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已傾城 第22節(jié)
煙景吐了吐舌頭,調(diào)皮地道:“你臉不長,也就比拉面短一點兒?!?/br> 還來勁兒了,真是膽兒肥。聿琛將她拖到椅子上欺身摁住,黑沉沉的目光盯著她,“再說一遍試試,我讓你今晚小命難保。” 煙景搖著頭,咯咯笑道:“殿下,我不敢了,再不敢了,殿下神采蓋世,英俊無雙,世間最好,你快放開我吧?!彼洗髦耔偤榇涞亩鷫?,耳墜上掛著一串珍珠寶石的流蘇,搖著頭的時候,那晶瑩閃爍的珠玉在粉面上晃著,十分嬌俏動人,聿琛看的微微失神。 煙景扭著身子想掙開他的手,卻被他鉗得這般牢,因使了勁,小臉紅撲撲的,如醉人的晚霞一般。 聿琛呼吸一頓,眼前的這小姑娘是專來制伏他的小妖精吧,他實在忍不住了,將她拖進懷里,用手臂緊緊圈住,下巴抵在她的發(fā)上,貪戀地嗅了下她發(fā)膚之間的馨香,如此令人著迷,他覺得自己快要沉溺進去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婚約之事,心便又漸漸沉了下來,這小狐貍每日都在這活色生香、千嬌百媚地誘惑著他,勾得他心神繚亂,他不是不想得到她,但…… 煙景有些疑惑,這人明明方才還笑著,這會子怎的又不笑了,看她的眼神還突然深邃了起來。 聿琛低頭在她粉嫩的耳朵上咬了一下,嗓音低沉,“現(xiàn)在外頭兵荒馬亂的,你說我要把你這個促狹嘴的小臣子發(fā)配到哪里去好呢?” 煙景也不知他怎會突然說這話,忙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腦袋扎進他的懷里,撅著嘴倔強地道:“哼,我哪兒都不去,哪怕拼著一死也要陪殿下坐鎮(zhèn)京師?!?/br> 聿琛聞言微微一愣,也沒說什么,只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就放開她了,然后便撇下她快步朝寢室里的浴房走去,“這里無需你了,你先回去歇息吧?!?/br> 煙景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已經(jīng)走了,心中眷戀不舍,對著他的背影嚷道:“殿下,你肚子餓不餓,我在小廚房里給你做了幾樣小點心,你要是想吃的話我給你端來,都是很清香的,一點都不膩人,你沐浴完后吃一些可好?” 聿琛頓住腳步,遲疑了一下方答道:“也好。”便進去了。 聿琛的西暖閣里籠了地炕火龍,室內(nèi)暖陽如春,她很喜歡呆在他的房間里,總想著挨延多一些與他相處的時刻。 “是。”煙景的嘴角輕揚,轉(zhuǎn)身去了西配殿旁的小廚房里。 一會聿琛沐浴完出來,見桌子上擺了雞絲粥,梅花湯餅,奶油玫瑰松穰卷,荷花酥等四五樣點心。 煙景站在桌邊笑望著他道:“殿下你隨便嘗一些就好,我就不擾你,先回去了?!?/br> 聿琛因剛沐浴出來,整個人顯得特別清爽,衣襟松松的,雙眸如漆,眼眸上好似浮了水光一般溫潤,“難為你做了這么多,一塊吃吧?!?/br> 煙景其實一點也不餓,但能陪他一塊兒吃,心里頭又涌出一絲甜甜的滋味來,笑嘻嘻地坐下了。 她只夾了一塊奶油玫瑰穰卷一點點的啃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時不時地溜到聿琛的俊臉上,他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一定比手中的糕點味道好多了。 聿琛發(fā)覺她真的很黏人,不止每天晚上都要等他回來,早上要和他一塊晨練,這會他吃東西,她的眼珠子都好像要粘到他身上來了。 