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56節(jié)
謝璞費了那么大功夫,才把家中的下人打發(fā)了,只留下忠心可靠的人,怎么可能又把打發(fā)掉的人召回來?雖然當中興許會有老實肯干的,可難保不會有曹家的jian細。況且他本來就不打算讓家里人繼續(xù)留住大宅了,當然也不會為了打理大宅,就專門去買一大批仆從。 他想要勸說母親,打消回大宅住的念頭。她如今住的小宅其實條件不錯,清靜又舒適,離著承恩寺近,她也有地方可以消遣,生了病,還有高明的僧醫(yī)來診治。 住回大宅,雖說居住條件可能不錯,可一來那么大的宅子,只住了幾口人,太過冷清了,沒有足夠的家丁護院,也難保不會有小偷地痞摸進去,太不安全;二來,大宅子要維護到能長期住人的地步,費的人力、財力都不是小數(shù)目,目前謝家只是拿回了宅子,并沒有拿回產(chǎn)業(yè),僅靠二房的那些小鋪子小莊子的收入,養(yǎng)不起這么大的宅第園子,還是封起來比較好。 謝璞勸得苦口婆心,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有道理,可無奈謝老太太根本聽不進去。 她實在是太想念過去的富貴生活了。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認為自己吃盡了苦頭。倘若謝家實在沒有條件,她勉為其難地,也就忍受下目前的清苦生活了??芍x家明明拿回了大宅,手上又不是沒有銀子,更不是沒有下人,為什么她還要苛待自己呢?! 兒子馬上就要赴外任,媳婦孫子孫女們都要拋下她老人家,跑回老家去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金陵城中度日,本就夠可憐的了,兒子還不許她住進自家的宅子,還有沒有天理?! 謝老太太放聲哭罵:“你這個不孝子!你還有沒有良心?!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受了多少罪?你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這么大,供書教學,讓你能一路科舉考到進士,又做了官。我不過是想享幾年清福罷了,你這都不肯答應!我活這么久做什么?還不如跟著你爹去了,也免得受這個氣——” 謝璞頭痛欲裂。 眼看著老娘的哭聲快傳出圍墻去了,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人上門來打聽老太太嘴里的“不孝子”是誰,謝璞實在不愿意蒙上這等壞名聲,只能無可奈何地讓了一步。 他答應讓謝老太太搬回謝家宅子里,住進老太太本來的住所金萱堂。那是個三進的院子,位于謝宅西南面,離大門倒也不算遠。院中有小廚房、小花園,后院還有一個水井。若是謝老太太帶著孫女丫頭婆子們搬進去住,哪怕把謝宅其他地方都封了,光靠這一個三進的院子,也足夠生活了。 謝老太太目的達到,立刻就止了淚,重新?lián)Q上和氣的表情,認真與兒子商量,要如何給家中增添人手,是買人,還是雇人?亦或是把從前的舊仆和佃戶子弟招回來算了。 謝璞不置可否。買人要花錢,錢從何來?舊仆大都不是發(fā)賣便是遣散了,去了曹家那邊的,又如何靠得???他可不打算把母親的安危送到曹家人手中。至于佃戶子弟,田莊都沒拿回來,他憑什么使喚佃戶家的人? 實在需要添人手,他更傾向于雇人。反正收拾宅子,粗活隨便找個靠得住的中人,請幾個人來干就行了,細活自然是家里人動手。謝宅里還有不少值錢物件呢,不可能隨便就交給陌生人處置了。等忙過這一段,家里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時,就可以把雇來的人打發(fā)掉,等需要時再雇就是。 謝老太太咂巴咂巴嘴,有些嫌棄雇人不夠氣派,但想到家里確實缺銀子,她也就勉強接受了:“行吧,這些瑣事我也懶得cao心。你趕緊叫人收拾房子,我好盡快搬回去住。