞了規(guī)矩,往后誰還信他?曹家那幾個陪房,是要斷人家的財路呢,又沒個補(bǔ)償,只幾個下人兩張嘴皮子一碰,就要人家割rou,人家才不犯傻呢!” 與其說杭州將軍府的人不肯犯傻,倒不如說,承恩侯府的姻親,對于一向與承恩侯府不和的平南伯親妹,不是很買賬。如果那是平南伯府的姻親,謝家才是真危險了。 那位杭州將軍,似乎還是個講道理、懂規(guī)矩的人。 然而這位講道理的杭州將軍,這回似乎因為流民劫官糧一事倒霉了。也不知道消息為什么傳得這么快,杭州府與嘉興府的官差們還沒查出劫匪的真實身份與官糧的去向,關(guān)于流民劫糧的傳言就在蘇杭湖嘉地區(qū)傳得沸沸揚揚的了。緊接著,沒兩日功夫,京城里就傳了圣旨下來,杭州將軍革職,押解進(jìn)京受審,杭州軍務(wù)暫時交給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將軍代理。 據(jù)說,那位將軍的正室夫人,乃是林昭儀的堂姐妹。 第373章 山雨 謝慕林聽著窗外的雨聲,放下手中剛剛從平望鎮(zhèn)發(fā)來的下人報信,眉頭皺得死緊。 她有一絲山雨欲來的感覺。 京城里,才因為王湄如詐死的傳聞,與太子妃選秀結(jié)果不如皇后意愿的變故,使得太子的名聲大受打擊,這原本與曹家關(guān)系密切的杭州將軍一職,又忽然出現(xiàn)了意外。原來那位將軍進(jìn)京后是否能得以保全,仍未可知,但接任的人,無疑是二皇子與林家一脈的心腹死黨。若說整件事跟林昭儀與二皇子的算計無關(guān),誰信呢? 這么一來,那所謂流民劫官糧的驚天大案,是不是真的,就非常可疑了。 謝慕林怎么想都覺得,湖廣浙南一帶的災(zāi)區(qū)流民,不可能不驚動沿途官府,一點兒痕跡都沒露,就逃竄到嘉興地區(qū),還劫了官府運往京城的糧船。 就算是流民饑餓難耐,失了理智,江南地帶多少富庶人家、往來商隊?劫誰不是劫呢?還能就近搶到糧食填飽肚子。如果是小商隊,甚至是個別的糧店伙計押送小批米糧,只怕連個身手象樣點的護(hù)衛(wèi)都沒有,對他們下手豈不輕松?結(jié)果劫匪不動手則已,一動就直接動了官家的運糧船隊,還是運往京中的,這不是要搶糧食自救,這是要搞個大的呀! 搞這么大,還直接讓杭州將軍因此獲罪下臺,影響大了去了!浙江全省的官府和軍方大概都會覺得面上無光吧?還不得趕緊把劫匪查出來干掉,好挽回臉面嗎?那些流民是在自找死路! 不過奇怪的是,杭州將軍之位換人后,那群劫糧的流民就沒了蹤影,被劫走的糧食也下落不明,官府怎么查都查不到線索,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朝廷與上級官府訓(xùn)斥外,什么好處都得不到,也狼狽得很。 只是,謝慕林這邊得了消息,就覺得里頭有貓膩了。那群流民又不會隱身的本事,拖著幾船的糧食隱匿無蹤,本地官府和地頭蟲全無頭緒?寫小說都不敢這么寫!真當(dāng)江南一帶是西北荒原,到處都是高山深溝可以藏人?況且流民自外地而來,哪里比得上本地人清楚地理環(huán)境?怎么可能逃得無影無蹤?肯定有接應(yīng)的同伙! 就連糧船被劫的地點,也不是什么荒無人煙的地方,所以消息才會傳得飛快。在有居民有過路船只的地區(qū)搶劫,流民逃走后,真的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嗎?就連本地官府里那些積年的官差都查不出來?有這么高明的本事,還做什么流民?! 謝慕林越發(fā)覺得這是一個圈套,一個由京中某個勢力精心設(shè)計的,針對杭州將軍的圈套,目的自然是他背后的曹家,以及曹家背后的皇后與太子。 杭州將軍換人,浙江兵權(quán)易主,雙方勢力此消彼長。等皇后與曹家那邊再遭幾次類似的打擊,東宮太子的所有倚仗就會漸漸消失殆盡。他又不得皇帝寵愛,似乎連太后那兒,對他的觀感也是平平。到時候,林昭儀與二皇子真要發(fā)難了,他靠什么保住自己的地位?靠曹皇后和曹家人的胡攪蠻纏嗎? 謝慕林覺得,自己一個穿越來的,在現(xiàn)代社會里長大,才出象牙塔沒經(jīng)歷過勾心斗角的純真善良的女孩子,都能想到的事,京城里那些老狐貍不可能想不到。曹皇后與曹家人,也不可能全無察覺。他們可不會忍氣吞聲,面對林家的算計和陷害,定會有所報復(fù)。 接下來,江南恐怕就要多事了。 謝慕林嘖嘖幾聲,把平望鎮(zhèn)來信放到匣子里收好。明日老宅派人回謝家角報平安時,她會把信匣送回新宅去,交給二哥謝謹(jǐn)之。