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問他想不想要身體，也只是為了給元燁展示他所擁有的籌碼。將銜云收好之后，江明衍道：“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元燁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好端端地給我看好少主的劍靈。說吧，做什么交易？幫你找人嗎？”

    江明衍道：“不止?！?/br>
    元燁：“喂，你搞清楚，江公子。開引魂陣的報酬你還沒給呢，上次交易的條款可只有凈元啊——‘江家給陣法、淵谷交靈脈’，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我為了你在殿中開陣，地板和柱子都震碎了，現(xiàn)在妖神大人怒不可遏，萬一我今夜就被他殺了怎么辦？”

    江明衍無言地看了他一眼。

    “在棲鳴澤外，我行動受限，不好出手。我找人，若在我能力范圍之外，你就想辦法將他帶到我面前來?！彼氐?，“作為報酬，我會給你一條棲鳴澤地下最強(qiáng)盛的靈脈，帶有濯神遺留的神力，可保淵谷百年不朽。”

    元燁愣了愣，似乎從沒想到他能拿得出那么大的籌碼。

    那可是靈脈……一片地方氣運(yùn)如何、養(yǎng)不養(yǎng)人、靈氣是否豐沛，可全是靠靈脈決定的。在九州，一條微小的靈脈都能成為世家撕破臉皮爭搶的目標(biāo)，更何況是棲鳴澤的靈脈，把這名頭往玄門一扔，那些修士們估計到死也不敢相信。

    不過一息之間，元燁就在腦中將利害斟酌完畢。他翹著腿支著下顎，黑紗之下露出半張笑意盈盈的面孔，道：“赤后死氣橫生的，要你這靈脈有何用？淵谷的教眾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不靠靈氣養(yǎng)的?！?/br>
    江明衍道：“是不靠靈氣?？捎羞@樣一條靈脈，可以為你體內(nèi)的妖神做到許多事。”

    元燁一愣，剛想開口說話，整個人就如同木偶一般僵住了。他的額頭上現(xiàn)出一條細(xì)細(xì)的血線，夔聽的眼睛張開，借他之口道：“取走地底的靈脈，需要血脈最純凈的守神人之首的性命。你如何保證，一定能取到？”

    江明衍漠然道：“現(xiàn)任守神人之首，我會殺了他?！?/br>
    黑紗之下寂靜一瞬，猛地傳來元燁溺水一般的咳嗽聲。他一邊咳，一邊惱羞成怒道：“下次要出來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你再擠用力點我就死了！”

    發(fā)泄完憤怒之后，他的氣也喘勻了，沖著江明衍陰陽怪氣道：“江鳴岐真慘?！辈坏冉餮芙釉挘值溃骸翱梢詭兔?，但是要定血契?！?/br>
    黑紗之下，他的瞳孔透出詭譎與森寒并存的深黑。元燁向著江明衍伸出手，道：“若是你沒能成功，便來聆聽淵谷數(shù)萬教眾的哀嚎吧?！?/br>
    握住江明衍的手之后，元燁微微一笑，狀似不經(jīng)意道：“對了，你們家說的無人能識破的凈元陣，被那位伏宵君識破了?！?/br>
    “人活得長就是好，博學(xué)廣知啊……你說對不對？”

    *

    江泫心中一悸，從雜亂的夢境之中清醒過來。

    醒來以后，只覺得異常頭疼，鼻尖似乎縈繞著似有若無的血腥氣，然而伸手探探衣襟，又是干干凈凈的。他在榻上呆坐了一會兒，感覺腦海之中一片空白，連方才做的夢都忘了。

    身上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卻覺得哪兒都不太舒服。窗外飄來細(xì)微的風(fēng)雪聲，凈玄峰今日又在下雪。他掀開薄薄的被子，摸黑穿上靴子、套上外袍，憑借著對房間的熟悉，一路繞過障礙物，推開門走出正殿，站到了冷風(fēng)凄凄的廊下。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自己不該在凈玄峰……為什么自己會在床榻上醒來？他已許久沒有睡覺的習(xí)慣了，昨夜似乎睡了一覺，醒來之后，感覺記憶都缺了一塊。

    這樣的感覺讓江泫極不舒服。他扶著朱紅冰冷的廊柱，側(cè)過身體半倚半坐在欄桿上，伸出一只手，在黑暗中去探飄飛的浮雪。借著冷風(fēng)提神，他開始細(xì)細(xì)回想自己在睡覺之前都做了什么。

    然而回想了半天，竟然連個記憶的尾巴都抓不著。唯一能記起來的就是替宿淮雙封瞳的事情，然而宿淮雙走之后的事情都如同蒙在霧里一般捉摸不清，心中情緒仿佛也被剝?nèi)追?，掌心觸到冰冷的霜花時，竟然生出幾分奇怪的茫然。

    ……不對勁。

    他在靈識海中道：“系統(tǒng)？”

    沒有回應(yīng)。

    也許是有回應(yīng)的，江泫察覺到系統(tǒng)已經(jīng)醒了。它正要開口說話，走廊側(cè)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微微側(cè)過頭，察覺有人停在了自己面前。這次醒來以后，江泫感覺自己的思維都僵滯了些許，五感仿佛被蒙上一層灰一般，直到面前人出聲，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

    “師尊，您怎么坐在這里？”

    江泫微微一頓，花了一點時間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在這期間，他面上維持著巋然不動的冷淡神色，看得宿淮雙心中一愣。

    師尊是……心情不好？

    不知為何，少年心中就是有了這種感覺。仿佛不知何時起、不知何處探來一條靈識聚成的細(xì)細(xì)紅線，一頭拴著宿淮雙，一頭拴著江泫，以致這向來冷若高山寒雪之人的心思，他現(xiàn)在也能探究幾分。

    江泫沒覺得自己現(xiàn)在有什么不好，只是覺得心里有點空。

    他道：“沒有。你從何處來？”

    宿淮雙道：“從訓(xùn)教堂來，方才下學(xué)不久?！边t疑了片刻，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帶上了點緊張：“師尊要不要進(jìn)去？外頭風(fēng)雪大，很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