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他說的是對的。然而正因為是對的,江泫心中突兀地升起一股怒火,對邪物夔聽的怒火、對自己無能的怒火、甚至還有對長堯平靜態(tài)度的遷怒。他攥緊雙拳,道:“我會找辦法救他的。但在這之前,我得把他帶回來。他受的污染,我可以為他擔一半,只要他活著,死局總有解法!” 長堯聞言,似乎微微怔了一怔。很難說清這一刻他究竟想了些什么,只知道從這以后,他不再出言勸阻,反而從殿中走出來,停在江泫面前。 日光落在他滿頭銀發(fā)之上,若晴光映雪,世間仿佛再沒有如此純凈的顏色。他凝視著江泫,道:“若你開口,我可以為你把他帶回來?!?/br> 他態(tài)度轉變得很快,看來對天陵也并不是全無感情。江泫道:“我和你一起。我們要把天陵活著帶回來。” “你不必去了?;貎粜逍摒B(yǎng)吧,我不日便回。”長堯邁開腳步,長靴踩在地面時無聲無息,仿佛一團飄渺的煙云。一邊走,他一邊輕輕嘆道:“活著帶回來……你總是這么會給我出難題……” 第119章 平地驚雷3 江泫回凈玄峰了。 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 是直奔寢居,把墻邊的那幾盆君子蘭挪開,掀開了墻上的君子蘭掛畫。后頭果然有一間暗閣, 沒有禁制、沒有結界,就這么普普通通地藏在畫卷之后。 是以, 江泫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沒有結界, 卻比有結界的地方還難進。暗閣的門是用寒鐵鑄造的,若要強行用武力破除, 浮梅殿沒準都要塌個大半。門上掛著一張空白的宣紙,用來寫開門的密令, 江泫思來想去試了不下十遍, 字跡都無聲消散了。 這就是密令不對的意思。 他退后幾步, 重新將那掛畫放下來, 凝眉思索。他對原身的了解實在太少了,要賭對這種毫無提示的密令,無異于大海撈針。然而,視線落到畫卷上栩栩如生的君子蘭上時, 江泫的思緒微微一頓,又走上前去,將掛畫掀起來。 這次,他在空白的宣紙上頭寫下了三個字—— “三靈觀”。 最后一筆落成之后, 厚重的門扉應聲而開。 江泫用靈力將其推開, 進入暗室之內,頓感一股涼意爬上脊背。暗閣里頭實在太冷了,比起遏月府有過之而無不及。門開了好一會兒過后, 溫度才漸漸回升,江泫去外頭取了一顆夜明珠進來, 這才看見這間暗閣的全貌。 這間暗閣同時隱峰的那間差不多大,正對著門的那面墻上,同樣也畫著密密麻麻、陰森扭曲的血符文。符文之上沒有陣法,拇指大的魂石躺在地面上,黯淡無光,已經落滿了灰塵。 江泫走上前去將它撿起來,把魂石表面的灰塵擦拭干凈。 這時,他的余光不經意向旁邊一掃,瞥見黑暗中幾點猙獰扭曲的紅光,心口重重一跳,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難以抑制的恐懼。 他在原地手腳發(fā)麻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將波瀾起伏的心情平復下去,托著夜明珠向發(fā)出紅光的地方走去。江泫沒猜出是什么東西,因此過去的腳步走得無比謹慎,可等走得近了才發(fā)現,這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只是一些血字。 寫下它的人力氣用得很大,每一筆起頭的時候,筆頭擠壓出的血額外多,順著橫折豎勾的紋路向下流淌,時間一久風干結痂,被夜明珠一映,便透出幾點紅光。不知是用的什么血,風干以后顏色依舊鮮艷。 墻上的這些字跡,看上去已經寫了很久了,字跡無比狂躁凌亂,像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寫下的,一時有些辨識不清。 鬼使神差地,江泫伸出食指,順著那些筆畫,一筆一筆地描了下去。 橫、撇、豎、點。 不。 橫、豎、橫、豎、撇…… 第二個字的形狀有些奇怪,寫的時候似乎手抖得厲害,字跡已經走形了。江泫順著描了好幾遍,連蒙帶猜,猜出來是一個“起”字。 暫時猜不出是什么意思,江泫于是將食指挪向第三個字。描著描著,他忽然睜大了眼睛,再也描不下去了。 橫撇、點、橫…… 對。 ——“對不起”。 他將凍得發(fā)僵的手指收回來,不自覺后退幾步,將手心的夜明珠托高了一些。緊接著,他維持著這個高度,托著這顆夜明珠,沿著墻面一寸一寸地走過去。入目都是鮮紅猙獰的血色,除了放魂石的那面墻,其余三面墻上,都被人用血寫著密密麻麻的“對不起”。 這場景帶給江泫的感受實在難以表述,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被死死地定在了原地。這間暗閣只有伏宵可以進,這些血字是誰寫的不言而喻。 他在這樣一間冰冷無光的暗室里頭向誰懺悔? 好半天以后,江泫才想起來,要將魂石放回原位。費勁許多力氣,他終于離開了那間陰森詭異的密室,放下用于遮掩的畫卷之時,方如夢初醒。 那之后的時間過得很快,在天陵失蹤的第三日清晨,長堯回宗了,帶回來一個渾身血跡斑斑、昏迷不醒的人。 “暫時就這樣吧?!遍L堯淡淡道,“若醒過來,只怕不會認識你們了?!?/br> 重月的心情一下跌落到了冰點。時隱峰換峰主了,這幾日末陽因為此事忙得不可開交,重月和其余幾人在旁幫襯,卻依舊攔不住惶然無措的弟子。長堯回來的時候是悄悄的,將天陵暫時放在了浮云峰,江泫就在旁邊,見他身上數十處深深淺淺的劍痕,都是自己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