他今晚在文華殿批了一晚上的折子,東南和西南的軍情緊迫,催糧餉的奏折像雪片一般飛送來文華殿,更還有官員彈劾任免,地方災情等種種奏折堆積如山,父皇近幾年圣躬違和,移居紫禁城外的西苑養(yǎng)病燒丹,已經(jīng)不大理事了,朝中的許多政事都事無巨細地壓在他的案頭上。 自今日父皇在西苑萬壽宮召見他說了婚事之后,他心緒便不太好,晚膳只略略的動了幾下筷子便撤下了,又埋頭批閱奏折,至二更將闌方批閱完,此時才覺得腹中有些饑餓。 她人巴巴的在東宮等著他回來,還講笑話逗他開心,又親手為他做了點心,這份心意他自然很是領情的。 而且她做點心的手藝真的是巧,不僅色香味俱全,還講究形制上的意趣,單只說那份梅花湯餅,用一只青花梅紋碗盛了,和湯的意趣正相配,里頭漂浮著的梅花狀的湯餅不僅用手捏出層層的花苞片,還畫出絲絲的花蕊,在香濃清透的雞湯內(nèi)顯得栩栩如生,如片片飛玉浮在粼粼清湖上,既雅致又馨香。 聿琛知她一定費了很多心思在里頭,因而他很不客氣地將桌上的點心全都吃完了。 煙景看著他吃的光光的盤碗,忍著笑道:“殿下,我只是讓你每樣略嘗一些,你這般貪吃,萬一積食了可就是煙兒之過了?!?/br> 聿琛戲謔道:“誰讓你嘴上不吃,眼睛卻那么饞,我只好勉為其難將你那份也吃了?!?/br> 因為你才是那道最好吃的點心呀,但這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煙景垂下眼角,小臉紅紅的,狀極可愛。 聿琛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突然伸過筷子在她嘴角輕輕地點了一下,目光灼灼,帶了點兒直勾勾的意味,“我還未飽呢,還想再吃點兒甜的,你說,我今晚要不要把你這份小點心也一并吃了?” 第49章 |良宵 調(diào)情調(diào)多了, 她其實也沒那么害羞了,想調(diào)戲她,她也會呢。 煙景杏眼瀅瀅, 這會沒避他的視線了,望著他輕俏一笑道:“春風有信,明月相邀, 如此良宵, 合當你我共度,不如再上壺小酒,淺酌慢飲,與殿下共赴巫山歡夢?” 只是她剛一說完, 便對上他燙人的視線, 小臉還是禁不住染了半邊的紅暈。 空氣中暖香熏人, 她的嗓子嬌軟又清甜,直往他筋骨里鉆著,聿琛身上的血氣仿佛躁動了一下, 這小姑娘還真是長進了, 懂得磨他的筋骨了。 他瞇了瞇眼盯著她笑了幾聲, 卻是轉(zhuǎn)過話頭,“你在東宮可還習慣?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白天里都見不著他的人影, 其實她覺得時間漫長到有些難熬, 不過她還是裝出很有興頭的樣子說道:“東宮里人雖多, 但他們都規(guī)矩得很, 只有我問了他們才說個一兩句。所以我嘛,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兒了。今日看東宮花園里的梅花開得甚好, 就去摘了一小籃子的梅花來做吃的, 一些曬干了做梅花茶, 一些用雪水和蜂蜜浸漬了做成蜜漬梅花,還有一些便做了你方才吃的那碗梅花湯餅?!?/br> 她沒告訴他其實她還花了點時間在做針線,想給他做一雙護膝,護膝的樣子已經(jīng)做出來了,用了氈子和駝毛絮夾層,只是現(xiàn)在滾邊和繡樣還沒好,她想做好了再告訴他,給他一個小小的驚喜。 這么喜歡食花,怪不得唇瓣像花兒一樣香甜,聿琛不禁想起上次在紫云山時的深入探嘗,真的是甜入心髓,他獨自回味了許久。這幾日他都克制著淺嘗輒止,的確忍的有點兒內(nèi)傷了。 他壓下燥意,溫聲道:“你不嫌悶便好,這段時間你好好地在東宮里呆著,不要亂走動。” 