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聽出他意思，閉了閉眼，并未有多少感動，只輕道：“可若太?夫人?記恨今日之事，郁四痛恨你我再對桉兒出手，還有那?養(yǎng)女……”

    “不會??！庇羟瀚懢炷畹厣钜曋拿佳?，聲音輕而平淡，“長歡今日已搬出國公府，不會?再有機會?對棠棠和桉兒不利，郁清玨那?邊有人?盯著，他不敢也沒?法再出手，至于母親……”

    他看?著唐窈，聲音再輕了輕，“你可以以棠棠和桉兒生母的身份，留在?國公府，無需孝敬誰，也不必看?誰臉色，這既可以護(hù)……”

    “我不會?再回國公府?！碧岂捍驍嗟?。

    對面那?人?聲音消了下?去。

    兩?人?靜下?來。

    公堂內(nèi)無人?說話，左右站著的衙役早被驅(qū)散，京兆尹眼神?放空腦子發(fā)?呆，根本不注意這邊。

    唯一旁觀的唐子規(guī)眉頭皺了下?，但這事他又不好插嘴。

    唐窈再爭取道：“棠棠是女兒，不留在?國公府也無礙，你讓她隨我……”

    “她和桉兒都不可能離開國公府?！庇羟瀚懙?。

    他知?自己卑劣，但若松口?，她定會?像之前那?樣一走了之，再不回來。

    唐窈猜到這點，退一步道：“我不離開京城，你讓棠棠跟我?！?/br>
    郁清珣沒?答，只看?著她。

    唐窈看?懂他的拒絕，心底哀求驀然轉(zhuǎn)為?怒意，“你怎可以為?了留下?我，不顧棠棠和桉兒的安危？”

    “我如何不顧他們安危？我是他們父親，是他們骨rou至親，他們體內(nèi)流著我的血，本就該留在?我身邊，若我護(hù)不住他們，這世上又還有誰能護(hù)他們安好？”郁清珣看?著她，尾音稍輕。

    唐窈嘴唇顫了顫，無可反駁，無法言語，內(nèi)心只有巨大?無望與深切痛苦。

    他是夫，是孩子們的父親，和離也好，兒女也罷，只要他不松口?，她就永遠(yuǎn)無法達(dá)成所愿。

    可憑什么！為?什么！

    兒女是她骨血，姻緣是結(jié)兩?姓之好，這明明都與她休戚相?關(guān)，憑什么卻都不容她做主?！

    就因為?她是妻？只是孩子們的母親？

    因為?她無權(quán)無勢，只能依附父兄夫婿，便所有都不容她做主?？

    這是……什么道理？

    唐窈所有怨怒，在?這一刻陡然傾泄。

    她低垂下?眼簾，無望無光。

    郁清珣見她失落無望，又是不忍，話語也輕了輕，“你留在?京城，我讓棠棠和桉兒時時去看?你，你也可以隨時入國公府見他們。”

    唐窈垂眸未語，內(nèi)心絕望如重重烏云，遮蓋得不見天日。

    郁清珣見她如此，心下?亦是疼惜，身體微傾了傾，想將她擁入懷中像往常般輕柔安撫，可他現(xiàn)在?……已失去再擁她入懷的資格。

    他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更不懂為?什么突然間她便決絕至此。

    是因為?他曾輕狂無所謂情愛？是因為?他曾唾棄那?兒女之情？還是因為?姬長歡和郁清玨？

    若我認(rèn)錯，你會?回來嗎？

    公堂靜謐無聲，那?兩?人?站著挨得很近，又好像離得極遠(yuǎn)。

    “你保證會?護(hù)好他們，不讓他們受到半分傷害？”唐窈終是壓下?那?憤怒與絕望，再抬眸看?他。

    郁清珣認(rèn)真點頭：“我保證?！?/br>
    唐窈五指攥緊，再重新穩(wěn)了穩(wěn)情緒，近乎咬牙道：“倘若你沒?有做到，倘若棠棠和桉兒在?國公府有任何損傷，我會?不顧一切闖入府內(nèi)帶他們離開，誰傷他們一根寒毛，我就要他們償命！哪怕那?人?是王太?夫人?！”

    “好。”郁清珣毫無猶豫答應(yīng)著。

    唐窈憤怒漸消，“你當(dāng)真能做到？”

    “能，我保證不讓他們受到任何損傷，若他們真有事，我以命相?陪?！庇羟瀚戉嵵乇ＷC。

    唐窈松懈了下?，還是低低道：“若他們有危險，或我得知?他們有可能有危險，我會?立即進(jìn)府將他們帶出來。”

    “可以。”郁清珣也收起情緒，“但你不能私自帶他們離京，待我查清始末，若并無危險，他們還是得跟我?！?/br>
    “好?！碧岂捍饝?yīng)著，心里隱隱有了方向。

    桉兒生辰和除夕前后，她是定會?帶他們出府的。

    唐窈拿定主?意，聲音輕下?來，再叮囑道：“別讓他人?動貼身伺候棠棠和桉兒的人?，需要添加人?手得讓我知?道?！?/br>
    “好?！庇羟瀚懺冱c頭。

    兩?人?又安靜下?來。

    唐子規(guī)等了會?兒，出聲提醒道：“和離還得去官府登記留檔?！?/br>
    管理戶籍的衙門就在?京兆府，兩?人?順勢便過?去留檔上冊，徹底分離。

    唐窈拿到和離文書，又跟郁清珣叮囑了不少兒女之事，從口?味喜好，到穿衣首飾，最后道：“桉兒吃不得花生，你別讓他吃大?廚房的東西，只要入口?之物，一應(yīng)只能是小廚房自做的，且需專人?盯著，在?外也別讓他貪嘴吃他人?送給的；

