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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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解棋容易收局難。楚摘星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是執(zhí)白還是執(zhí)黑, 只要自己往前一步打破這共生局面,對方亦能迅速提子跟進, 重新將局面恢復成先前的狀態(tài)。 楚摘星一連往后推了八十余手, 驚訝地的發(fā)現(xiàn), 無論她如何掙扎,都逃不出這共生的態(tài)勢。 最開始楚摘星將其視做課業(yè), 雖認真對待,卻并不執(zhí)著。但隨著時間流逝, 心內三火逐漸變得熾烈,一種定要解開這個棋局的念頭在心內萌芽、開枝散葉, 最后遮天蓋地…… 原本只是死物的黑白棋子在楚摘星眼中變得鮮活起來嗎,化為黑白兩色大軍,以棋盤作為戰(zhàn)場,在其上肆意征伐攻殺。 只是,沒有贏家。周而復始,往復循環(huán)。 出路,破局之處,究竟在哪?楚摘星站在戰(zhàn)場之上,不斷有兵卒從她身邊沖過,倒下。 兵戈交擊的脆響、利刃入rou的慘嚎。 舉目遠眺是斷壁殘垣,四下而望是尸山血海。 楚摘星想拔劍,但拔劍該斬向誰呢? 血色與昏黃染成的天空突然出現(xiàn)了一點漆黑,最開始只有米粒大小。但彌漫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占據了半片天空。 楚摘星心有所感,她似乎是明白了自己該斬向何處了。 “徒兒醒來?!?/br> “徒兒醒來。” “徒兒醒來!” 楚摘星驚而回神,只覺眼前一片血色迷蒙,低頭看去石桌上還有幾滴鮮血。 楚摘星愣愣摸向了自己的臉,自己流血了?可不過是看局棋而已。 云蒼上人將手在她眼前一晃,楚摘星眼中所有血色便連同心頭雜念一起,全數(shù)消失了。 她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昨日表現(xiàn)上佳,怎會執(zhí)念如此之深?”云蒼上人嘆了一口氣,滿是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小徒弟。 云蒼上人今日始信過慧易夭不是虛言,即便小徒弟是清靈之境。修行中一直沒有執(zhí)念的打擾不代表執(zhí)念不存在,而是因為還沒有遇到。 執(zhí)念一起,便生魔障,小徒弟執(zhí)念之深居然能陷入他作為教具的棋局。 楚摘星搖頭不答,而是自言自語一般問道:“師傅,您是知道灰市的存在的,對吧?!?/br> 用的是疑問的句式,語氣卻是篤定無疑的。 云蒼上人沒來由的一慌,小徒弟這句話雖沒有看著他說,卻令他生出一種無所遁形、無處可逃的感覺,仿佛冰雪被放在了陽光下暴曬。 這脫離了他的計劃。 他原本是打算開導徒弟的,怎么變成徒弟審問他了。 師道尊嚴,算了不重要,這種東西他在面對一大一小兩個徒弟時就沒有過。 徒弟太聰明了,師傅就會喪失很多樂趣。從這一點上來說,他這兩個女徒弟遠沒有男徒弟帶給他的成就感大。 “為師的確是知道。不僅知道存在,還知道每次前往的都是什么人,出售的貨品是什么?!弊鳛橐蛔谥?,云蒼上人只是小小的被楚摘星懾了一瞬心神,很快就恢復到平日里仙風道骨,從容淡定的姿態(tài),很痛快的承認了。 楚摘星置于石桌上的雙拳緩緩收緊:“為什么?” “因為……”云蒼上人凌空攝起了兩枚棋子,攤平在掌心置于楚摘星眼前,“黑白相悖,卻不可獨存。無黑不顯白,無白不彰黑。正所謂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br> “宗中人口百萬計,必不是每個人都肯安分清修。” 楚摘星截斷了云蒼上人的話,話里壓抑著極深的怒意:“所以,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小惡盡除,大惡逍遙。” “唉,癡兒。”云蒼上人嘆息一聲,旋即將手掌合起,再張開手,黑白兩色棋子已經化為了齏粉。黑與白不再涇渭分明,而是混雜在了一處,成了一片灰色。 “這是?” “小惡除盡是因為易除,大惡難除是因為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你在灰市的遇到的那些人,也曾經是少年熱血,數(shù)有大功于宗門。如今發(fā)斑白,血寒涼,便成為此幅面目可憎的樣子了。 自第三代掌門創(chuàng)立灰市來,所求的便不是盡除諸惡,而是讓這些惡不至于出格,并掌握哪些人在作惡。今后若有變故,也好迅速應變?!?/br> 楚摘星沉默著搖頭,表示自己并不認同云蒼上人的說法。 她同樣拿起一黑一白兩枚棋子。白子置于石桌之上,黑子放在掌中,cao縱靈力急速切削著黑子,黑子很快就變成了只有一點點大小的實體和一灘粉。 最后,楚摘星將僅存的黑子置于石桌上,用完好無損的白子狠狠壓了上去,黑色粉塵四散飛濺。楚摘星挪開白子之后,是一團凝結的黑色粉末。 云蒼上人心中悚然,他終于明白小徒弟的意思了。 自己的小徒弟,從最開始就不是在和他探討宗門內灰市存在是否合理的問題,而是著眼于世間之事。 小徒弟的視野,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得多。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皆已入她的眼中。 在小徒弟的眼中,黑與白的確互相依存。但絕不是勢均力敵的態(tài)勢,白應遠遠強過黑。若有成了氣候的黑,那就強勢滅殺。 無論春風吹幾度,凡生野草,必焚盡。 小徒弟在他眼中從來都是個少言聽話的孩子,未料偶顯頭角,竟已崢嶸至斯! 很有志向,卻也很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