煙景想了想又忍不住說道:“殿下,你能不能讓東宮里的人別總那么規(guī)矩,大家有時候還是可以一起玩兒的呀?!?/br> “我知你天性自由爛漫,但民間那一套在這里不適用的,你要明白,這里是帝王之家,天子居大內(nèi)垂拱而治,要的便是這些嚴格的等級和規(guī)矩,才能維持皇家的威儀和帝王之尊。明日會有教引嬤嬤給你講宮里的一些宮規(guī)禮儀,你聽了便明白了。” “夜很深了,你回去歇息吧。” 煙景默默抬眼看向他,果然他又打發(fā)她回去了,就不能留她下來么,她的確越來越貪心了,她就單純地想和他一塊兒睡,躺在他懷里入眠。 她有點兒悶悶地應聲道,“嗯,我聽殿下的?!?/br> 聿琛和她的視線相觸了一下便移開了,煙景默默收拾好桌上的盤子,遞給門口的太監(jiān),便轉(zhuǎn)身回房去了。 待煙景離開后,聿琛在燈下寫下幾封密函,讓安插在西南總督府的親信侍衛(wèi)盯緊點,有什么動靜立即報告他,讓云貴川陜一帶的心腹官員秘密收集安瑄罪證,莫讓察覺。 但如今西南戰(zhàn)事正吃緊,無論如何都不能動搖軍心的。所以就算有了罪證,安瑄還是不能動。網(wǎng)其實早已經(jīng)撒下了,但收網(wǎng)的時機,還得等。只要父皇那邊能穩(wěn)住,事情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二日煙景怕遲了,五更不到便醒來了,簡單梳洗了一番,她讓綴兒睡回籠覺去了,自己提早到了花園里。 此時天還是黑漆漆的,聿琛還未來,除了守園的,偌大的花園子里便只有她一個人提著一盞宮燈在晃悠,她昨晚只睡了可憐的幾個時辰,眼皮子還重的很,腦子也有點兒暈暈乎乎的,便坐在一顆古松下的石頭上,將身子靠在粗粗的樹干上,本想閉眼休息一下,不想竟然睡了過去。 聿琛來時便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團小小的身影雙手抱臂在樹下蜷縮著,一盞孤燈在她腳邊傾斜著。他呼吸一滯,忙快步走了過去,走近后發(fā)覺她只是睡著了,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可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丫頭,這么隨隨便便坐在冰冷的地上,頭上又有風吹著,會著涼的。 聿琛注視著她,她臉兒小小的,原本圓潤的下巴如今瘦的可見下巴尖了,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她還這么小,為了他離家?guī)浊Ю锏搅诉@深宮里,那么形單影只,除了他便再無什么可仰仗的了,卻從不曾聽她抱怨過什么,把一副心思都傾注在了他的身上??伤麉s沒辦法給她想要的。 聿琛看的心疼了,只覺得心里被什么狠狠的揪了一下,不忍叫醒她,伸手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出了花園,往自己的寢室走去,將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給她蓋好了被子。 他看著她又香又甜的睡顏,原本又大又水靈的眼睛閉著,睫毛彎彎翹翹的,像兩把小小的羽毛扇子蓋在眼睛上,嘴唇如桃花瓣一般紅嫩潤澤。 他昨晚其實也沒怎么睡好 ,想著她燦爛如云霞的笑靨和含著委屈水霧蒙蒙的淚眼,遲遲不能入睡,此刻她就在面前,觸手可得,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上了她的唇,他想好好兒地吻她很久很久了,卻一直忍著沒怎么動她。 