家里如今算是雨過天青了,趁著拿回了宅子,我們也可以請一次客,告訴京城上下,我們謝家又起來了,省得那些不知道的人,狗眼看人低地給我們臉色瞧!” 謝璞一聽便知道有內情,他也懶得縱容母親的虛榮心,直言道:“好好的辦什么宴席?辦了又請誰來赴宴?從前與母親交好的那些達官貴人,不過是看在曹家面上。如今您想繼續(xù)與他們結交,只怕是不成了,只會自取其辱,這又何必?兒子馬上就要赴外任,母親還是別再多事了吧。有辦宴的銀子,還不如給您老人家多買幾樣補品呢!” 謝老太太撇撇嘴:“辦個小宴,能花多少銀子?就算咱們如今跟曹家不是姻親了,你也是個三品高官,哪里就比人差了?不靠著曹家,也有的是人樂意與你交好。到時候你在京城也算有了盟友,即使在外任上,出事也有人幫你說好話。我這不是見你吃了一回大虧,才想要彌補彌補的么?” 謝璞表示心領了,但真的沒必要。他在京城并不是沒有人脈。 謝老太太知道他指的是宋家的故交,不忿地哼哼兩聲:“你不領情就算了,不過請客還是有必要的。我近來也新結識了不少朋友,家里宅子回來了,正好請她們到家里坐坐,也叫她們瞧瞧,什么是三品高官之家的氣派!省得她們總以為,我住在一進的小院里,即使有個三品的兒子,也是個破落戶……” 謝璞閉上雙眼,再次感到頭痛起來。 第168章 打探 當謝老太太糾纏兒子的時候,謝映容在謝慕林的房間里,打探起了近來的新消息。 平南伯的死訊,她是今天才聽說的。何婆子一大早在外頭買菜回來,在街市上聽人說起,連菜都顧不上買了,就急匆匆趕回家中報信。謝映容真真是嚇了一大跳,無奈傳聞中只有平南伯的死訊,說是急病而亡,卻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映容心下有些著慌。 平南伯上輩子遲早是要死的。曹家的大人物,沒一個有好下場,就連江家這樣的姻親,也跟著倒了大霉。因此謝映容一直都很篤定,平南伯早晚要壞事。 然而,那至少是好幾年后的事了。事情是早發(fā)生,還是晚發(fā)生,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比如平南伯一死,他本該在接下來那幾年里要做的事,就統(tǒng)統(tǒng)泡湯了,包括他準備要干的那些壞事,那些被皇帝當成曹家大逆不道的證明,將曹家拉下萬丈深淵的罪行。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謝映容不知道局勢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化。 她眼下甚至不敢斷定,曹家是否還會象上輩子那樣倒臺?太子是否還會象上輩子那樣下場凄涼?那最終登上皇位的三皇子……還會象上輩子那樣,心想事成么? 謝映容坐立不安。她如今對于未來的一切計劃,都是基于上輩子的所知所聞而來。萬一上輩子的一切,這輩子都不會再發(fā)生,那她又如何能確信,自己真的做了正確的選擇呢? 就象她如今認為程篤將來會功成名就,位極人臣,所以才想要嫁給他。但如果曹家不會出事,太子地位穩(wěn)固,三皇子上不了位……那程篤這輩子,極有可能就只是三皇子的一個小跟班罷了,能有多大的成就?根本無法與新皇的心腹相比。 更何況,程篤身為寧國侯府大房嫡孫,想要出頭,還要先解決寧國侯夫人與程二爺?shù)拇驂海麄兛墒遣芗业囊鲇H呢!曹家不倒,程篤一個小輩,想要戰(zhàn)勝背靠曹家的繼祖母與叔叔,談何容易? 因此,謝映容一聽到下人來報說,謝家大宅還回來了,就立刻慫恿謝老太太來找謝璞說話。本來,謝老太太還有些忌諱大伯子謝澤山,打算召兒子過去談的。被謝映容連哄帶勸地,她老人家就親自過來了。 謝映容考慮得很清楚。上輩子跟這輩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在謝老太太壽宴當天,暗中將曹家陷害父親謝璞的假信給偷出來了。雖然事后信不見了,但她這一舉動,確實救下了父親,也保住了父親的性命前程。此后發(fā)生的種種與上輩子不同的事,全都是因謝璞平安脫身而起的。如今連謝家大宅,都重新回到謝璞手中了。想要打聽平南伯為何會忽然暴斃,問謝璞是最直接最簡單的方式。 