到時候謝謹(jǐn)之或是與二房嗣祖母宋氏商議,或是知會宗房長輩,自有他的決斷。反正謝氏一族始終不忘派人從外界打探消息,掌握最新的情報,以防萬一。 比如現(xiàn)在,謝慕林就從剛宗房那里知曉,洪峰平安通過了歸安縣,對下游村鎮(zhèn)的威脅不算大,應(yīng)該會在今晚順利流出湖陰縣范圍。這一撥因為東苕溪流域連日大雨而導(dǎo)致的洪峰,在過境湖州城時,大部分分流去了太湖,少數(shù)才匯入運河,所以有所減弱,暫時不會威脅到岸邊的民眾與農(nóng)田。 這也是湖陰縣的大雨一直下得斷斷續(xù)續(xù)的緣故。雖然一下起雨來很可怕,河水總要暴漲,但下得一天兩天,又會停上一天半天的功夫,給了河道喘息之機(jī),所以河水水位始終沒有漫過危險線。但這都是暫時的,誰也不清楚老天爺什么時候就要發(fā)瘋,一口氣連下個幾日大雨,就象東苕溪地區(qū)那樣。有傳聞?wù)f,那里已經(jīng)有部分村鎮(zhèn)的河道決堤了,田地被淹,房屋被沖毀,傷亡人數(shù)暫時不明,就算不會象去年黃河下游的水災(zāi)那般嚴(yán)重,損失也不小。 謝慕林起身走下樓,翠蕉正坐在窗邊做針線,見狀連忙起身:“姑娘要什么?” 謝慕林?jǐn)[擺手:“我去老太太那兒看看,你不用管我,注意天氣變化,要是下雨了,記得關(guān)窗,還要把院子里晾的東西立刻收回來。” 翠蕉應(yīng)了,嘆氣道:“這天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算完,天天下雨,又濕又冷,我心里都煩了!” 謝慕林苦笑了下,轉(zhuǎn)身出門,往后院走去。 她早說要綁著謝老太太回謝家角,但至今還滯留老宅,倒也不是說話不算話。 一來,河水始終沒有上漲到危險線,情況還算可控,似乎不必急著走;二來,那關(guān)于嘉興周邊出現(xiàn)流民劫船的傳言,似乎是一錘子買賣,再也沒聽說有別的流民劫財事件發(fā)生,也沒有人說流民向嘉興以外的地區(qū)轉(zhuǎn)移,湖陰縣上下一片平靜,這時候搬走,有些大驚小怪了;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謝老太太病了,暫時不方便挪動。 謝慕林剛聽說她生病的消息時,還以為謝老太太又出了老招數(shù),用裝病來逃避搬家,但去見了她后,才發(fā)現(xiàn)不是的,這位老太太是真的病了! 此時已是九月,重陽已過,秋寒露重,一早一晚室外氣溫都特別低。就算是謝慕林這樣年輕力強(qiáng)的小姑娘,都要格外注意保暖。偏偏謝老太太是個拿大的,覺得自己的病已經(jīng)好了,身上又穿夠了衣服,就大意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說了流民劫糧的消息,又或是想要去打探河水上漲的情況,趁身邊人不在時,竟自個兒悄悄兒溜到前院去了。偏她運氣不好,沒帶傘,沒帶丫頭,卻遇上了急雨,在老宅門前被淋了一頭一身,又吹了風(fēng)。哪怕很快就在下人的陪戶下回到后院,洗澡換衣,也還是感染了風(fēng)寒。 謝慕林看到她那幅涕泗橫流的狼狽樣,都不好說什么了,只能勸她以后別再作死。她大約也知道自己犯了蠢,一句話都駁不出來,但又不肯低頭認(rèn)錯,還硬著脖子說沒事,要珍珠再三相勸,才肯喝藥。 當(dāng)晚她就發(fā)了熱,退燒后又一直昏昏沉沉的。外頭河水情況不明,謝慕林就算把消息報到了謝家角,杜家也不可能放老爺子冒險出診,全靠謝慕林的感冒藥方支撐,誰還敢讓老太太搬家? 第374章 欲來 謝慕林走進(jìn)后樓,在外間掀起門簾往里探頭看了看。 謝老太太正百無聊賴地靠坐在床上發(fā)呆,眼尖瞧見她,便有氣無力地說:“來了就進(jìn)來吧,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謝慕林翻了個白眼,知道這老太太嘴里說不出好話來,但還是掀了簾子走進(jìn)去:“老太太今兒覺得如何?比昨天感覺好些沒有?” 謝老太太嘆了口氣:“還不是這么著,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沒什么力氣,吃東西都沒胃口,也就是打噴嚏沒昨兒那么多了而已,但鼻涕還是會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