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蕭蕓在車里等了將近半小時。

    看著那個高高的小伙子, 在門口和車身來來回回走了很多圈，一會兒低著頭, 一會兒仰起臉, 最后靠著車門，從口袋里掏出煙盒，煙都咬嘴里了, 最后不知怎的，又放了回去。

    后來接到一通電話，仰頭看向樓上，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么, 才見他開車門回到車里。

    目送車子走遠，陸蕭蕓笑了笑：“走吧?！?/br>
    陸知鳶雖然在家里沒看見奶奶，但她沒有打電話詢問，安安靜靜坐在客廳里等, 家里的阿姨切來一盤水果：“小姐, 陸老應(yīng)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陸知鳶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五點：“沒事，我不急?！?/br>
    怎么可能不急喲。

    阿姨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只要心里一有事啊, 就會坐得筆直，兩手還會握成拳壓在膝蓋上。

    阿姨問：“要我給陸老打個電話嗎？”

    陸知鳶忙說不用：“奶奶在公司應(yīng)該有事，不要打擾她。”

    她知道的, 奶奶一般不太親自去公司，都是有一些決策性的會議, 她才會去。

    阿姨前腳進了廚房, 院里就傳來了聲音, 陸知鳶忙起身往外跑。

    “奶奶！”她在臺階上停了一下腳, 脆脆地喊了一聲后，才兩步跨下五階臺階。

    陸蕭蕓穿著一件國風(fēng)水墨染唐裝朝她走來，笑著叮囑：“慢點慢點?！?/br>
    陸知鳶跑過來，在她身前還蹦跶了一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陸蕭蕓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難怪回來之前不給我打電話呢！”

    到了客廳，陸知鳶挽著她胳膊的手也沒有收回去，靠著她的肩，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家常，臉從她肩膀處抬起來的時候，她突然低了幾分音調(diào)：“奶奶，這次回來，還有一件事想跟您說的?！?/br>
    奶奶側(cè)目看了她一眼，聲音輕緩而有笑意：“交男朋友了？”

    陸知鳶明顯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剛剛在門口看見了，”陸蕭蕓也沒有藏著話：“高高的，淺色襯衫，藍色牛仔褲，是他嗎？”

    陸知鳶輕“嗯”一聲，她是二樓目送江梟開車走的，也就是說，奶奶在那之前就已經(jīng)看見他了，她坐正幾分，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說了。

    陸蕭蕓猜出幾分：“是在清挽鎮(zhèn)認識的？”

    陸知鳶點頭：“不過他也是海番人。”

    這就讓陸蕭蕓有些意外了：“這么巧？”

    “他叫江梟，他父親，您認識的?！标懼S內(nèi)心有些忐忑地觀察著奶奶的表情：“江海傳媒的......”

    陸蕭蕓稍瞇眼角：“江鴻年的兒子？”

    陸知鳶輕輕點頭。

    見奶奶沒再繼續(xù)往下說，臉上還有思索的表情，陸知鳶緊張地握住她手：“他人很好的，我在清挽鎮(zhèn)這些時間，他很照顧我。”

    陸蕭蕓笑了笑：“那你分得清對他是喜歡還是感動嗎？”

    “喜歡，我很喜歡他?！标懼S回答的毫不猶豫。

    奶奶緩緩點了點頭：“分得清就好。”

    “奶奶，”陸知鳶試探著問：“那您...要不要見見他？”

    陸蕭蕓沉思幾秒問：“你見過他父親嗎？”

    “見過，不過不是很正式的那種見面，是上次江梟過生日的時候，巧合下才見到的，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是江叔叔的兒子?！?/br>
    陸蕭蕓略有詫異：“他之前沒有跟你提過他的家世？”

    “沒有”陸知鳶輕輕搖頭：“我和他認識到現(xiàn)在，我們誰都沒有提過彼此的家庭環(huán)境?！?/br>
    奶奶笑了笑說：“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吧，”她想了想：“他應(yīng)該沒有走遠。”

    江梟的確沒有走遠，連人帶車的在小區(qū)門口的路邊等。

    陸知鳶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他幾乎一秒就接通了：“鳶鳶?！?/br>
    隔著聽筒都能聽見他聲音發(fā)顫：“怎么了？”

    陸知鳶看著奶奶，問電話那頭的人：“你在哪呀？”

    江梟抿了抿唇，聲音虛著：“...門口?！?/br>
    陸知鳶看見奶奶嘴角抿出笑意，突然心里輕松了幾分，她問：“不是讓你回去嗎，你怎么跑門口待著了？”

    江梟停頓了好幾秒才說話：“就覺得在門口等你，心里踏實一點?！?/br>
    陸知鳶垂眸輕笑：“那你...要不要來見見奶奶？”

    “現(xiàn)在？”他聲音驟提：“你跟奶奶說過我了嗎？”

    “嗯，說了一點——”

    “那奶奶什么反應(yīng)？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

    “你先——”

    “我衣服還沒換呢！”

    陸知鳶笑出聲：“不用換了，奶奶已經(jīng)看見你了。”