謝映容沒膽子去問父親,就轉而盯上了與父親住在一起的兄弟姐妹們。謝徵之難纏,謝映真性情大變,謝謹之又嘴緊。她看中了謝顯之性情溫和,又剛離開平南伯府不久,想必知道的內情更多。不料她才沖著謝顯之寒暄了兩句,就被謝映真與謝徽之聯(lián)手“夾”出了謝顯之的房間,真真叫人生氣! 然而打聽消息更要緊,她只能無奈地問謝映真了。 謝映真卻在她面前裝起了傻:“平南伯是怎么死的?不是急病死的嗎?這跟我們家有什么關系?三meimei打聽這個做什么?” 謝映容漲紅了臉,竭力耐下性子道:“我這也是擔心家里嘛。平南伯把我們家害得這么慘,所有產(chǎn)業(yè)都被他吞了。他如今忽然死了,我當然會忍不住好奇呀。這事兒跟父親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么?不是父親報復他的?” 謝慕林皮笑rou不笑地道:“爹爹要是有這么大的能耐,也就不會被他害得這么慘了。這只能說是天意。興許是平南伯壞事做得太多了,遭了報應吧?我們多多感謝上天就行了,沒必要往爹爹頭上潑臟水。三meimei這是嫌我們家麻煩不夠多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映容連忙為自己辯解,“我就是順口一說。畢竟平南伯這么壞,我做夢都想弄死他呢,才會以為,家里人人都會跟我有同樣的想法。” 謝慕林笑笑:“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但他的死跟我們家沒有半點關系。三meimei在自個兒家里亂說話,也就罷了,可別往外頭瞎嚷嚷。哪怕你心里再恨平南伯,也不好對人說什么你想弄死他的話。曹家勢大,我們家是吃過大虧的,三meimei學精些,別再給自己招禍了?!?/br> 謝映容再次漲紅了臉。她不過是說幾句試探的話,結果句句被謝映真堵了回來,倒象是她自己不懂事似的。她氣得一時不想說話了。 旁邊坐著的謝謹之打量了謝映容幾眼,給謝徽之使了個眼色。 謝徽之撇撇嘴,站起身道:“行啦,二jiejie也是一片好意,怕你嘴上沒把門,給家里惹來禍事。若不是自家親姐妹,誰會管你呀?平南伯的死,是有些不明不白的,但跟我們家沒什么關系。我從曹榮那邊打聽到些風聲,好象是平南伯惹惱了皇后與承恩侯,被二位聯(lián)手弄死了。這是曹家自個兒窩里斗,與外人不相干。你聽完就算了,別四處嚷嚷。” 謝映容渾身一震,連生氣都顧不上了,追著謝徽之問:“平南伯到底做了什么事,會惹得皇后與承恩侯對他下毒手?” “這我哪兒知道呀?”謝徽之翻了個白眼,“連曹榮都說不清楚。他娘也就是聽到些風聲,自個兒估摸出個大概罷了,具體的情形,在曹家都是機密,我上哪兒打聽去?你也別找大哥問了,大哥在平南伯府,一直被軟禁,什么都不知道。平南伯出事前幾天,他就回了家,更不可能知情了。但這些天,他身體有些不大好,又總念叨著他親娘親妹子,心情郁郁。我們幾個都不敢招惹他,你也少在他面前多嘴!” 謝映容不屑地撇撇嘴,并不把謝顯之的心情放在心上。在她心目中,這位長兄早晚要病亡的。謝顯之也好,謝謹之、謝涵之也好,上輩子都是因病而死的。他們身體一向不甚康健,動不動就要生病,如今也沒什么起色。就算這輩子情況發(fā)生再大的變化,他們也多半改不了早夭的命運。她才不會為他們cao心。 謝映容沉吟片刻,又問起了她急切想知道的另一個問題:“家里宅子還回來了,我們幾時搬回去???就算爹爹要赴任,你們也要回老家,可老太太和我……總是能搬回去的吧?” 謝慕林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眼里好象在冒光:“你很想搬回去???” “當然了,我……”謝映容激動地脫口而出,但很快反應過來,頓住了,“我當然會想念自個兒的家呀。你們就不想搬回家里住么?” 謝慕林與謝謹之、謝徽之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覺得謝映容的表現(xiàn)有些可疑。 她真的僅僅是“想家”而已么? 