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僧童解釋，“來到后院的香客基本上都是為了木牌而來?！?/br>
    戚長璟走向梧桐樹，視線緩緩落在那個讓他極為不舒服的木牌上。

    “你可還記得，這木牌是誰寫的？”

    小僧童順著戚長璟的手看去，聞言有些猶豫。

    “朕別無他意，只是看著這牌子上的人名與郡王重合，覺得緣分不淺?！?/br>
    小僧童恍然大悟，點點頭，便說：“記得，這個牌子寫的還不過幾日?！?/br>
    他稍稍歪著腦袋，仔細想著，“是個高高瘦瘦的公子，來拜了佛后就求了一個木牌掛在上面?！?/br>
    小僧童忽然看了看戚長璟，猶豫著說：“……樣貌……倒是與陛下有些相似?！?/br>
    戚長璟眉眼微沉，“與朕相似？”

    那小僧童被戚長璟的神色嚇住了，倉促地補上一句：“哦，哦……許是小僧看錯了……”

    樹上的木牌隨著樹葉投下的陰影微微晃動，黑色的字體剛勁有力。

    .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從法門寺回宮之后，時佑安的心悸莫名其妙就好了許多，發(fā)作的頻率也降低不少。

    太后一心認為是佛祖保佑，更是專門在宮里設(shè)了一個佛堂，每日雷打不動地去拜佛。

    只是心悸雖然好了許多，宮外的流言卻是愈演愈烈。

    戚長璟秘密宣召鎮(zhèn)撫司楊都尉，讓他重領(lǐng)龍影衛(wèi)，在京城巡邏監(jiān)視，凡是散播謠言者，皆下獄候?qū)彙?/br>
    龍影衛(wèi)是戚長璟專門培養(yǎng)出來的暗衛(wèi)，身手詭譎，非天子令而不從。

    因為布施仁政，戚長璟起初并不愿啟用龍影衛(wèi)。

    只是如今外面散播的關(guān)于時佑安的謠言越來越廣，詆毀謾罵聲也越來越大，戚長璟不得不使用這一強硬手段遏制。

    然而龍影衛(wèi)的啟用卻使得朝堂之上愈發(fā)不滿。

    議政閣。

    戚長璟頭上的冕旒還未曾摘下，端坐其上聽著下面內(nèi)閣大臣的諫言。

    “陛下，龍影衛(wèi)抓捕甚多，如今百姓已然起了怨言！”內(nèi)閣大學士嚴士端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此刻也隨著眾人跪在地上，聲聲鏗鏘有力，字字泣血。

    “苛政猛于虎啊！難不成，陛下登基不過兩載，便要學那前朝的哀帝嗎！”

    這話說的著實嚴重，有人即刻便悄悄拽了拽嚴大學士的衣袖，“嚴老，慎言！”

    跪在地上請愿的大多是大學士、學士和侍讀，而身后的幾把椅子上還坐著幾個人，為首的白發(fā)老人一身鶴補朝服，正半閉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

    戚長璟沉靜的面龐隱在冕旒之后，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線。

    “張卿可有要說的？”他忽然問。

    首座的白發(fā)老臣睜開眼睛，顫巍巍地站起身，摸了把長長的胡須，向戚長璟行了一禮道：“臣是最早接觸陛下的人，那時前朝正亂，生靈涂炭，陛下胸有天下，心懷大義，臣故此投入陛下門下，愿為陛下盡犬馬之勞。”

    他頓了頓聲，眼角竟是含著點淚花，“然陛下如今卻讓臣看不明白了，陛下重恩，愿意封賞家族，臣等自然無怨言，太后娘娘乃一國之母，也當?shù)闷疬@個敬稱，成王殿下年少有為，是為陛下的左膀右臂，臣等也無異議……”

    “便是郡王殿下，雖與陛下無甚瓜葛，臣等也知陛下愛護之意，只是……只是，陛下，臣眼看著您為了郡王殿下做出那一件又一件事，不選秀、御駕親征……如今竟還要用龍影衛(wèi)監(jiān)察百姓！陛下，您做的實在是有些過了。”

    地上跪著的嚴士端被說的眼眶發(fā)紅，順著楊首輔的話徑直道：“陛下，河中現(xiàn)奇石，已然是上天對我等的警告，寶祥郡王實乃國之——”

    “住嘴！”

    嚴士端猛地噤聲。

    昏昏天色下的宮城寂靜無聲。

    戚長璟面色陰鷙，眉目疏冷，銳利的目光死死逼著跪下的眾人。

    所有人皆是一驚，后背冒出細密的冷汗。

    與此同時，承乾殿內(nèi)，正吃著桂花糕的時佑安忽然心口一陣絞痛，登時面色蒼白地滑跪在地上。

    “殿下！殿下！”招夏大驚失色，急忙跑過來捂住時佑安的胸口，“殿下！奴婢去叫太醫(yī)、奴婢馬上去——”

    只是時佑安的臉色難看的嚇人，手緊緊地攥住胸口的衣料，因為痛楚死死咬住嘴唇，已經(jīng)滲出些許鮮血。

    招夏想去叫太醫(yī)，看著時佑安這幅樣子又不敢動，連話都不敢說。

    時佑安垂著腦袋喘氣，嗓子像破風箱一樣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響。

    嘴唇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青色的衣袍上。

    良久，等時佑安雙眼發(fā)黑，嗓子刀絞一般地疼時，心口的那陣劇痛才慢慢消退。

    他無意識地抓緊招夏的袖口，喘著氣輕聲問：“陛下……呢？”

    招夏急忙說：“在議政閣?！?/br>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時佑安的臉色，“殿下……您、您想去找陛下嗎？”

    而此時的議政閣還在戚長璟的余威中噤聲。

    里面一片死寂，無人再敢說話。

    門外忽然想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士兵急匆匆地推門而入，雙手捧著一個加急軍報。

    “邊關(guān)加急，請陛下過目！”

    戚長璟接過軍報，展開只是略看一眼，竟是勃然大怒，猛地起身將信丟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