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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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奮力躍起,想把江泫從他面前推開。沒有什么場景比現(xiàn)在這個更能讓他發(fā)瘋了,面對夔聽的時候他尚且存有理智,可發(fā)覺江泫在這以后,他便再無理智可言。 但無論他怎么用力,都推不動江泫。太上劍上纏繞著極淡的青影,銜云護(hù)著太上的劍鋒,讓其一舉貫入夔聽的血眼之中! 神殿之中地動山搖。靈力與神力相接,揚起的颶風(fēng)與靈壓將整個神殿都削成了碎片,教眾逃竄的逃竄、癲狂敬拜的敬拜,驚叫狂笑之聲不絕于耳,放眼望去盡是血光,整個淵谷仿若化為無間煉獄。 然而更讓宿淮雙崩潰的還在后頭。被刺出一道傷口之后,夔聽的眼球之中,又長出了另一只眼球。這些眼球不斷分裂,密密麻麻擠成一片,神經(jīng)質(zhì)地四處亂轉(zhuǎn),每一只都?xì)鈩C然,帶著無法消卻的神力。江泫握著劍的手一松,腕骨似乎斷了。 他當(dāng)機立斷換上另一只手,握劍之前飛快結(jié)印。 獵獵飛舞的長袖之中飛出一只古銅色的羅盤,從羅盤的天池中心,瞬間張開一道牢不可破的結(jié)界,將整個祭壇籠罩其中。他們被籠罩在巨影之中,夔聽的數(shù)只眼睛盯著江泫,忽然大笑道:“螻蟻!你真當(dāng)你能改寫什么?” 江泫死死握著劍,道:“盡我所能!” 他的劍就這么卡著夔聽的元神,讓他不能再進(jìn)半分。僵持片刻之后,他忽地抽劍出來,橫手一劃。他負(fù)有極其浩瀚的靈力,一劍削爛了不少眼睛,剎那間血液飛濺,潑了一身一臉。抓住這個機會,江泫將長劍一拋,踩著凌厲的劍芒,當(dāng)空一躍! 他雖有靈力,卻并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因為沒有靈臺,這樣大量地消耗靈力,實際上同燃燒壽命沒什么區(qū)別。且他心中更明白,此一戰(zhàn)只敗不剩,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將它擊退片刻——只需要這片刻時間,他就能將宿淮雙從淵谷底下帶出去,從死神面前搶回一命! 一人獨面一神,江泫絲毫不露頹勢,橫劍于手,愈戰(zhàn)愈勇。宿淮雙被結(jié)界死死地圈在祭壇中央,無論使出何等方法,也不能撼動這神器凝出的結(jié)界分毫。只能透過結(jié)界,目眥欲裂地注視上方一閃而逝的數(shù)道劍影。 江泫的白衣很快不白了。它沾上了很多血,是江泫自己的。到了最后,幾乎沒有一片干凈的地方了。 宿淮雙眼睜睜地看著他飛身于斷石颶風(fēng)之中,一劍復(fù)一劍,將夔聽越打越高、離祭壇越來越遠(yuǎn)。妖神的怒吼遍及淵谷的每一個角落,赤后的土地上刮起席卷天地的黑風(fēng),云層仿佛被這聲音撕裂,翻出同樣陰森烏黑的惡態(tài)。 “師尊的名號是用劍殺出來的。他很強,正是因為他很強,世上的妖邪都懼怕他。”在他還未正式入峰時,岑玉危曾對他這樣講述道。 當(dāng)時的宿淮雙很年幼,對這樣的強大究竟到了何種程度并不明晰,只抱著小小的手爐,道:“那……伏宵君一定什么也不怕了?!?/br> 岑玉危摸了摸他的頭,微微笑道:“只要是人,總會有害怕的東西,師尊也一樣?!?/br> 師尊也一樣。宿淮雙也一樣。大家都一樣。怕沒關(guān)系,怕只怕恐懼之事發(fā)生在眼前,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夔聽被江泫殺得東一片西一片,江泫身上的情形更不樂觀。交手?jǐn)?shù)招,因為傷重,他露出一個微小的破綻,還未來得及化解,便被一道翻涌的妖力狠狠地穿腹而過。他的身影一頓,太上脫手落下。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宿淮雙一眼,背影透著不可撼動的決意。 劍上飛出一道青影,焦急地掠上空中企圖接住同樣下落的江泫,無果。 失去了他的靈力支撐,乾天盤一直瘋狂旋轉(zhuǎn)的表盤止息,橫攔在祭壇上方的結(jié)界瞬間潰散。如同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紙鳶,江泫從上空狠狠砸進(jìn)祭壇中,落進(jìn)了宿淮雙的臂膀里頭。兩人摔在一片斷石之中,周身俱是塵泥與鮮血。 宿淮雙已經(jīng)感受不到痛了。他跪在江泫身前,徒勞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摸了摸江泫的臉頰,摸了摸他一身的傷口,最后摸了摸江泫緊閉的眼睛。他擠出靈力探了探,探到一具破敗不堪的軀體。 半晌,他發(fā)出一聲崩潰至極的慘叫。在這悲嚎之中,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狠狠地向地面砸了數(shù)拳,砸得雙手鮮血淋漓,又伸手抱住頭,竭力撕扯自己的頭發(fā),眼角滲出殷紅的血淚。 “對不起,師尊,師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啊啊啊……對不起……哈……哈哈……我……哈哈哈哈……” 嗚嗚哭過,他又覺得這樣的自己當(dāng)真可笑至極,坐在廢墟之中哈哈大笑,神情癲狂,神智全無。 直笑到聲嘶力竭、笑到肝腸寸斷,他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將手探向碎石中的太上劍。 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徹底不知道了。最后的最后,夔聽的血眼徹底被切斷,裂口竟隱隱有消散的征兆。這是它前所未料的,因為著一點消散的元神嚇得發(fā)狂,為了爭搶容器不管不顧,拼著被他削走一大片元神的劍光,全部妖力傾瀉而出,裹挾著宿淮雙飛速向半空升去。 他們貼得很近,從未如此近過。夔聽的血眼已經(jīng)徹底化成了翻涌的黑霧,不顧后果地向宿淮雙的身體之中擠去。 在這一刻,命運的鐘聲悄然叩響。 曾在九門會武之中被長堯畫下的、掌心的那一道法印,此刻倏地亮起刺目的紫光。光殼急速膨脹蔓延,將宿淮雙和夔聽包裹其中,從起初矮山大小縮至屋宅一般大,隨后以勢不可擋之態(tài)不斷縮小,化成一道靈芒在空中一閃而逝,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