第169章 反駁 不怪謝慕林、謝謹之與謝徽之三人多心,一點小事也要發(fā)散開來,浮想聯(lián)翩,實在是他們吃過謝映容不止一回的虧了。有些事情經(jīng)歷得多了,難免就會變得比較敏感。只要謝映容有任何訴求,他們總要疑心她私底下在算計些什么。 謝慕林看了謝映容幾眼,便拿謝璞的話來搪塞她,諸如時間太緊,搬家麻煩,大宅太大,人手不足,安全難保,費錢費力……等等原因。既然謝璞沒說過讓謝老太太與謝映容搬回大宅去住,謝慕林當然不會主動提這個建議。 謝映容卻對這些原因十分不以為然:“自家宅子還回來了,老太太卻住不得,只能在外頭花銀子租別人家的宅子,還是又小又窄的……這也太荒唐了。家里的宅子再怎么樣,也比外頭的宅子強。老太太若搬回去了,也能住得更加舒心。 “至于人手不足……家里先前遣散的下人,難道就不能再召回來?若是怕當中有曹家的耳目,那就只找老太太從前最信任的人好了。我從前的丫頭婆子,也應該是信得過的。姨娘與我試探過幾回呢,但凡是靠不住的,早就踢走了。至于銀子……二房的產(chǎn)業(yè)不是還回來了么?老家那邊聽說也有田產(chǎn),每月總能有不少入息,難道還供不起老太太一個月的花銷?” 謝謹之與謝徽之聽了她這話,齊齊皺了眉頭。 謝慕林忍不住笑道:“喲,聽三meimei的意思,家里其他人都不必吃飯了,所有收入都拿出來供老太太花銷就行了?哦不,興許還有三meimei那一份?你這主意可問過老太太沒有?你既然知道那些是二房的產(chǎn)業(yè),想必也知道老太太跟二房一向是有些不對付的,你覺得老太太會樂意讓你占二房的便宜,讓二老太太有機會說她的閑話?只怕老太太光是想一想這種可能,都要覺得難受得不行了吧?” 其實,以謝老太太那種自私自利的性子,還真未必會為了這種事而覺得難受,頂多就是面子上過不去罷了。只要別人不明言指責,她還是能心安理得地占二房便宜的??芍x慕林就是要這么說,即使謝映容的主意已經(jīng)得到了謝老太太的首肯,后者恐怕也沒法當著別人的面說出“她就是要占二房便宜”的話來。更何況,謝澤山還在金陵城呢,隨時可以上門指責謝老太太的行為。謝慕林根本沒在怕的! 謝映容被她幾句話堵了回去,漲紅著臉,實在沒法真的承認,她就是要占二房便宜了,只能支支唔唔地為自己的話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如今也沒有平妻不平妻的了,父親只有一個妻子,自然也不分什么大房、二房的……” 謝慕林打斷了她的話:“爹爹如今是只有一個妻子,不用分什么大房、二房了,可他還兼祧著兩房,你這一支是三房,我這一支是二房。三房的產(chǎn)業(yè)跟二房的產(chǎn)業(yè)不是一回事,老太太與二老太太也不是一個人。你不如去問問老太太,看她老人家樂不樂意跟二老太太算作一家,兩家的產(chǎn)業(yè)共享,二房的產(chǎn)業(yè)算是三房的,三房的產(chǎn)業(yè)也能讓二房共有?” 謝映容幾乎要吐血了。她敢跟謝老太太說這話么?一旦表露出這個意思,她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就算眼下謝家的產(chǎn)業(yè)幾乎被人吞盡了,但謝璞還在呢,掌柜、匠人們也還在呢,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謝老太太當初能做出私下變賣家業(yè),攜子出走的事,今日就絕不會由得二房插足自家的產(chǎn)業(yè)。 謝映容氣得心肝兒肺都在疼,再也耐不住性子了,索性拉下臉來,不客氣地說:“難不成你們二房就一點兒銀子都不愿意出了?老太太再怎么說,也是父親的親娘,你們難不成丟下她一個人在金陵城過活不算,還不肯出一兩銀子,任由她老人家喝西北風去?!只怕父親做不出這種不孝的事情來,二太太也當不起這個不孝的罪名吧?!” 謝徽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罵誰不孝呢?要二房拿出所有入息供養(yǎng)你和老太太在大宅過富貴日子的是你,如今翻臉不認人罵人不孝的也是你。