    棠棠還小，千萬讓人?看?住，別讓她靠近湖水河流，也別放她一個人?在?外，無論去哪兒，身邊至少要有三個人?同時盯著……”

    郁清珣一一聽著，眸光輕柔看?著她。

    哪怕她沒?有一句留給自己，也希望她能多說些，最好這輩子都說不完。

    可衣食住行就這么些要點，縱使一宗宗細(xì)說，也不會?太?久。

    *

    郁棠郁桉還等在?馬車內(nèi)，等的時間久了，便有些坐不住，時不時問奶娘和丫鬟，阿娘什么時候回來。

    等她第十九次詢問時，外頭終于傳來聲音。

    “阿娘！”小姑娘先掀開馬車窗簾，探出腦袋看?來。

    郁桉也跟著扒在?旁邊看?，由于個子矮，只露出半個小腦袋。

    馬車停在?離京兆府不遠(yuǎn)的大?街邊，路上行人?不多，大?部分避繞著這邊，不太?敢靠近。

    唐窈郁清珣以及唐子規(guī)三人?，就站在?馬車外，聽到叫喊同時看?了過?去。

    唐窈應(yīng)了聲，看?著馬車上探看?的兩?人?，心下?不舍又糾結(jié)。

    郁清珣趁機提議：“可以先回國公府，你妝奩等物還在?郁盎堂，等明日清點完再慢慢細(xì)搬?！?/br>
    “不了……”唐窈看?著車上的兩?小人?，克制住上去擁抱他們的沖動，“我來前便已吩咐過?童娘她們，妝奩等物她們會?清點好搬出來?！?/br>
    唐子規(guī)先靠近馬車，拉了拉小姑娘伸出來的手。

    郁棠清脆喊著小舅舅，郁桉也努力趴著車窗軟軟喚人?。

    唐子規(guī)心下?憐惜，恨不能將兩?個小外甥團團抱走，面上笑著：“你們阿娘這幾日要住我家去，就不隨你們回家了，明日讓你們阿爹帶你們過?來玩?！?/br>
    “啊，我不可以也跟阿娘去小舅舅家嗎？”小姑娘茫然又奇怪。

    唐子規(guī)毫不猶豫地將鍋丟給郁清珣，“你們爹不許。”

    “啊，壞爹！”郁棠頓時氣鼓鼓。

    唐子規(guī)點頭贊同：“沒?錯?！?/br>
    郁清珣還看?著唐窈，隱約察覺到視線，扭頭朝這邊看?來，就見小姑娘氣嘟嘟地將車窗簾甩下?來，隱約似還能聽到那?聲氣“哼！”

    “你帶他們回去吧?！碧岂涸倏?了眼國公府的馬車，轉(zhuǎn)身上了唐府馬車。

    唐子規(guī)過?來瞥了他一眼，跟著上了車馬。

    郁清珣目送唐府的馬車緩緩駛離，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直到月諸過?來詢問，這才上了國公府的馬車。

    郁桉一見他上來，立馬喊著爹爹撲過?來。

    郁棠嘴里“哼”了聲，扭頭不看?他。

    郁清珣沒?像往常般笑著過?去哄人?，他下?意識抱著懷中小人?，坐在?最里沒?動。

    馬車啟動，不知?行駛了有多久，旁邊有誰扯了扯他衣袖。

    郁清珣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稚嫩小臉。

    她挨在?旁邊坐著，清澈眼眸仰看?著他，關(guān)切又小聲道：“你是不是惹阿娘生氣了？”

    那?一瞬間，像有什么突然擊中他。

    郁清珣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

    小姑娘看?出他傷心，馬上挪近了些，一邊學(xué)著大?人?般輕撫他腰背，一邊小聲安慰道：“你別難過?了，我明天幫你哄哄阿娘，讓她理一理你，唔……但要是你錯了的話，你要給阿娘賠禮道歉?！?/br>
    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以為?爹娘只是尋常爭執(zhí)。

    郁清珣看?著這張酷似唐窈的小臉，沒?克制住地將她攬進(jìn)懷里，埋頭下?去。

    郁棠臉上茫然，與同被抱著的郁桉四眼相?對。

    第32章 接送

    外頭喜樂隱隱傳來, 丫鬟婆子們簇?fù)碓谥車?，喜娘打趣笑著念完卻扇詩，問那新娘可與否。

    戴鳳冠披霞帔的少女將團扇緩緩移開?, 露出瑰麗姿容, 眉梢眼角含著兩分羞澀, 稍看了他一眼，又輕垂眼眸想繼續(xù)拿團扇遮擋。

    喜娘忙笑著打趣, 道?禮已成，撒著各類干果說著吉祥話語, 很快退了開?去，留待兩位新人獨自相處。

    郁清珣穿著一襲大紅喜袍，站在少女?對面。

    她?再含羞看了他一眼，壓著緊張, 輕輕喚了聲：“夫君?！闭Z音婉柔動聽。

    這是十六歲時的唐窈。

    郁清珣心中炙熱, 就想將她?擁入懷中, 吻她?眉眼, 撫她?嬌顏，輕柔哄著認(rèn)錯，親口訴說愛意?。

    但站在少女?面前的年輕郎君只看了她?一眼，稍驚艷于她?的美貌，低低“嗯”了聲, 便隨口應(yīng)付道?：“外頭還有賓客等?著，你隨意??！?/br>
    他說完轉(zhuǎn)身出了門，沒有絲毫留戀。

    “洞房花燭夜, 你就這樣浪費？”年長他幾歲, 還尚是親王的未來帝王斜眼瞥來。

    不及弱冠之年的郁清珣瞥了回去，“不然呢？”

    “我明日?就出征, 今夜碰了她?，萬一回不來，豈不耽擱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