    江梟都聽懵了，隔著車窗往外找：“你、你和奶奶出來了？”

    “沒有，剛剛在門口，奶奶就已經(jīng)看見你了?！?/br>
    電話那頭沒聲了。

    好一會兒，陸知鳶輕喊他的名字：“要我去接你嗎？”

    江梟恍然回神：“不，不用，我現(xiàn)在就進去?！?/br>
    他不敢讓老人家等，把車丟在原地，電話也沒掛，跑到小區(qū)門口，被保安攔下來。

    陸知鳶聽見那頭說：“我女朋友，我剛剛跟我女朋友一塊兒進來的，你喊陸小姐的，我來見家長！”

    手機里的聲音響在靜謐的客廳，陸蕭蕓笑出了聲：“你這個男朋友，有點可愛。”

    雖然陸知鳶沒去接江梟，但在電話掛斷后，她就去了門口等。

    八棟別墅在祈道府中間的地段，每棟別墅間隔距離大，開車進來不覺得遠，真要用跑的，還真不近。

    小區(qū)里安靜，郁蔥綠植，他跑得急，風(fēng)卷起他襯衫衣擺，還沒在陸知鳶面前完全站定，江梟就抱住了她。

    陸知鳶下巴抵在他肩膀，臉高高地仰著，剛好看見浮在一片純藍里的云，她笑著說：“你心跳好快?。　?/br>
    他當然知道。

    不過，不全是因為跑的。

    江梟松開她，垂著眉眼看她：“我以為你會在吃飯又或者飯后才會說?！?/br>
    “是奶奶，她應(yīng)該是在門口的時候看見了你，所以就主動問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br>
    江梟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是不是一輛銀色的轎車？”

    “你看見啦？”

    “嗯，”他當時也是不經(jīng)意看了眼，現(xiàn)在再回想，那輛車在原地停了不短的時間。

    “我拉著你手的時候，那輛車就在那兒了。”【公/主/號[閑/-閑][.書/坊]】

    更糟糕的是，他后來還叼了根煙，又慶幸，幸虧沒抽。

    “幸虧我沒藏著掖著，不然......”

    江梟心里一緊：“不然什么？”

    陸知鳶囊了囊鼻子，拉著他往回走：“奶奶不喜歡別人撒謊，無論什么事，敢做就要敢說，對她隱瞞比做錯事的本身還要讓她生氣。”

    江梟眼底閃過慌張。

    到了門口，江梟拉住了她的手：“鳶鳶，”他倒是鮮少在外面會這么喊她。

    陸知鳶隨他停住腳：“又緊張啦？”

    “不是，”江梟把她拉到門口的圍墻邊：“你先告訴我，你以后是準備在清挽鎮(zhèn)一直待著還是說等那邊的茶園進入正軌就回來？”

    陸知鳶抬手壓在他緊皺的眉心上：“原本想著等茶園一切都穩(wěn)定下來，我就兩個地方輪番跑著的，但是......”她輕輕撫平他眉心的皺褶：“那時的計劃里沒有你?！?/br>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她走進他懷里，抱住他的時候，下巴輕輕抵在他心口：“你不是給了我一個新家嗎？”

    江梟突然眼眶一熱，霧氣瞬間盈滿眼底，他捧著她臉，把唇重重壓她額頭上：“我知道我等下要說什么了?！?/br>
    客廳里，陸蕭蕓坐在沙發(fā)里，陸知鳶和江梟站在對面。

    陸蕭蕓今年雖然已經(jīng)七十多歲，但身子骨英朗。

    慈眉善目的臉上自帶一種難以言說的古韻，看人時，嘴角微微上翹。

    “坐吧?！?/br>
    她話音剛落，阿姨端著托盤走過來：“江先生，請喝茶。”

    江梟雖然略有拘謹，但舉止談吐都很大方，他主動接過茶盤上的那杯釉藍色的汝窯杯，放在了陸蕭蕓面前：“奶奶，您喝茶?！?/br>
    陸蕭蕓看了眼他骨指細長的手，又朝對面看過去一眼。

    陸知鳶端正地坐在沙發(fā)里，接到奶奶的眼神，她低下頭，臉上浮出淡淡的羞。

    陸蕭蕓將茶杯接到手里，“坐下說吧。”

    江梟這才和陸知鳶一前一后坐下。

    陸蕭蕓看他時，眉眼有笑：“其實在今天之前，我有見過你，不過那時你還小，沒想過，一轉(zhuǎn)眼，你就長這么高了?！?/br>
    江梟面露詫異：“奶奶見過我？”

    陸知鳶也一臉驚訝：“什么時候？沒聽您說過呀？”

    “已經(jīng)很多年了，”陸蕭蕓伸手比劃著：“那時候你才這么高，就在市府廣場的后面，你一手舉著籃球，一手搭著你母親的肩膀，我也是剛好路過，和你母親打了招呼?！?/br>
    江梟笑了笑：“我初高中的時候每逢周末都會在那邊打球?！?/br>
    陸知鳶看得出他笑意僵硬，也感覺得到他在故作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