他想著她出身雖不算高貴,但他選妃并不太看重女子的出身,反而女方若家世顯貴,倒有外戚干權(quán)之弊。只是那日在紫云山,她親口說了只想做他的妻子,奈何他早有了父皇指配的婚約,故那段時日他內(nèi)心也時常郁郁,若先封她為側(cè)妃,他知她現(xiàn)在十有八九是不愿的,可能還會適得其反。 所以,對于她,他也耐著心在等,若真到了不得已的那一天,他希望這段時日的兩情相對,她會做出他想要的選擇。 煙景在做夢,夢見自己在吃那道她自小愛吃的揚州菜拆燴鰱魚頭,暖洋洋的日光灑在身上,魚rou肥肥嫩嫩的,湯汁又香又滑,她很貪吃,夾了好幾筷子的魚rou在舌尖上細細品嘗著,又舀了好幾勺子的湯汁啜飲著,吃了一碗又一碗?yún)s還想再吃,怎么都吃不夠的樣子,斯味如此之美,她在夢中也禁不住連連贊嘆,心中快活得像開滿了遍地的鮮花。 只是她吃著吃著突然發(fā)生了怪事,盤里的魚頭突然活了過來,彈跳到了空中,煙景一急,禁不住伸手去捉住了那條魚,那條魚在掙扎,她卻不肯松手放開,然后眼前一道白光,她便一下子醒了過來。 她發(fā)覺自己躺在一張很大的黑漆嵌玉的架子床上,四周懸著緞繡龍紋的床帳,帳內(nèi)縈著一股甘爽清潤的氣息,她的手正牢牢的抓著一個人的手,他的手指節(jié)白皙修長,很是好看,再順著手往上看,便對上了一個雙如星子般光彩熠熠的的眼睛,竟是聿琛。 她趕緊放開了他的手,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地道:“殿下,我……怎么會在你的床上?我今天絕沒有貪睡,早早的就去了小花園晨練的?!?/br> 方才偷偷得了她的香吻,聿琛此時心滿意足,禁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眼中笑意甚濃,“真是個糊涂蟲,你自己昏昏睡在樹底下都不知道。還好宮里沒有人販子,不然你現(xiàn)在不知被賣到哪里哭去了?!?/br> 幾縷晨曦從窗邊照了進來,落在他的眉眼上,刻畫得如此深刻雋永,像是可以永生永世銘記的樣子。煙景心中悸動,垂眸低聲道:“哪里沒有,明明殿下才是那個最大的人販子……” 把我的整個人整顆心都拐走了…… 聿琛將她抱下床,雙眸深深,“好,我是人販子,那你有種一輩子都別逃……” “不逃的,我是最沒骨氣最沒種的被拐少女,逃了就是自絕干糧了……” 聿琛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粉臉,“甜嘴蜜舌的,趁天色還早,我今天教你扎馬步和練一些簡單的把式吧?!?/br> “好呀!殿下我要拜你為師!”煙景眼睛亮閃閃的,追在聿琛的背后去了小花園子里。 煙景因是初學,難免有些吃力,半個時辰下來,身上香汗淋漓,胳膊和腿腳又酸又疼,一個腳軟,便禁不住又撲到在聿琛的懷里,趁機抱住他的腰身不撒手,嘟嘟噥噥地撒了一回嬌,聿琛見她嬌弱,也不忍她太累,便停了今天的晨練,半拉半抱著她回房去了。 聿琛用了早膳之后,便見崔公公領著尚儀局的掌事女官錢嬤嬤到了正殿門前的臺階下站著等候他的指令。 錢嬤嬤見聿琛高大儀偉的身影從日影里走出來,忙跪下行禮,“奴婢拜見太子殿下,恭請?zhí)拥钕率グ?。?/br> 第50章 |規(guī)矩 禮畢之后, 聿琛便溫言吩咐了幾句,“錢太史,你從前是母后宮里的掌事宮女, 深得母后的信任,你做事細心周全,資歷也深, 因而孤將這個差事交給你, 她是剛進宮里來的,對宮規(guī)禮儀所知之甚少,需要你耐煩些好好教一教她,宮里頭講究多, 需揀要緊處逐條逐條的切合事例細細的講清楚了。