你以為你是誰呀?這個家輪得到你當么?還是你覺得世上只有你最聰明、最孝順,連父親、太太和我們兄弟姐妹那么多人,都想不到要如何安排老太太,還要等著你來指手劃腳?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謝映容對他怒目而視。謝徽之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他的眼睛也長得很大,誰怕誰呀?! 謝謹之輕咳了兩聲,看著謝映容說:“三meimei放心,老太太的生活要如何安排,父親自然心里有數(shù)。如今他正與老太太商量呢,倘若老太太真要搬回大宅去,將來如何度日,長輩們也自有計較。三meimei只需要用心侍奉好老太太飲食起居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cao心。” 謝映容冷哼了一聲,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扭頭就走。她出門時,迎面撞上一個人,嚇了一跳,認真一看,發(fā)現(xiàn)是珍珠,便沒好氣地斥道:“你瞎了眼么?怎么不看路呢?!” 珍珠低眉順眼地回話:“三姑娘,我正要找你呢,老太太問你去了哪兒,要你把她今兒吃的藥送過去。” 謝映容心中一陣煩躁,不就是幾顆養(yǎng)生補氣的藥丸子么?少吃一回也不會怎么著,八成又是老太太要在父親面前裝病弱了。這種丫頭婆子就能辦的事,老太太非要找她做什么?然而她還沒膽子說不干,只能氣沖沖地找藥去了。 珍珠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轉頭看向了屋中三人。 謝徽之滿面笑容地迎上來,拉著她進了屋:“珍珠jiejie來了?jiejie一向辛苦了。三jiejie真是不懂事,怎能對珍珠jiejie如此不客氣呢?明明是三jiejie自個兒不看路撞了人,反倒要罵珍珠jiejie的不是。jiejie方才有沒有被撞疼了?快坐下喝口茶,歇歇腳吧?” 謝謹之微微一笑,謝慕林非常配合地親手倒了碗茶,謝徽之立刻接過來,捧到珍珠手邊。 珍珠不由得笑道:“三位少爺、姑娘有心了,我一個丫頭可當不起。”又收了笑容,低聲道,“今兒我是特地過來一趟的。有些話,我與兩位mama有心要勸老太太和三姑娘。無奈我們人微言輕,怕兩位主人聽不進去,只能跟老爺、太太和少爺姑娘們提一提,也免得老太太糊里糊涂的,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br> 謝慕林與謝謹之、謝徽之對視一眼,都覺得珍珠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怕與謝映容脫不了干系。 第170章 花銷 其實珍珠要說的事,也很簡單,主要是她們錢不夠花了。 謝老太太與謝映容手里,本來是有將近二百兩銀子的。房子租金由謝璞出,按理說這筆錢足夠她們祖孫倆連帶下人們過得舒舒服服的了,更別說如今她們搬進承恩寺后街的小宅,還不到一個月的功夫。 然而,謝映容慫恿謝老太太常往承恩寺去,與其他官宦人家結交往來,花銷大了,銀子就有些不夠花了。據(jù)說,那將近二百兩的銀子,已經(jīng)花出去將近一半了。 尤其是最近,謝老太太本來不太樂意與人交際的,這些天卻漸漸感覺到些趣味來。謝映容刻意結交卞家,然后借著卞家在慧圓街一帶的好人緣,又推著謝老太太認識了幾家新朋友。其中有兩家,一家的兒子在北方一個散州任州同,恰好在北平布政使司治下,知道謝璞即將上任布政司使參政,便有意上門巴結謝老太太;另一家,則是家境清貧,當家的老太太十分精明,發(fā)現(xiàn)謝老太太出手大方,便刻意奉承,好打秋風。 謝老太太對卞家興趣缺缺,只是看在對方老太太的人緣好,交好人家多的份上,又有謝映容從旁相勸,因此有事總會算上卞家的份。但她最看重的,還是那兩家老太太拍她馬屁,拍得她心情愉悅,些許花銷,她也就不在意了。 她如今很是享受這種與過去生活極為相似的狀態(tài),哪怕如今拍她馬屁的人,是她從前根本看不上眼的小人物,她也不在乎。