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瓶子如實說道：“半個時辰前，縣太爺派人來報信，說是錦衣衛(wèi)進了城，應該是沖著咱們來的。我見老爺睡得香，便沒有驚動，讓老張回去，就當不知道此事。而我則藏在暗處，想瞧瞧來的是誰。沒想到探查楊府的竟是咱們的老熟人-白鷹。”

    楊清寧順著他的話猜測道：“白鷹無功而返，你覺得奇怪，便反跟了上去，看到了……皇上？”

    小瓶子如實說道：“我見到了小順子，并未見到皇上。白鷹警覺性很高，我怕一旦靠近，會被他發(fā)現(xiàn)?！?/br>
    “小順子是皇上的貼身內(nèi)侍，也是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他來了，白鷹來了，這就意味著皇上也來了?！睏钋鍖幧钗豢跉?，壓下心里復雜的情緒，明明希望他來，可他來了，又不知如何面對，感情還真是折磨人的東西啊。

    小瓶子看著楊清寧，猶豫片刻，道：“老爺，皇上似乎病了?！?/br>
    “病了？”楊清寧心里一緊，急忙問道：“什么病，嚴不嚴重？”

    “聽小順子說應該是發(fā)燒了，具體得了什么病，我也不清楚。不過我來之前，小敏子和小柜子去了藥行，去請王大夫了。”

    “定是一路奔波所致?！睏钋鍖幇櫰鹈碱^，道：“自己的身子都不知愛惜，還指望別人去愛惜嗎？這么大的人了，這點道理都不懂，真是蠢得很！”

    看著激動的楊清寧，小瓶子平靜地問道：“老爺要去見皇上嗎？”

    “困了?！睏钋鍖帉⒈械乃裙?，隨后脫鞋上了床，道：“忙活了一夜，你也去睡吧?！?/br>
    小瓶子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看著被關(guān)上的房門，楊清寧小聲嘀咕道：“這個死心眼的，就不能再問一句嗎？”

    話音剛落，房門又被打開，小瓶子出現(xiàn)在門口，清冷的眼睛閃著光，重復道：“老爺要見皇上嗎？”

    楊清寧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甭提多尷尬，道：“我聲音那么小，你都能聽得見？”

    “我聽力向來不錯?！?/br>
    見他眼底閃爍著笑意，楊清寧哭笑不得地說道：“郭長平，你絕對是故意的！”

    “老爺，我只是想說，有些事不必顧慮太多，想做便去做，就算結(jié)果不是自己所期待的，至少不會后悔。況且，老爺能文，我能武，我們也算文武雙全，沒什么可怕的?！?/br>
    楊清寧被他逗得一樂，心中的緊張和焦慮緩解了許多，道：“你說的沒錯，我們能文能武，沒什么好怕的。你去拿紙筆來。”

    小瓶子應聲，轉(zhuǎn)身出了正房，將文房四寶都拿了過來。

    楊清寧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遞給小瓶子，道：“待明日找個人送去?！?/br>
    “好。”小瓶子將紙折好，放進懷里，道：“老爺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br>
    “去吧，好好歇著?！?/br>
    楊清寧重新躺下，側(cè)身看向桌上的燭火，亂七八糟地想著，身體明明很疲憊，精神卻異?？簥^，時間就在這極度矛盾中轉(zhuǎn)瞬即逝，他也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王秀春一家所住的宅子，就在平安藥行附近，就是為了晚上有急診時方便取藥。三更半夜，老婆孩子熱炕頭，王秀春正睡得香，只聽院外‘哐哐’地砸門。

    王秀春醫(yī)術(shù)高超，不說陵縣，就是隔壁州縣來找他看病的也有的是，半夜被砸門是常事。聽到動靜的他披上外衣就起了身，一邊往院門走，一邊問道：“誰??？”

    “王大夫，我家主子病了，特來請您過去看診?！?/br>
    王秀春聞言腳步頓了頓，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小敏子的聲音很有辨識度，他一聽便認了出來，能被他稱呼主子的，除了楊清寧，就只剩下凌南玉了。若是楊清寧病了，那來的應該是小瓶子，難不成那位來了陵縣？

    聽不到王秀春回應，小敏子緊接著說道“王大夫，主子高燒，應是急癥，還請王大夫移步?！?/br>
    王秀春回了神，“你們等等，我去拿藥箱?！?/br>
    不管病人是誰，身為醫(yī)者都不能見死不救，以前在宮里身不由己，做了不少錯事，現(xiàn)在他能做得了自己的主，總要對得起‘大夫’這個稱謂。

    王秀春拿了藥箱，和妻子打了聲招呼，便徑直來到門前，打開了院門。

    小敏子見狀一把拉住王秀春的手臂，道：“王大夫，事情緊急，勞煩走快些?！?/br>
    王秀春點點頭，跟隨眾人朝著衙門的方向走去。當他走進正房，看到床上躺著的凌南玉時，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證，不禁嘆了口氣，心想：平靜的日子怕是到頭了。

    見王秀春頓住腳步，小敏子出聲提醒道：“王大夫，還不趕緊為主子看診？”

    王秀春回神，來到床邊坐了下來，打開藥箱拿出脈枕，開始給凌南玉把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他收回手，道：“皇上是受了風寒，沒什么大礙，我開些藥，喝上三日，便能痊愈。”

    小順子瞥了一眼凌南玉，嘆息一聲道：“為了趕路，皇上每日只睡三個時辰，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況是皇上這樣嬌貴的身子?！?/br>
    在宮中那么多年，王秀春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自然明白小順子這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目的無外乎是想借自己的口，說給楊清寧聽。他專心開藥方，權(quán)當自己沒聽見。雖然不清楚楊清寧當年為何離開皇宮，卻不妨礙他尊重楊清寧的選擇，他不會摻和進去，不想楊清寧因為他改變意愿，或者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