她是江南官宦之女, 懂文墨, 一些基本的禮數(shù)都是知曉的,但那請安,回話, 叩拜等對宮中不同位分品級之人的規(guī)矩禮儀則要著重去講, 其他的略略帶過便好。若教得好了, 自然給你記功,除按例賞賜外, 孤再額外加賞。” 宮里頭的規(guī)矩最是磨人的, 她又煩這些條條框框拘人的東西, 聿琛知她若是一整套的學下來定會吃不消, 因而少不得吩咐將這些繁文縟節(jié)的規(guī)矩禮數(shù)擇其要緊處講一講便好,到了應有的場合能不出錯, 應付得過去便可了。 錢嬤嬤見聿琛講到這女子時目光炯炯發(fā)亮, 眉梢眼角皆含著笑意, 又知東宮素來是沒有女眷的,今兒也是第一回來東宮教女眷宮規(guī)禮儀,且能讓太子殿下這般周詳吩咐的,便知應當是太子爺十分看重的女子,將來自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忙笑著應了,“太子殿下放心,奴婢必定好好教引姑娘,不負殿下所望。” 聿琛含笑點了點頭,便擺駕到文華殿去了。 崔銀桂領著煙景到東宮小花園的四角亭子里見錢嬤嬤,錢嬤嬤在宮中幾十年,是宮中的老資格,可謂閱人無數(shù),尊貴如太后和皇后,卑賤如做粗役的宮女,什么樣的女子沒見過,今日見了煙景,心中便有幾分喜歡,覺得此女子與別個不同,一眼便能從蕓蕓眾人中辨識出來,且不說美貌如天仙般醉人心魄,更是勝在一股子令人難以捉摸的靈氣,是別人怎么模仿也模仿不來的。尤其是那雙微微上翹的眼睛,明媚又靈動,是跳脫的,沒有被馴化的,而不是那種嫻于禮法,謹守規(guī)矩的閨秀淑女。 只是再怎么如貓睛石一般的眼睛,在這深宮里呆久了,也要變成魚眼珠子的,錢嬤嬤心內(nèi)輕輕嘆息一聲。 當下煙景便和錢嬤嬤見了禮,她學規(guī)矩的時候,崔銀桂便遙遙的站在的廊子下伺候著。 錢嬤嬤嘴角含著一抹笑意,目光灼灼的看著煙景道:“姑娘瞧著這皇家大院,紅墻黃瓦,金碧輝煌,看起來多么氣派,單是殿宇便有上萬間,人數(shù)有萬萬之眾,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帝王之家,處處都透著一股子的威嚴,人人都懷揣著一顆敬畏之心。這宮里頭是最講究規(guī)矩的,也最重等級高低,身份位次都有則例,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自己的身份等級,誰也不能差了樣子,更不能行僭越之事。人呢要謙恭和順,接上以敬待下以禮,要從眉梢眼角里透出笑意來,這才是宮廷里的祥和之氣?!?/br> 錢嬤嬤第一條講的宮規(guī)便是“后宮女子不得與聞政事,更不得干政?!边@是圣祖的遺訓,也是歷朝歷代都明令禁止的,若有觸犯是要治罪的,輕則杖責,重則降級、褫奪封號甚至打入冷宮,錢嬤嬤還舉了前朝的幾個例子來告誡她。 接著便講了后宮不同位分妃嬪的儀仗鹵薄及服裝等級,陸續(xù)又講了“入宮探親之規(guī)”以及“不可自傷自盡?!薄安豢伤匠鰧m外”“不可在宮內(nèi)爭吵斗毆”等等,又親身示范了怎么拜見磕頭,怎樣回話,怎樣退下,怎么侍膳等種種嚴格的規(guī)矩。 在家之時,也請了教引的嬤嬤來教她閨秀之姿,走路要怎么步態(tài)盈盈款款而行,微笑時要怎么笑不露齒眉目宛然……今兒宮里的規(guī)矩比家里的更磨人百倍,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說,而且這里還這么多眼睛盯著,不比家里可以時常放飛自我。 好在煙景知聿琛讓她學這些都是將來應付場面的,要是天天按著這些規(guī)矩行事,那她豈不是成木頭人了,做人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呢。