為了維持自己高官人家老封君的氣派,她請客也好,送禮也罷,都不屑用中下等的貨色,一買就要買上好的東西,否則就覺得是丟了自己的臉面。 別看只是請人吃個點心,捐個香油錢,贈個表禮,做個東道,送點小玩意兒什么的,零零碎碎的花銷加起來,也有幾十兩銀子。再加上謝老太太為了在人前撐面子,特地下本錢做了兩身好料子的衣裳,又算上了謝映容的份,這錢就花得多了。而謝老太太與謝映容手里,統(tǒng)共也就是不到二百兩罷了。謝璞后來興許還給過謝老太太一些錢,但再多也是有限的。 手頭銀子本就不多,還花錢大手大腳的,珍珠擔心他們會坐吃山空,便與何婆子、蔣婆子商量了一下,委婉地向老太太進言。 謝老太太如今正過得高興呢,又不愛管這些瑣事,哪里聽得進去?揮揮手就讓珍珠她們與謝映容商量去。然而謝映容自個兒有私心,又覺得家里如今已經(jīng)緩過氣來了,銀子用完了,謝璞會再給的,并不把丫頭婆子的勸誡放在心上。珍珠她們沒辦法,只能趁著今日上門的機會,給主人家遞話了。 謝慕林聽到這里,就想翻白眼了:“真看不出來。前兒還聽說,三meimei因為克扣婆子的工錢,我娘替老太太雇來的兩個能干婆子都自行辭了去。還好珍珠jiejie與兩位嬤嬤及時補上,否則老太太和三meimei就要自己洗衣做飯了。我本以為三meimei因為手頭銀子少,做事吝嗇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沒想到她在別的事上,倒是出手大方得很?!?/br> 珍珠尷尷一笑。其實她還有話沒說。她與何、蔣兩位mama,是凈身被官兵押出了謝家,又被謝璞從官府帶回,身上除了一身穿了多日的衣裳,什么都沒有,連原本戴的首飾也都在關押期間被人搶走了?;氐街x老太太身邊后,文氏在估衣廊為她們買了干凈衣裳與鋪蓋。但謝映容一個錢都沒給過她們,她們三人想添些日用品都沒辦法。還好在謝老太太那兒,有吃有住,兩位mama在買菜時也會省出幾個錢來當私房,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但這種事,就不必跟少爺姑娘們多提了。 謝謹之仔細問珍珠:“三meimei是不是主要跟卞家的人結交?” 珍珠連忙回答:“三姑娘確實與卞家最熟。卞老太太雖然與我們老太太不是很親近,但時不時會來家喝茶打牌說話。她很喜歡三姑娘,昨兒還說要認三姑娘做干孫女兒呢。但老太太當時沒接話頭,卞老太太就沒再提起了。不過三姑娘后來私底下跟卞家大姑娘說,雖然做不成卞老太太的干孫女兒,卻愿意與卞家大姑娘做一對干姐妹,一樣是親親熱熱的自家人?!?/br> 謝慕林與謝徽之齊齊露出了一個牙酸的表情。謝謹之看了他們一眼,有些好笑,咳了一聲,示意他們收斂些。 珍珠雖是個忠心的老實丫頭,但人并不笨,還很擅長察顏觀色,否則也不可能在挑剔的謝老太太手下混到大丫頭的位置上。她看到謝慕林姐弟倆的表情,立刻就察覺到了什么:“二姑娘,三少爺,莫非……三姑娘是在刻意交好卞家?可這是為什么呢?卞家既無高官,也無巨富,他家的少爺年紀又還小……” 謝徽之嗤笑道:“珍珠jiejie不知道,卞家有個好外孫呢!三jiejie這是看上人家了。從人家外祖母家下手,三jiejie真真是好心計。我從前太過小看她了?!?/br> 珍珠吃了一驚,細心一想:“如此說來……我在老太太身邊,確實聽慧圓街別家的太太們提過一句,說卞老太太的女兒嫁進了大戶人家。但那位太太沒有說詳情,卞家的人也從不宣揚此事。老太太還私下議論過一句,道卞老太太的女兒可能只是嫁進大戶的旁支庶房,只一個名頭好聽,所以沒臉多提呢。” 謝慕林想想就明白了。程家大房那種狀況,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被掃地出門了,有什么好宣揚的呢?卞家但凡是個明事理的姻親,都不會在外頭大吹大擂,免得被打臉。而卞老太太人緣好,知道她家內情的鄰居親友們,也不會把她的傷心事泄露給謝老太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