她覺得自己如今就如同折了翅膀的鳥兒一般,望著籠子外的天空,好生悵茫。 煙景特特喝了幾盞參茶,強撐著精神聽錢嬤嬤連講了五日,該記得都記了,該照著學的也學會了,態(tài)度也很認真端正,更沒有露出一點點的不耐煩,學得煩的時候,想一想聿琛那俊逸非凡的樣子,唇角勾起甜甜的笑意,很快便又來了精神。 煙景知道錢嬤嬤是先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而聿琛是先皇后的嫡子,便生了好奇之心,想跟錢嬤嬤打聽一些先皇后的事,只是話剛問了一半,錢嬤嬤就示意她噤聲,神色嚴肅地道:“姑娘,宮中有規(guī)定,宮女太監(jiān)不可在背后議論主子的是非,奴婢現(xiàn)在是尚儀局的人,更不能失了規(guī)矩?!?/br> 說著還看了一眼崔銀桂所在的方向,煙景頓覺好生無趣。 如此,經(jīng)五日的勤學苦練,煙景進宮的規(guī)矩是學完了。臨了,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錢嬤嬤輕輕嘆了一口氣,“宮里是不許流眼淚的,再大的難過與傷心都要藏在心里,輕易不能讓人看見了,更不能在主子面前作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來,熬得久了,眼淚便不會流了。” 煙景聽了不免觸動了一些心事,想起她剛進宮的之時在聿琛面前一時受了委屈,便哭了一缸子的眼淚,聿琛非但不哄她,還訓斥了她幾句。大概這宮里的為人上者都喜歡演戲一樣的笑,所以下人們連哭都不能有了。煙景第一次感覺到了宮里一派祥和背后的冷酷無情。 聿琛這幾日都三更時分方回來,他每天進宮門的時候,視線往廊廡的方向輕輕掠過,那一團嬌小的身影不在了。今日倒是見崔銀桂等在那里,見聿琛回了,忙跟了上來,聿琛邊走邊問道:“有什么事嗎,她今日學得如何?” 崔銀桂忙道:“回主兒,姑娘學得很用心,人又聰明伶俐,許多規(guī)矩教一遍就會了,學得又快又好,錢嬤嬤還夸了姑娘呢,后面又考了她一下,她都能回答得絲毫不出錯兒。只是……姑娘學得太刻苦了些,許是過勞了神,今兒晚上便嚷著頭疼,一直沒有睡下,奴才要為她請?zhí)t(yī),她又不讓請,還讓奴才不要驚動了殿下,奴才不敢瞞著,只好來稟告殿下。” 聿琛先是聽到她這般用心的學規(guī)矩便嘴角揚著笑意,再聽到她犯了頭疼,忙加快腳步往后殿的方向走去,沉聲道:“還杵在那做什么,還不快去請?zhí)t(yī)!” 聿琛來到煙景的房門外,見門虛虛地掩著,里頭的燈還亮著,便直接推門進去了。 綴兒在房內(nèi)值夜,見聿琛進來,忙出門將房門帶上了,聿琛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了煙景的寢室,撩開床上的帳子,低下頭去輕聲道:“煙煙,頭怎的疼了,可會很難受?” 床頭的花梨木小方幾上放著一盞青玉燭臺,燭臺上點著豆大的燭火,這么一點光半昏半暗的,與那青玉的質(zhì)地糅和在一起,清透又溫潤,就這么靜靜的照在床邊躺著的人兒身上,那人玉臉侵枕,烏發(fā)堆云,淡眉輕蹙,在孤燈暗影下,真真是我見猶憐。 煙景聽見聿琛來了,揉著頭坐起身來,雙眸盈盈如水,軟語噥噥地道,“這么晚了還驚擾了殿下,是煙兒的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些了,不勞殿下掛心了。”說著淺淺一笑。 那柔密如云的烏發(fā)裹在身上,越發(fā)顯得身子小小,臉兒小小,聿琛心疼道:“你病了,怎么不讓太醫(yī)來瞧瞧?”